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小满的面板上,高达117的力量属性微微地亮着碧绿色的光芒,而魔法抗性后面的那个数字“3”则是以鲜艳的血红色所标注,显得有些恐怖。
“不要做冒险者么…”她又想到了言姐姐的话,不禁喃喃道。
在那之后,言根据她的各项属性,以专业人士的角度十分详尽地为她分析了她的特点。
相对于大部分冒险者来说,尽管她的力量与敏捷度都可以说是非常优秀,但她其它的能力值都十分普通,尤其是她的双抗值:她的物理抗性还好,倒的确是像她这样的普通女生会有的水平,但她的魔法抗性之低却是闻所未闻——用言的话来说,大概是只要不小心正面挨上一发普通的魔力攻击就会立刻重伤的程度,就算是史莱姆在魔法领域都比她要耐揍一些。
综上所述,不知是否是出于私心的缘故,言希望她能够再谨慎地考虑一下,是否要做一名冒险者。
夏小满在城墙上思考了一个下午,在回公会提供给她暂住的旅店的路上她也在想着这个问题。或者说她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
她原先是不知道有冒险者这么一回事的。
在她还在流浪的那一段时间里,有那么一件事情,她记得还算清楚——有一次快要死掉的时候,她被人救过一次。
那是她那一段时间遇到的第一个有着好闻味道的生物,一位自称“守林人”的神秘人。这个古怪的人把夏小满从死亡边上拉了回来,照顾她直到她康复,并给予了她很多的帮助。
也许是出于信任,当时正处于迷茫之中的夏小满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村庄被路过的魔王军队“随手”毁灭了,亲人与朋友都被杀死、只有她一个人逃了出来;想要为死去的大家报仇,却因为没有力量而感到不知所措、浑浑噩噩地在森林和荒原上漂荡……
是在这世上,最为寻常的渺小故事中的一个有些伤感的小插曲。
“如果是人族之间的纠纷的话,那么你可以去参军,谋求高位;你也可以去经商,积累财富。只要能够得到权力,就什么事都可以做到。”
她现在都还记得那位守林人对她说过的话。
“但是你的仇人是魔族,是魔王。这些都没用,完全没用。即使你成为了国王,也没用。
“要想复仇,你需要的是力量。
“去城镇里,去成为冒险者,然后拼上性命去让自己变强。可以的话最好是活下来,努力成为勇者。
“将利刃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报魔族的仇。”
夏小满记住了他的话。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以成为冒险者为目标,在荒芜的大地上漂泊,寻找着拥有冒险者公会的大型人族聚落。
几经辗转,她来到了洛尔村,然后抵达了塔拉拉利。
夏小满记得她的目标。冒险者她是肯定要做的,至少在想出另一条路去消灭魔王、替死去的家人们报仇之前,再怎么困难她都得去努力。
尽管按照言的说法,她的防御力极其低下,除非偷袭,否则她与擅长魔法的敌人作战能赢的几率小到能够忽略不计;而且,她的天赋能力基本上帮不了她什么忙,是平日里可以忽视的存在——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放弃。
魔族又不全是术师。
至于冒险者公会的那些冒险者……自夏小满的身影出现在公会二楼的走廊上时,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变了,带着浓烈的好奇和忌惮的色彩。被这些心思各异的目光注视着,夏小满感到很不舒服。
言和她一起下楼。上来搭讪的、试图打听信息的、想拉拢来一起组队的、不怀好意的、只是单纯的感到好奇围过来的,各种各样的人,她都微笑着替夏小满一一挡了下来。夏小满还没有成为冒险者,言希望她再好好考虑考虑。
夏小满心里是不打算考虑的,她早就已经想好了。她只是有一点不适应,她稍微接触了一点,冒险者的工作似乎和她的生存方式有很大的不同。这令她有些迷茫。
“死掉了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夏小满很是纠结,她不怕死,她怕死的毫无意义。在成长到能够去讨伐魔王之前就死在某个魔物手上的话,大家的仇就没有人能够去报了——这样的想法有如灵异一般萦绕在夏小满的心间,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也许她可以先找一份工作,然后再想办法提升自己……但是如果有了工作的话,真的还会有机会让自己提升吗?她工作的经验并不高,所以还得花时间在学习无谓的新技能上,这对于自己来说真的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吗?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公会提供的暂时的住处。吃过简单的晚饭,夏小满便绕开周围那些对她有意思的人,径直回了房间。她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眼眶里好像分泌了很多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水滴出来。
“……我这是怎么了。”夏小满呢喃着,轻轻擦拭掉眼中的水珠,她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显得空空荡荡的。不知为何,迷茫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夏小满看着她的长枪,她的眼神带着奇怪的情感,就像是在注视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她的心中不住地发问。但不管怎么样,她的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
