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宵和竹炫柳已是情难自禁之时,忽然,宿营之处人声嘈杂,响声大作,凌玉宵和竹炫柳犹如从梦中惊醒一般,愕然相视,凌玉宵似乎还在空白,竹炫柳却流露出怅然若失。
只见营地中,人们都似癫似狂,有的手舞足蹈,有的自言自语,有的跑跳敲打,有的沉默呆立,只有光华谷来的锦衣卫士和零星几个人似乎还正常,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些人,徒劳无功地想制止他们。竹炫柳和凌玉宵也走了过来,混乱中谁也没注意他们二人有何异常。两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眼前一个人影拖着一根长长的发辫飞过,是朗晴举着细月镰刀向哥哥朗空飞杀过去,而朗空正强行抱着红槿队的沙彩卿卿我我,而沙彩已经彻底无视纠缠着她的朗空,正把一大把枯树叶塞进嘴里,还津津有味的嚼着,似乎吃的是什么美味佳肴。
凌玉宵和竹炫柳见朗晴砍杀过去,想出手阻止已然来不及,只得大声呼喊朗空注意,朗空却充耳不闻,毫无反应。两人瞠目结舌,眼见朗晴就要把亲哥哥手刃于此,只见细月镰刀一闪而落,当的一声,却被一把黑铜刀架住,原来朗晴劈的不是哥哥,而是哥哥身边的暮吟,暮吟连连呼喊,朗晴却一声不发,只是不停攻击。
原本一个平和的营地,此时却乱成了一锅汤。连红槿也一样,对着空气比比划划,手舞足蹈,看样子像是在跳舞,也不知她在比划什么。
混乱只持续了一会,红槿等人便率先恢复了正常,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暮将近,人们总算陆续都醒悟过来。所有人都不知为何自己会有如此反常举动。看到自己不可思议的举动,有人不解,有人惊讶,还有人满面幸福,还有人恍如隔世,但更多的人是恐惧带着羞愧。
幸好大家都没有受伤,清洛问他们怎么了,着了什么魔。暮吟也对朗晴道:“是啊,你为何要劈我啊?”朗晴说道:“我劈的不是你,是一个黑影啊。我看见哥哥身边有个黑影,正舞弄一把刀,但哥哥却毫无察觉,只顾跟沙彩姐姐亲近搂抱……”“咳咳——”朗空听到此处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红的就如赤镜山的晶石一般,都快把头插到地底下了,他用蚊子般的声音喏喏地说:“莫、莫要乱讲。”朗晴来了劲头:“本来就是嘛!你一心要抱住沙彩姐姐,连双剑都扔在地上不管了,人家不理你,你还绕到人家面前去了……”众人都忍不住想笑,但此事蹊跷也不好笑出来,于是都扁着嘴努力憋着,而朗空窘迫得都要哭出来了,恨不得立即变成隐形人,沙彩却一副惊愕茫然的样子,仿佛当时朗空抱的不是她一样。
多亏清洛微笑着打断了朗晴:“小晴,先说你自己的事。”
“哦。我看到哥哥身边的黑影在舞弄长刀,一脸狞笑,而他自己却毫不知晓。心里立时升起一个坚定的想法——我一定要保护哥哥,我一直都被哥哥照顾,这次我决不能让哥哥受伤。于是我就提起镰刀劈过去咯。”
暮吟满脸委屈道:“我并没舞刀啊,也没有狞笑,我是忽见朗空兄弟在大庭广众之下,忽然举动有些不雅……想上前提醒他一下而已。”大家看着暮吟那张平淡无奇,本分到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脸,也想不出这张脸怎么会狞笑。
朗晴忽闪着大眼睛道:“是啊,我也纳闷呢,怎么忽然间,那个狞笑的黑影变成了暮吟大哥呢?”
