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柑·菁云传(序二)

大福晋絮叨着,又将刚备好的茶进给尹景辰道:“才吃了酒,喝口茶醒醒酒吧,听闻这洛家现在也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他家与咱家也算是故交了,想来以后也有帮得上老爷的地方……”

尹景辰端起茶碗,只见是非常精致的缠花玛瑙盏,顿儿间有些赏心悦目之感,再看大福晋只穿着赭黄镶白稠竹叶立领的长褂子,屋里灯火通明,烛光照应下大福晋的脸色不似很好,他也未多说什么。

“我正要与你商议这事儿,眼见着洛家现在大红大紫的,咱们两家虽是故交,同在这落花城中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但笼络还是要笼络的,毕竟这朝中现在官员动荡的十分……”

尹景辰一脸沉思,暗暗后悔要纳兰氏为妾了,不知道该如何向福晋张口,公孙氏现在身怀六甲即将临盆,自己这个时候说确实有些难为情,但无奈吃了酒已经与洛家说妥了,这又反悔恐弄巧成拙倒污了人家女儿清誉。

她似乎看出尹景辰的惴惴不安,将手温柔的搭在他的手上柔声道:“老爷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啊,妾身与您夫妻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爷又有什么欲言又止的呢?”

尹景辰转过头一脸严肃道:“洛冬青有一位远房表妹正待嫁,不如……不如大福晋改日去洛府提亲将她纳入府里吧!”

他想怎的都是要说的,倒不如直截了当罢。

大福晋听完心中一颤,半天竟没回过神儿来。

“我知你现在怀着麟儿,这个时候不应当和你说这个事情,但是………”

他见她半天没有接话心中不免有些不安的感觉,便想解释一句。

大福晋心肠一转,细想来,若是这女子能进府帮着和林氏分宠,这也倒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只是不知这女子的脾性如何,若似宁氏那般扎一针都不哎呦一声的,也是无用。若是在纳一个像林氏一般的小妖精,那这个家可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权宜以后转脸一个姨母笑温柔道:“老爷这话说的,我嫁与老爷多年也未能给老爷生个嫡子,本想着等这胎诞下便给老爷仔细买几个好的放在房里,不求多贤德,只要能为老爷开枝散叶便好,现竟有这等好的我怎会多心呢?洛家妹子的事儿等明儿没事儿了,我便去洛家找他家主母说合一下,老爷尽管放心,我定好好待她……”

尹景辰听过以后,急忙转移了话题说:“啊,吃了酒也乏了,早些睡吧,我今日就歇在这儿了……” 许是他心中有些臊得慌吧……

次日,天气微晴。

尹景辰更衣洗漱完毕,站在繎茵阁正殿门口,外院是个小四合院的规格,院子中间有一颗老高老高的玉兰树,现在正是花期,花瓣从花佃处的粉白到花尖上的洁白,开的颇有一股子高洁的气质。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夹杂着玉兰香、牡丹香、似乎还有零零散散的茉莉清香……

“文茵啊,你这院子里有些太清净了,等明日在这院子里扎个秋千架子到时候琅璍和琼璍都能一起玩儿一玩儿,正是玩闹的年纪,你别管严了她们……”

尹景辰平日对这两个孩子并不上心的模样,唯独疼爱林氏生的三女儿尹瞳璍,甚至连对她的称呼这么多年也是生硬的大福晋,忽然间听见他唤她文茵,仿佛回到了她刚进尹府那年,洞房花烛时他曾说:“文茵,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啊…… 老爷快用早膳吧,还得上早朝呢。”

尹景辰回头见膳桌上甚是丰盛,豆沙卷,如意糕,枣泥山药糕,都是他平日里喜欢的。喝了两口粳米粥,吃了一块枣泥山药糕,便去上早朝。

她处理完府中的大小事情,并且吩咐下人将后花园西北向荒芜许久的院落打扫出来,那个院子叫璃珞阁,很美的名字,据听说里面的亭台楼舍也是精美的,以前这里住的是尹景辰先父的一个爱妾名为璃珞,但却年纪轻轻便离世了也没有留下一丝血脉。璃珞阁距离前院也是太远了,在花园的后面,很少有人过去。甚至就连宁氏住的宁枫堂虽也在后花园附近到底是比这里近些,璃珞阁在往后,穿过幽谧的小竹林,跨过一座小竹桥,就是尹景辰母亲,尹家老祖宗的菩慧院了。

被吩咐去下人们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大福晋好端端怎么让把这院子收拾出来?你知不知道这院子……”