思来想去。
最后夏小满决定去洗个热水澡。
公会的旅馆里有一间大浴室。夏小满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公共浴室,但她现在脑子里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她只想好好地在热水里放松放松,根本来不及对此展现出半点新奇的感觉。
浴室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洗浴了,夏小满绕开人多的地方,走到浴池边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里,开始解衣领上的纽扣。徐慧奶奶送给她的这身衣服和家乡那边的传统服装差异很大,她不得不花时间去研究,摆弄着胸口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扣子。
两个约莫小她两三岁的女孩一边嬉闹着一边从夏小满的身边跑过。就在这时,其中一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本来就心不在焉的夏小满突然一个趔趄,脚上一滑,一下子摔倒在地,左边的肩膀重重地磕在了地砖上。
钻心的疼痛袭来,她感觉自己仿佛听见了伤口撕裂的声音。
“唔……”夏小满坐起身,捂着肩膀,身体轻轻地颤抖着。两个女孩连忙赶过来,其中一人十分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
“小姐姐,你没事吧?”另一人扶住她的身体,关切地问道。
夏小满摇摇头。然而身体的疼痛并没有因为她的嘴硬而减轻,她摇摇晃晃的,想要挣扎着站起来。这时,一个女孩突然后退一步,有些害怕地惊呼出声:
“她…她流血了!”
“嗯?”
夏小满愣住了。她举起捂住肩膀的右手,直勾勾地盯着手中的殷红液体顺着手腕往下流淌。疼痛感在她的心中疯狂地蔓延。
“…肩膀有绷带…是旧伤复发!”
“让开!让我先用恢复魔法把血止住…”
“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
周围开始变得嘈杂了起来,夏小满却像是仿佛听不见了一样,周围的声音诡异般的离她越来越远。
她似是魔怔一般死死凝视着手中的血迹,眼前的血色越放越大,填满了她的视野……
…
…
她拼命地跑着,逃离已经化为火海的村庄。空气中浓郁的死亡气息侵蚀着她身上的伤口,带给她的身心以剧烈的疼痛,而她的脚步却丝毫不停。
她的背上背着一个比她还要年幼的女孩,女孩的脖子上有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差点划破她的气管。女孩奄奄一息地趴在她的背上,发着高烧,意识也已经变得模糊。
——姐姐…好难受……疼…
——再坚持一会儿,小雨…
她没命地跑着。魔兽的咆哮声在四周回响着,追兵还在,箭矢和火球从她们身边呼啸而过;森林变得千疮百孔。她憋着一口气,在森林里穿行着,借此躲避身后的追兵。
——姐姐…
——我在呢,小雨…我一定要救你…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她不停地跑着…
直到天色逐渐破晓。
她的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她跪在草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轻闭着眼平躺着、身体变得冰冷的女孩。那支本该射中她的箭已经被她拔出,扔在了一旁——女孩为她挡住了那支箭,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死于失血过多。
她颤抖着,轻轻地捧起女孩的脸。她的手上沾满了女孩的鲜血。
——小雨,你醒醒,你别吓我…
——小雨…我是姐姐啊…你睁开眼,你看看我…
——小雨…小雨…
太阳升起来,阳光照在她孤独的背影之上。最后,她那心碎的声音转化为凄厉悲痛的号哭之声,撕碎了清晨的静谧。
…
犹豫。
为什么要犹豫。
夏小满讨厌思考。思考会想很多,会无缘无故地产生很多顾虑;想得太多,反而会是负担。
因为思考该怎么更好地去进攻,她曾差一点被食人的藤蔓撕碎了四肢;因为思考要如何完美地去防守,她曾险些被长着魔晶的野狼咬断了脖子……她的枪法不错,不知道救了她多少次,但不是次次都那么幸运能够毫发无伤——所以她早就忘记了思考的感觉。
痕迹,追踪;危险,躲避;机会,出击;讨厌的,抹除……
本能很好,成为朋友了之后,它总能帮助自己抓住最好的机会,躲开最应该躲开的危险;思考不是坏人,但好麻烦,还总是拖后腿。
成为冒险者,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为了复仇,什么事不能做呢?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够复仇。
要让魔王为爸爸妈妈、小雨还有其他人陪葬。听起来不错,筹码是自己的命,那么做就完了,没什么好考虑的。
对,没什么好考虑的。明明。
都怪言姐姐。
夏小满突然起身,轻轻地推开了围在她身边的所有人。
她的眼中噙着两轮晶莹,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她紧咬着的嘴唇下沁出的血滴却如同她的心情一般,燃烧着无尽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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