陆由有了前次的经验,很顺利就找到了那间杂物室,意外发现这里距离周琨他们开会的“贪狼厅”倒是挺近。
她推门而入,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杂物室里有人,而且这个人正在脱衣服。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沉闷且暧昧,时间似乎被李时真给暂停了。
这种僵直状态持续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一声尖叫。
“流氓啊!”
陆由下意识反手将门关上,可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以免打草惊蛇。
那人留着一部花白的胡须,阔嘴直鼻,眯缝眼,倒八字眉,稀疏的花白头发没剩多少,却精心地梳成大背头。
正是先前在丽红超市遇到的那名自称“老六”的白胡子老头。
老六先发制人:“你这年轻人不讲武德,搞偷袭!还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哼,我劝你好自为之!”
陆由觉得好像在梦游一般,只要是见过的人都有可能出现,不讲任何理由,没有任何逻辑。
老六见陆由没有反驳,自以为占了上风,继续未完的工作。
他将身上的西服剥下来,套上旁边那件的军绿色夹克衫,总算长出一口气。
门外有人敲门:“老六,是你在里面吗?”
老六花容失色,凑近陆由,低声道:“年轻人,千万不要说见过我,不然我就去你老板那里投诉,告你非礼!”
他闪声躲在门的侧面,瘪嘴示意陆由开门。
陆由将门拉开,正好将老六藏在门面。
敲门的竟是李锦。
李锦问:“小伙子,你见过一个白胡子老头吗?”
陆由答:“没有。”她偷偷用手指了指门后。
李锦微笑:“那我去别的地方找。”
陆由离开杂物室,拐弯后躲到贪狼厅,聆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你是要吓死个人吗!”老六的声音。
李锦赔笑说:“老朋友,今天是我女儿大喜的日子,就不能给点面子啦?”
他连女婿被打都懒得多问,却偏要找来叙旧的老朋友竟然就是老六。
老六依旧蛮不讲理:“面子里子,能吃吗,多少钱一斤?”
李锦叹道:“这么多年过去啦,贺老六你还是活得这么通透。”
原来老六姓贺。
贺老六啐道:“高帽子省着点用,老周既然不来,我也不用穿你安排的那身皮了,掰掰。”
李锦指着自己的鹰钩鼻:“别啦,老周没来,不是还有我老李吗。”
老周?难道就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周永定?
陆由犹豫着是否要继续偷听,这可是个大新闻。
贺老六习惯性口吐芬芳:“你懂个屁!”
李锦呵呵笑道:“我当然懂啦,不然十二年前就不会豁出去老脸,死乞白赖非要从你那儿将阿真抢走干嘛。”
抢?李时真在被李锦收养之前,一直住在六合孤儿院……等等,“贺老六”难道就是同样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六合孤儿院的院长?
陆由正在浮想联翩,声音已经越来越近,等留意到的时候,想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了,干脆也躲在了门后。
贺老六走进贪狼厅,随便找把椅子,将自己丢了进去:“你收养阿真,真就只凭那枚游戏币?老周可从没点过头,万一只是我们一厢情愿呢?”
李锦没有坐:“无所谓啦,我原本是想撮合时光和阿真来场强强联姻,没想到到头来却被女婿给截了胡,就是刚才接你的小宁。”
贺老六泼冷水:“他看起来可没有阿真那么机灵,能不能接你的班呀?”
李锦道:“我是看着小宁这孩子长大的,他虽然没有阿真聪明,但贵在专注,将把事情做到极致。彷徨听说没有?就是他带队研发出来的啦。”
贺老六问:“那个经常有好多年轻女孩子直播跳舞的app?”
李锦点头。
贺老六毫不吝惜伸出大拇指:“好孩子,比阿真强多了!”
李锦叹了口气:“只可惜小宁出身卑微……”
贺老六截口道:“你小子还不是从李家坳走出去的泥腿子,如果没有搭上了周家这根高枝,哪有今天的财富地位。怎么,现在倒还看不起穷人了?”
李锦连连摆手:“你真是太冤枉我啦,我从来就没有看不起小宁。看见他一步步走来,我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说实话,他各方面的能力都比我强,只是太懦弱啦,研发彷徨的功劳被人抢了,却连屁也不敢放半个!”
