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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头来的不只是生活
“小迁，起来了，今天你们开学报到，别迟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那是妈妈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在莫迁的脑袋中炸响。
“啊！”莫迁的眼前亮了，清晨的阳光从蓝色涤纶窗帘的缝隙中照进屋来，在红砖砌成的火墙上留下一溜温暖的明亮。莫迁惊喜的弹坐起来，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屋子。
大笑三声，跳下炕来穿衣服。
莫迁的家住在管理局下属的一个农场的一个连队里，父亲是连队里小学的一名教师，母亲是大集体职工，上边有二个姐姐，下边还有一个弟弟。大姐莫荣随中年才嫁人的三姨到合肥去了，现在已经走了二年多。
二姐莫华在农垦系统的一个农机学校上中专，前几天刚走。
小弟莫雨今年才上六年级，因为不喜欢和哥哥一起住，还睡在西屋和爸爸妈妈睡大炕。
一家人的生活虽然比较清苦，但也过得安安稳稳。
莫迁穿好衣服，来到东西屋子之间的外屋地，妈妈已经把小米粥，昨天晚上的剩菜、咸菜，馒头摆好。看到莫迁起来吩咐道：“你自己先吃，我去喂猪，不用等你弟弟，他不愿意起来。”
“妈，我爸呢?”看着中年的母亲，莫迁面容平静。
“你爸摆弄你的自行车呢，刚才正打气呢。”
莫迁呵呵一声，赶紧洗脸。拿起牙缸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爸爸已经把车子收拾好，重新擦了一遍。
现在这个车是去年新买的，老爸去年买了许多工具，补车胎、修车链条、上油保养都是老爸动手。
“上学慢点骑，上坡的时候不要狠劲蹬，知道吗？”莫老师悠然自得的收起各种工具:“写字台上有20块钱，你带着，今天说不定要交书本费的吧。”
“哦哦。”老爸的头发有一半都白了，家庭的重担莫若如此，连队里有几人能看得起自己的家呢？
你们等着吧，那些曾经嘲笑过欺负过我家里的人，我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莫迁默默的笑着。
初三的莫迁有三个好朋友，都住在十队这一片。附近还有砖厂，林场，道路队，农场职业高中等单位，所以这里也是整个农场里比较热闹的地方。
年轻人多就热闹，就有生气，等他们都离开了故土，这里也衰败起来。
三个人一起从第二小学毕业，一起骑车到场部去上初中，慢慢的就成了好朋友，这段友谊一直保持了一辈子。
离莫迁家最近的是侯敏富家，侯敏富长得又黑又瘦，虽说他家养了几头奶牛，也天天喝牛奶，可一直到到18岁，在四个人里他都是最矮的。
“走走走，到柱子家集合，今天小虎和她姐还有好几个人要一起走，贼啦壮观了这队伍。”侯敏富为人憨厚，办事实在，就是嘴上不把门，说话就得罪人。看到莫迁来，跳上自行车就走。
莫迁根本就没有下车，脚一蹬跟了过去。小虎的姐姐，叫朱慧。她姐弟两个相差两岁但同上一级，爸爸是砖厂的厂长，母亲是二中的老师，家庭条件是这片里最好的，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几个人的关系。小虎叫朱青义，人聪明而和气，经常偷点家里的好东西出来与大家分享，莫迁抽的第一根烟“阿诗玛”就是这货提供的。
砖厂的家属区位于莫迁家的下坡方位，所以二人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到柱子家。
柱子叫胡玉柱。他家的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个人，都是初二初三的人，砖厂、道路队、林场的人都是有。
他是这一片学生里人员最好的人。
看见莫迁和侯敏富带来，胡玉柱直接喊道：“侯敏富你赶紧去小虎家去一趟，小慧要住宿带行李，你去帮着驮一个，现在就等他俩了。”
“恩，好。”吃苦耐劳是侯敏富的优良品德：“这小慧，还真娇气，初三还住什么宿舍呀，女生真是娇气。”嘴损招人恨，这队伍里好几个女生呢。
“你等着，非和你们班长说你坏话，叫她好好整整你。叫你说我们女生”一个细高个女生冲着侯敏富喊着，引起大家一阵笑。
“莫迁，王倩昨天就走了，哈哈，你等不到你同桌了。”莫迁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曾经小学同班的欧阳红。
王倩是莫迁的同学，回族人，长得漂亮，性格泼辣，和莫迁处得很好。
