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由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图书馆,前后左右都是书架,有种浩如烟海的感觉。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同学,这张照片好像是我的哎。”
陆由不用转身就知道来人是谁,几秒钟后果然看见了年轻时候的张恒。
张恒这时只有二十多岁,脸蛋尖尖,双眉修长,柔顺的长发束成马尾,斜挎着单肩包,模样非常清秀。
此时应该是春天,不冷不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丁香花的香味。
她穿着白衬衫和细脚裤,更衬托出肤白貌美,妥妥就是“清纯”的代名词,怕是后来的奶茶妹妹也不遑多让。
李时真感叹:“难怪陆叔叔把持不住,张博士当年确实漂亮。”
陆由忍住抽李时真耳光的冲动,扬起手里的照片:“你说的是这个吗?”
张恒点头:“这是我与男朋友的合照,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虫,竟然将照片夹在从图书馆借的书里,而且忘记是哪一本。所以我们只好将借过的书都检查一遍……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废话,打扰了。”
陆由将照片递给张恒:“没事,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张恒忽然问:“你是从哪本书里找到的呢?”
陆由愣住,书架上摆着这么多书,选中的概率可能比买彩票还难。
另一个声音从书架后面闪现,掷地有声:“肯定是阿西莫夫的《繁星若尘》!”
李时真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版的陆巡,赞道:“小伙子挺帅的,就只比我差那么一丢丢,有前途。”
陆由听完李时真的废话,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
陆巡留着十六开的边分,上穿浅褐色的机车夹克,下穿缀满铁制柳钉的高腰阔腿牛仔裤,踩着一蓝一红两只颜色各异的回力鞋,背着风尘仆仆的吉他,俨然走在时尚的最前沿。
他迈着八字步来到近前,单臂弯曲,以拳抵额,摆出自以为很帅、实则非常羞耻的造型:“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陆由旁边的书架摆着阿西莫夫早年创作的《银河帝国三部曲》,陆巡提到的《繁星若尘》就是其中的第二部。
她回想起来,家里科幻小说很少,但阿西莫夫的作品却异常齐全。
“当然不对,必须是《沙丘》第一卷。”张恒看出陆由眼中露出的疑问,解释说,“我们打了个赌,赌照片夹在哪本书里。”
陆由故作好奇:“输的人会怎样?”
陆巡吹了吹额发:“也不会怎样,就是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件事。”他嬉皮笑脸地说,“恒恒,我可是做好了任由你为所欲为的准备。”
李时真无情地揭露了后面这句话的深层次涵义,毕竟只有男人才更懂男人。
“陆叔叔这是准备在赢了之后对张博士为所欲为啊,呵呵。”
张恒忽然火起,将从书架里抽出来的《沙丘》捏得变形:“陆巡,你不要总是这样没个正形好不好?今天不论输赢,我都要听到真实的答案。那篇论文的内容,究竟是不是你胡乱捏造的?”
陆巡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曾消减:“当然不是,你当《自然科学》那群编辑都是吃干饭的嘛。”
张恒恨铁不成钢,又怒又急:“三天后,就是你预测华盖星碎片第一次进入地球大气层的时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如果无事发生,你还能顺利毕业吗?”
陆由这才确定,现在的时间是1995年4月27日。
陆巡拍了拍身后的吉他:“没事,毕不了业我就去弹吉他,照样能养活你。去年那个叫老狼的,在毕业晚会上弹着吉他唱了首《同桌的你》,立刻火遍了大江南北,据说下个月出专辑,年底上春晚……哎,恒恒你别走呀。”
张恒实在听不下去,甩开陆巡的手,面色阴沉地离开了。
李时真幸灾乐祸:“见面就吵架,难怪后来会分手。”
陆巡刚准备去追张恒,却被陆由无情地从后面扯住了吉他,只好作罢。
“小心别弄坏了,这可是我花了老鼻子钱买的!”
陆由权当没听见:“你们的赌约还没结束呢。”
陆巡叹了口气:“人都走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陆由将《繁星若尘》从书架里抽出来,“因为你输了。”
陆巡满不在乎:“所以?”
陆由倒也理直气壮:“你必须回答,华盖星的碎片将在三天后的晚上坠落六合孤儿院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胡乱捏造的?”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陆巡哼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六合孤儿院?你听谁说的?”