贺老六恨得牙痒痒:“谁抢走了小宁的膀胱?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李锦也没纠正:“我外甥周琨,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我故意将阿琨推出来,还编了个指婚的幌子,就是想激发小宁的斗志,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今天的婚礼是最后的考验,只要小宁能够挺到最后,他就是我们李家的下一任接班人。”
贺老六调侃道:“哟哟哟,就你那点花花肠子,还卖弄起来了。”
李锦苦笑:“卖弄啥呀,刚才周琨来砸场子,我其实比谁都紧张啦,生怕小宁说要取消婚礼。”
贺老六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向门口:“如果小宁非要取消婚礼呢?”
李锦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我等得起,时光可等不起。小宁如果连一场婚礼的压力都扛不住,那么我将彻底放弃他,重新考虑阿真。”
两人走出贪狼厅,声音渐渐远去。
陆由总算明白了李锦的“良苦用心”,不过她需要尽快找件衣服给李时真送过去,顺便找机会聊聊未来。
贺老六扔在杂物室的那件中山装看起来挺不错的。
“李时真”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中山装,喜不自胜:“哎呀呀,简直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他见对方没有离开,“还有事吗?”
陆由低着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没事。”
“李时真”道:“谢谢你啦,出门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陆由走出休息室,顺手将门带上。
李时真立刻凑了过来:“怎么样,你告诉‘我’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了吗?”
陆由摇头。
李时真非常疑惑:“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不说呢?”
陆由来到没人的角落,将李锦的良苦用心复述了一遍,问:“如果我告诉你,时光会在婚礼尚未结束的时候死去,你会怎么办?”
李时真脱口而出:“暂停婚礼,将光姐保护起来,最起码要安全度过今晚。”
陆由看着远处准备上台的宁不愿:“小宁和时光当然会相信你,但是其他人呢?李先生呢?他们会相信穿越时空吗?他们会不会认为,这又是小宁临阵脱逃的借口?”
李时真沉默了片刻,才说:“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重要呢。”
陆由说:“在将时光的‘死讯’告诉时光和宁不愿之前,我也觉得没有东西比生命更重要。但其实,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李时真还是犹豫不决,毕竟李时光那个“阿真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头衔可不是空穴来风,不可能仅凭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轻易割舍。
陆由劝道:“还记得你引用院长的那句话吗,不要用自己的嘴巴干扰别人的人生。”
李时真忿然:“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陆由摇头:“既然我们不能阻止时光,那么就去阻止害死他的人吧。”
李时真这才想起来,他还有重要情报没有公布。
贺小谅的计划很简单,先安排那群小混混围杀李时真,事成之后引诱宁不愿去找李时真,最后请记者将宁不愿接触李时真尸体的画面拍摄下来。
与先前经历过的如出一辙,唯独缺少周琨的部分,谁让他的戏份无法被现在的李时真所记住呢。
李时真能够偷听到计划的关键,已经很不容易。
那柄几近透明的刀真是害人不浅。
陆由问:“那群小混混呢?”
李时真指了指头顶:“他们在九楼。”
陆由说:“我认识公安局的唐警官,可不可以报警,先将那群小混混抓起来?”
李时真摇头:“就算是请高区长出马也不行,那群小混混还没动手呢。”
天鹅湖厅忽然安静下来,原来是因为“李时真”粉墨登场了。
“李时真”手持话筒:“我宣布,宁不愿与李时光的婚礼庆典仪式正式开始。”
李时真指着台下一个染了黄头发的男人,怒道:“那家伙又在偷拍!”
陆由有些奇怪,现如今大家无论遇到什么,都喜欢用手机拍下来,可现场竟然没人拍摄婚礼的过程。
就连被李时真指认的黄毛,也只是用藏在衣服下面的摄像机偷拍。
李时真解释说:“这次婚礼除了我们自己请的摄影师外,禁止其他人拍摄,就是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家伙就是贺小谅请来的记者,刚才还将小宁被人殴打的过程拍下来了!”
陆由点头:“我明白了。”
她径直走向黄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声问:“记者?”
黄毛虽然做了伪装,但还是被人识破行藏,准备抵死不认。
陆由晃了晃恩雅的手机:“我有周琨的黑料,想不想要?”
黄毛眼前一亮,跟着陆由从侧门离开了天鹅湖厅。
陆由打开手机,播放了周琨给宁不愿投毒的视频。
黄毛猜测道:“宁不愿变成秃子,难道就是因为周琨给他下了毒?”
陆由故意恢复女声:“横云晚报的记者果然名不虚传。”
黄毛后退两步:“你是女人?你到底是谁?”
陆由脸不红、心不跳,说出一个让李时真绝倒的名字:“周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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