其中一个穿粉红长褂的女侍小声且紧张的摆手说:“哎呀呀,你就不要提了,还没进去我就开始起鸡皮疙瘩了,听府里的老人讲过这璃珞阁的事儿,以前的琬小娘好像就是被害死在这里的,冤魂不散,听说晚上还能看见璃珞阁掌灯呢……”

“啊……不是吧……不是说琬小娘当年是病死的,先老爷还请了许多名……”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害病就死了?况且还那么年轻的……”

“……”

这大宅院里多得是下人的以讹传讹……

洛府内

大福晋带着重礼见了洛冬青的大福晋,洛大福晋冉氏,是四品典仪使冉道康的庶女。出身不高,南方的小女子惯会说话风趣的,官员福晋们平时一起聊天相聚时,却说她为人也有些小家子气的斤斤计较。

“哎呦,大福晋您看您,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呢,岂不生分伐……”

冉福晋见她进了门便赶紧迎了出来,不得不说,这冉福晋是一等一的南方美人,生的粉白的肌肤,大眼睛水汪汪的透漏着机灵的模样,一张樱桃小口能说会笑的,长得清新娟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你老爷大喜,今日我也备了薄礼来给你庆贺庆贺……”

“瞧瞧,这还让您大着肚子辛苦这一趟,竟是我该死,该早早的去看嫂嫂才是呢……”

……

大福晋是高门贵女出身,打小便是看着母亲这般和外家女眷交谈的客气话。

二人你敬我让的便来到了屋内,屋里不知燃的是什么香,很清新的。

正殿正对着是一张八仙案椅,两侧各摆着三把黄花梨木交椅,八仙椅后面便是一个长桌,长桌上面摆放着一鼎鎏金盘花香炉,里面不知燃的什么香料,正在往外飘着一缕缕烟雾。

冉福晋引她进了内室坐在暖阁里,暖阁不大但是装潢的很好,正南方是一铺暖炕,上面摆放着银灰色的软垫靠枕,中间是一个银子包边的紫檀镂空雕花炕桌,上面摆放着一些小吃点心,冉福晋吩咐女侍上茶。

“你也别忙活了,我略坐坐就走家里还有好些事儿呢。只是有个事儿要同你商量……”

冉福晋听言看向大福晋,眼角眉梢带笑连忙停下手里的吩咐,让女侍们先下去,自己坐在左边的软垫上!

“嫂嫂何必客气呢,你家尹大哥和我家老爷那么好的关系,什么商量不商量的,嫂嫂你就说有什么吩咐就是了,妹子我无不依你的……” 说罢拿起茶盏轻压了一口茶。

“也没什么……”

冉福晋的热情更让大福晋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攥着手里的帕子。

“也没什么,只是昨日我家老爷在你家吃酒,不知怎么竟看上了你小姑子,这不是特意来让我和你说说……”

大福晋红着脸,将这件事儿说了出来,并一脸期待的看着冉氏,等她的话。

“我啊,一早便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来的,我家老爷昨夜儿跟我说了,我便记挂着你这几日定是会来的,没想到嫂嫂是个急性子的人……”

冉福晋也爽利的和她略介绍起这纳兰氏。

“她啊是我老爷的远房表妹,听说是个西域和中原的混种儿,长得不用多说是好看的,脾气秉性也温和,若是给别人家我倒是怕当家主母会因她老实欺负她,我们也不高攀富贵,只求妹子平平安安的过一世,想着是给她找个普通人家做个大娘子也是好的,眼下机缘巧合竟是嫂嫂这样的好人收了去,我夫妇二人若是不放心便该死了,我一会儿叫她过来,给嫂嫂相看相看……”

冉福晋说罢,便吩咐下人去将她请进来。

不多时暖格外见纳兰氏走进来。

大福晋一看这姑娘果真是带着异域风情的美,长相不全似中原女子一般,怪不得尹景辰会在五六分醉意之时对她动心,一起闲聊了一会儿,毕竟还是个姑娘,冉福晋便让她下去了。又说了会子话,大福晋推辞了冉福晋的午膳邀请,家去。

定了六月二十六黄道吉日进门。

永乐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五日 夏夜

不知不觉间,落花城已经到了夏日里,夜间虽有丝丝凉风不禁少了炎热之感。

繎茵阁正殿

尹景辰和大福晋正襟危坐,十分的正式。

林氏和宁氏分别坐在两侧的椅子上,茶水上毕。

大福晋侧头看尹景辰一眼,尹景辰闭目不语。

看林氏一眼,林氏不知在看什么,手还扶着头上的钗。

宁氏也是不语,却一直看着大福晋。

她略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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