这届小学升初中的学生比较多，今天约着一起走。
一个穿着黄色军装、比莫迁还高一头的男生摁了一下车铃铛，阴阳怪气的说：“溜须拍马做得挺熟练呀，怎么地，莫迁，你不一起去，不是你妈妈刚调进砖厂，来混退休吗？”
这个人叫褚国军，自持人高马大，家里养牛有点钱，看不起山里出来的学生，历来和莫迁有点不对付，特别喜欢欺负人。莫迁看着他就一股火。
莫迁唰的一下就把车子停下，对着褚国军说道：“咋地，全班考倒数第一，你还挺给你妈长脸呀？”
“艹，你嘛的，想打架是吧？”褚国军放好车就要过来，他没有想到莫迁敢如此说话。
旁边砖厂的两个学生张大奎和胡传国也转过身来，眼神不善地看着莫迁。这是另一帮玩的比较好的学生。
“褚国军，怎么地？有种今天咱俩单挑。”莫迁抬着头，斜着眼睛看着褚国军，声音清冷：“我妈妈调进砖厂，是因为我爸考上了中级职称，农场给安排的。你不服气，找农场去呀？艹，以后你再敢哔哔，信不信我让你们班主任找你谈谈心。”
“哈哈，真他嘛损。”旁边几个人不禁笑出声，踌躇着收住了脚步。
莫迁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好学生的样子，目前已经在学校的学生会当了两年干事，也不是一般学生敢动的。
“你敢！”褚国军佯怒，就要动手的样子。
胡宝柱赶紧过来，对褚国军喊道：“你给我站住，你他嘛的长点心眼，莫迁说的对，都一个地方出来要相互照顾，咋还想窝里斗？冯姨来砖厂挣你家钱啦？”
侯敏富也帮腔：“以后莫迁就是咱们砖厂人。这里还有几个道路队和林场的，咋滴，你都想得罪得罪？再说你还想动手咋地，莫迁是学生会你不知道吗？”
“艹，学生会算个屁，就你们会说话，管你们什么事情？”褚国军顺势收住脚步，转身吆喝着：“我不和你们哔哔，先走了。”
赵大奎应了一声，对莫迁说：“你以后别到我们班就扣分，赶你话说的，都一起出来的，给个面子，这个学期我管班里卫生。”
“行，你看住他那张破嘴。”莫迁应了句。
赵大奎和胡传国看了一眼，招呼了一下胡宝珠就一起上车追褚国军去了。
“你们女生今年有几个要住校的？”莫迁问欧阳红。“要帮忙吗？”
“不用，我们几个先走读一个学期再说。朱慧倒是今天才决定要住校。你们去她家帮忙吧？朱厂长正给她收拾东西呢。”
“那我也过去一趟。”莫迁想见见朱慧。
虽然是砖厂厂长的家，依然是和别人家住一栋房子，只是院子干净了不少，地上铺了很多烧坏掉的砖头。
小虎和小慧正往一个自行车上绑着行李，他们的爸爸妈妈在旁边帮忙。当个厂长连自己用车都没有，朱厂长比较受这一片的职工家属支持。
要带的东西还真不少，一个麻袋里装得满满的，最顶端还扣着一个洗脸盆，袋子口已经用麻线缝上了。地上还有两个锁好的木头箱子、书包，还有一个当时很少见的硬皮行李箱。
“朱叔叔。阿姨好。”莫迁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看到两人点头后，才向朱慧说：“小慧姐，叔叔阿姨还真疼你呀，给你带了真么多东西，我驮这个大旅行箱，我的车子后边宽，还有挂钩，好绑？”这小慧姐一叫，立刻让朱慧眉开眼笑。
“行，行，这个箱子里全是书呀，挺沉的，我绑你抬。”小慧的一家人都是北京搬迁过来的，说话带着浓浓的北京口音。
朱慧不经意的打量了一下莫迁，感觉他好像哪里有些变化。
“行呀，小迁，一个暑假没有见，长高了不少呀，还变帅了。”朱慧不知道莫迁哪里有变化，只是感觉今天他说话做事都很调理的样子，一点没有毛毛躁躁的感觉，就像大人一样。
“恩，暑假我没少锻炼。小慧姐要住宿舍，看来是下定决心考重点了，看来我也要努力了。”莫迁捆好箱子就站在车子边，把着车子。
“小慧姐”的称呼越叫越顺口，朱慧的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眼睛眯起来像一对蝌蚪。“你们几个努努力，都能上，争取考到600分，就有机会。你别管你们班上那些人，自己学自己的，如果有不会的，找我也行。”
“走了走了，人家都等急了。你们还唠起来没完了。”候敏富的后车架上绑了两个箱子看起来真是心惊胆战的。
大家聚齐，男孩们一马当先从柱子家旁的大下坡直冲场部方向。十队距离场部有十三四里路的距离，如果是骑自行车，十五分钟就能到，但今天莫迁驮着箱子，又有一群女生相随，所以也没有骑多块。
大金鹿好呀，在有些颠簸的黄土路面上骑，不比山地车差。
十队和场部之间有一条金沙河，传说当年开拓者们在这里掏出了金沙，现在早就没有人想这个事情了，河边的平坦土地上都开发出了水田，但产量非常的低，却也比旱田挣钱。
农场中学是农场里建筑最高的一个，建设的质量也非常的好，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农垦系统对教育的重视，当年那些来北大荒开发建设的大军中不少都是知识分子，使用的又是前苏联先进的农机具和生产技术，所以对培养北大荒人自己的人才不遗余力。