忽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朗空哎呦了一声,原来是沙彩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朗空后背,差点把朗空从座位上拍下去,朗空回头,惊慌失措地望着站在身后的沙彩,只见沙彩一只脚踩在朗空坐着的石头上,一只手叉着腰,颇有下山虎的架势,另一只手指定了朗空高声道:“你果真对我做了此事!我尚未婚配,现在此事尽人皆知,我日后怎么嫁人!”朗空心中暗暗叫苦:你若是羞于别人知道,应该低头羞涩才对,喊得这么大声,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况且摆出这个架势,即使我不曾抱你,又有谁敢娶啊。她接着说:“你得对我负责!”朗空惊道:“我、我如何对你负责?”她一脸坦然道:“娶我。”大家都差点被口水呛到,咳成一片。
朗空急忙站起身来道:“我当时一时迷乱,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就十分……十分……”沙彩一声厉问:“怎样。”“——想亲近你……”众人听后纷纷愕然,他急忙解释:“这不正常,我不是那种人的,我妹妹可以作证,况且即便我有意亲近沙彩,也可找个无人之时,怎能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就……当时,我就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
见沙彩又要发飙,清洛忙问沙彩,为何要吃枯枝败叶,沙彩瞪着杏眼道:“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到的是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啊。本来这些日子顿顿是干粮烤兽肉,未免有些吃腻了,忽见这一盘盘的粉糕、蒸饼、酥糖、梨膏、汤面、肉包、脂粟、甜豆……”所有人都听得喉头响起咕噜一声。清洛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打断了她:“还是跳过此节,往下说吧。”“往下就是吃了啊。我抓起来就吃,还想大家怎么都不吃呢,后来才发现,满嘴都是树枝树叶。”
清洛眉头微锁,红槿开口道:“我与他们还不同,那时,我看到了我的奶奶,我的奶奶是故乡的小村子里小有名气的歌侑,能歌善舞,村里人都很尊敬她。我从小就喜欢看奶奶跳我们当地的舞,她还教我跳舞、唱歌,她很疼我、护着我,一直宠着我。直到两年前,她病逝了……”红槿声音越来越低,然后深吸一口气道:“我看到她来找我了,从林中走来,她又跳起故乡的舞,唱起了故乡的歌,我也跟着她跳了起来……”清洛似乎又陷入了孩时与奶奶幸福共舞的情境中,但马上就回到了现实中,振作了精神道:“我觉得,我们若不是着了法术,便是被用了什么***。”
清洛心中也早已怀疑这点,可是思来想去,这些天来也没有外人靠近过营地,怎会中招呢?还是这么多人都中招。她听到说起药,想起了从岩洞中带出来的药,便去取来剩下的一点药。
由于伤者甚众,医药急缺,竹炫柳等人用的跌打损伤药是从妖怪洞里搜出来的。清洛从怀中取出一小瓶甘露琼浆般的浅绿色透明液体,把那剩下的药取出一点,置于一片蕉叶之上,将那小瓶子中的浆液倒出一点在药上,双手灌注真气与药中,念起净却神咒,过了半响,药里竟泛出粉红和淡绿的小泡泡,清洛用手轻轻把气味扇过来些,用鼻子嗅了一下,眼睛一下瞪大了。
果然有***。
清洛解答道:“原来这***,从我给大家治伤时就埋下了。这些跌打药中,掺有致幻之物。给大家用上之后,因我还兼以真气游走于经脉孔窍,故此没有立即发作,而是压抑着,直到伤势渐愈,涂药者才药效发作,有些用药多、修为浅的人持续时间会长些,而像红槿那样功力深厚的就快一点恢复了。”
红槿皱眉不解地问:“可是这药都是妖魔们给他们自己人用的,为何会掺入迷幻之物啊?”莫沐莲答道:“红槿,你太小看妖魔的邪恶了,这定是魔垭为了更好统治这些妖魔,不让它们发生反乱,故意在药里加了迷幻成分,让它们安于幻想,不会再狂躁暴动,以此稳固自己统治地位。”
众人闻此,心中恍然大悟。难怪前些天大家都异常的兴奋欢快,一身伤痛甚至失去战友都毫不影响心情,原来是幻药所致。
朗空听见忙对沙彩道:“看,这并非我是对你欲行不轨,而是幻药所致。非是我之本愿也。”沙彩白了他一眼道:“我不管本愿不本愿的,反正你得对我负责。”朗空辩道:“可是……”沙彩杏眼一瞪道:“可什么是。你抱没抱我?”“……抱了。”“你我亲近旁人可看见?”“……看见了。”“那就得对我负责啊。”朗空憋了半天,最后长叹了口气道:“呜呼,与女子辩理,诚如自尽也。”
朗晴嘴快,问道:“那这幻药都有什么效果呢,为何大家的幻境都大相径庭呢?”朗空捅了她一下道:“做梦还没有相同的呢,这有什么可问的。”朗晴眨了眨眼睛反驳道:“这其中该是有些原理吧,否则若是怪物们产生的幻境还是杀伐反乱,那魔垭何必要煞费苦心掺进去***呢。”清洛道:“小晴问的倒不差,据我判断,这该是一种名为百心散的幻药,此药能使人沉入自己想完成的愿望中,人在幻境中以为已经完成心中夙愿而心安理得,自得其乐。”
这下,大家默然无声了,竹炫柳心中思衬,怪不得自己情迷意乱,原来是百心散,她了解过百心散这幻药,知道之前饮的酒更能激发百心散的药性。
朗晴还是一脸疑惑,有点惶恐地嘟囔道:“可是为何我会看见有黑影在威胁哥哥?难道这是我心中所愿吗?”清洛摸摸她的头道:“有黑影威胁哥哥并不是你的心愿,你的心愿是想要在危急时刻保护他啊。”“哦,原来这样啊,”朗晴听到解释一下子又开朗了起来,“我还想我怎么会想要哥哥被害呢。”清洛微笑道:“是啊,比如沙彩是希望吃顿可口美食,而红槿是希望能回到从前,在家乡和奶奶一起跳舞唱歌的时光。在幻觉中,他们都实现了呢,如果这药给怪物们用上,它们难免安逸享乐,再不思篡权叛乱之事。”
诚可谓:
出幻入化一场空,
人事还如梦事中。
忧患磨砺乐荒时,
却求安乐为始终。
莫道君王天下动,
君王亦受心意控。
欲念不息望无止,
万灵众生于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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