李时真提醒:“由由你说漏嘴了,陆叔叔的论文里根本就没提六合孤儿院,只说了大概位置是优名店。”
陆由自知失言,但并不紧张:“当然是计算出来的,难道错了吗?”
陆巡干笑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同学,你哪个专业的,我好像没见过你呀。”
陆由下意识报出自己的专业:“环境工程。”
李时真差点晕倒:“你学的这个专业,横云大学现在还没有呢……”
陆巡抓着头发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
他向陆由伸出手:“同学你好,我叫陆巡,巡回演出的巡。”
陆由有点犹豫,还有点担心,但还是握住了陆巡的手:“陆由,自由的由。”
幸好无事发生,看来回到现实的出口,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开。
陆巡赞道:“好名字,没想到我们还是本家呢,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他缩回手,顺势想要去搭住陆由的肩膀,却被后者躲开。
李时真笑得肚子疼:“你们不仅是本家,还有血缘关系呢,没想到吧。”
陆由闪在旁边:“三天后的晚上,我们六合孤儿院再见吧。”
陆巡开始没皮没脸,好像他已经认识陆由很久:“别介,明天晚上我要在足球场举办个人巡回演出的一场演唱会,千万不要错过呀。”
陆由的印象中,父亲陆巡不善言谈,多半时间都在思索着星辰大海,唱歌什么的更是闻所未闻,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她拖长声音问:“你会唱歌吗?”
陆巡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不满道:“什么叫我会唱歌吗?请把‘吗’字给我去掉!如果高晓松也能给我写词,我就是歌坛的下一个老狼。”
李时真摇头:“矮大紧还是算了,他的路走偏了,你可别学。”
远处传来咔嚓咔嚓的脚步声,跑过来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学生。
“陆巡,我重新写了一首词,你看合不合用?”
李时**动打招呼:“老油条……啊不,小油条,好久不见。”
男学生正是黄信,他虽然年轻了几十岁,但过于不修边幅,看起来依旧非常油腻。身上的衣服材质虽好,却皱巴巴的,污渍随处可见。长长的头发乱如鸟窝,大概个把月没洗,颇有几分艺术家的风范。
陆巡不情不愿地接过黄信递来的信纸,看都没看,就说:“不行。”
黄信有点不服气:“我给张恒同学看过了,她说写的很好……”
陆巡不耐烦地说:“好什么呀,恒恒又不懂音乐。你看,”他指着信纸顶端写得歪歪扭扭的标题说,“‘你在我心上’,这不是一个‘您’字吗。”
黄信迟疑着问:“这样不行吗?”
陆巡大摇其头:“当然不行,情歌怎么可以出现‘您’这样的称呼呢,不行不行。”
他胡乱将信纸塞到黄信手里,不由分说,转身就走。
陆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一直快到图书馆门口,才问:“刚才的歌词明明很好,你为什么不要?”
陆巡冷笑:“黄信这小子暗恋恒恒的事,横云大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纸上写得哪里是什么歌词,分明是写给恒恒的情书。想借我的口当众唱出来,痴心妄想!”
他停住脚步:“对了,你这毛衣哪里买的,我也想给恒恒买一件。”
陆由从深冬穿越到晚春,气温陡然升高不少,确实有点不习惯。
幸好婚姻登记处大厅里的暖气开得足,她脱掉了羽绒服,穿着件墨绿色的低领毛衣,所以才没有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别说你没钱了,就算有钱也没地儿买去。”
陆巡扬起高傲的下巴:“不说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呢。百货大楼新进了一批美国货,肯定比你这件毛衣好看,哼。”
李时真看着陆巡远处的背影,感叹说:“这个‘哼’,就很有灵性了。”
陆由下意识哼了一声,回头看向图书馆深处。
“果然是祖传的,哈哈。”李时真眼见陆由柳眉倒竖,及时刹住笑声,“那个,你怎么不跟着陆叔叔,说不定能找到他住进精神病院的原因呢。”
陆由回到图书馆深处,压低声音说:“论文是否造假,明天自有分晓。别忘了,我们是因为黄信和张恒才回到过去,他们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李时真脑筋转得不慢,立刻明白了陆由的意思,高声疾呼:“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使不得啊!”
黄信依旧站在原地,垂头丧气,呆若木鸡。
陆由伸手:“歌词给我看看。”
黄信抬头,看着陆由真诚的眼神,松开了攥得紧紧的信纸。
字迹很丑,内容却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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