农垦的孩子上学率是百分之百，考上大学的比率也是很高的。
如果初中毕业选择读农场的职业中学，毕业就可以安排工作，批职工的。
不过到了莫迁这一届，职业高中的魅力越来越小，全国改革的大潮，让更多的年轻人走出农垦，到南方打工去了。
学校的宿舍就在教学楼西边，是“山”字型的平房组合而成，借着送行李的机会，莫迁也参观了一下女生宿舍。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感觉有点潮。
山里来的学生基本上都已经去了教学楼，朱慧他们算是晚的，莫迁放下行李不想在这里多呆。
安顿好朱慧的行李，莫迁和胡宝柱来到自己的班级，一楼的初三三班。
班级里的学生正在班长陈冬梅的带领下打扫卫生，凳子都被倒扣在书桌上，水泥地面也擦的一小半了。
看到莫迁、柱子的到来，关系好的同学打着招呼，叫他们去帮忙。一顿鸡飞狗跳的。
莫迁寻找到了王玉琴的身影，他们是一个劳动组的。
王玉琴正拿着抹布擦窗户，她留着齐眉的刘海，有点婴儿肥脸蛋上有几个淡淡的雀斑，高挑的身材，白净的皮肤，在班级里算是比较受看的女生。
几个女生配合着擦着窗户，但教室的窗户都比较高，窗户外和最上边一层女生就不方便擦了。
旁边的几组里都有男生在干，莫迁来到王玉琴那组的窗户前，对着那几个女生说：“我个子高，帮你们擦上边和外边吧。”眼睛却看着王玉琴。
女生们都不知道莫迁喜欢王玉琴，平时莫迁隐藏的很好，但王玉琴还是知道的。她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和其他女生一样，接受了莫迁的好意。
“我扶着你下来，你们给我洗抹布就行了”。莫迁大方的扶着王玉琴的手，让她踩着椅子下来，手上也没有小动作，只是抓的比较紧些，等到她彻底站稳了才松手。
可以大方的握着自己喜欢女生的手，莫迁心里别提过爽快，在王玉琴跳下来的一瞬间，莫迁和她的眼睛对视了一下，那眼里是重逢的喜悦。
王玉琴后上了职业高中，在莫迁上高二的时候就失去了联系，后来听说到大连发展去了。
相册里有一张她在高一时候照的照片，脸蛋还是有点肥，身材依然很丰盈，只是眼里多了几份落寞。她家的条件不好。
王玉琴的学习成绩不太好，可以说三班里的学生学习成绩都不好，一个班级都没有考上重点高中的。自己中考成绩是586，重点线却在601.
能不能帮她一把呢。莫迁想。
莫迁干着活，眼睛在搜寻者车欣的身影。车欣一直生活在农场，早莫迁一年结婚，家庭生活也不错，老公在农场机关上班，是上一届的学长。
莫迁一直和她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她有着浓密的长发，圆圆的眼睛，一直保持着开朗的性格，与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几乎参加了长大后的每次同学聚会。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未来，未来的每个同学生活的都不错，虽然没有几个考上大学，但正因为如此大家的工作才都在农场或者附近单位。
就是没有上班的回家种地的，在莫迁三十多岁的时候，随着国家一号惠民政策的出台，也纷纷发家致富。
说起来，在这些同学里，虽然莫迁的工作条件要好点，光鲜些，实际的经济基础可以说是垫底的存在。
我只要把自己改变就行。莫迁默默的想着。自己过得好才能让同学们珍惜和重视。
车欣在拖地，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抬头正面向莫迁的目光，那目光很温暖，笑容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讲。她的心突然慌乱了一下，狠狠地瞪了莫迁一眼。不过马上就笑了。莫迁知道车欣也是有点喜欢莫迁的。
正留恋的看着她，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莫迁，给你抹布，脏抹布别蹭到衣服，在窗台上小心点。”那是王玉琴软软的声音。
接过抹布，掠过王玉琴有点凉的手，看着她又笑了一下，莫迁转过身去仰头擦里扇最上边角的那块玻璃，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双眼下的四白穴感到一阵麻酥。
这，变化就要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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