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乡已隔世

归乡心切,凌玉宵二人一路马不停蹄,因为来时走过一遍,这一次走的就更轻车熟路,畅通无碍。

路上无趣,二人闲聊,暮吟问起了那青铜圆盘之事:“玉宵,你得到的那个圆盘听说是个神器啊,它到底有何功力?”玉宵心知此事树大招风,不可外泄,便含糊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那就是个传闻罢了。”暮吟又问:“它从何而来啊?如何使用呢?”玉宵只推说不知,还再三嘱咐他,莫要与旁人讲起此事。暮吟往他腰上望去,只见悬着一条布袋,知那青铜盘在里面。他见玉宵支支吾吾不肯明言,还这般遮挡,以为他小看自己,不愿与自己说,亏得自己还把他当成友伴,心中难免生起冷落愤恨来,也就闭口不问了。

日夜兼程,十数日后,二人回到了北方地界,暮吟自回留星镇,玉宵则进入了阔别多时的紫云山。

一切都是这么熟悉,他脸上难抑欣喜之色,自己外出游学,学有所成,不负师恩,满载而归,又能见到熟悉的兄弟们,心中不由得欢欣雀跃。

这山石树木依旧,亭台楼阁未改,涧中水依然清澈,院外松依然挺拔。山上门徒见玉宵回来,都惊喜不已,问这问那的拥拥簇簇,直至大堂前,虚空渡听得消息已经等在那里了。

凌玉宵欣然上前,深施一礼道:“弟子凌玉宵,奉师命,于光华谷历练归来了!”

虚空渡见他身体铄朗,精气丰足,比出去前更健硕坚实,不由得微微点头,面含笑意,两人进里面坐下,虚空渡道:“光华谷众人还好吧。”凌玉宵道:“他们都很好,翠衣仙大人让我给您多多致上。”“他还是那么年轻俊秀吗?”“是啊,我初到之时还以为他只有二十余岁,后来才知他已年过八旬。”

随后,他便把修行前后,积丘沟操练、阴庭山战众妖、合力斗魔垭等如此这般讲述一遍,屋内外杂人多,便把青铜盘的事隐下了。自然也没提与竹炫柳之事。

当听到他学会了会心御物时,虚空渡非但没喜,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凌玉宵见状甚是不解,道:“师父,我也是能学会些神法的,您不如多教我几招。”虚空渡表情凝重,他起身,和玉宵一同进了里室,屏去了其他人,二人对桌而谈。

玉宵这才提起青铜圆盘一事,又拿出来给师父看,虚空渡仔细查看一番,说道:“就如翠衣仙所说,我早年间曾有耳闻,这荒合神盘似乎可以助其主人増强其功法效力。我记得使用者须紧贴或触碰圆盘,以心意感之,以灵识会之,你说那阴庭山王魔垭当时也是用手拿着它的,想必这传闻不虚,你可小心收好,慢慢研习它之用途。且不说此事,你且把你战斗时的情景,巨细无遗与我讲讲。”

玉宵便详详细细说了战斗时他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听完了,虚空渡沉沉道:“玉宵,你知道为何我不继续教你,而把你转给翠衣仙等人训练么?”

他答道:“不是为了让我经历实战么?我的师兄们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虚空渡道:“送你的师兄们去确是为了这个原因,但送你去还有另一原因。是因为为师不能再教你了。”

玉宵愕然道:“为何这么说?”

虚空渡低声道:“因为为师早已看出你深藏的魔性。在阴庭山上,你杀得兴起,不顾暮吟,擅自插手把他的对手斩杀,更在众人埋伏时,你却抑制不住,不顾计划贸然出击。你的狡猾和暴戾并非像普通人一样会时常展现出来,而是埋藏于深处,极不正常地压抑着,甚至连你自己都没感觉出来,但是,它就如一座火山,一旦爆发开,便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为师的教法,都是收敛按捺自己的心性,但是我恐怕继续收敛下去,总有一天彻底迸发出你的魔性,所谓只堵不疏,必有决堤之日,所以为师还没教你什么绝招就送你出去,我本想让翠衣仙的木灵真气和小规模的真实战场的拼杀疏散你的戾气,谁知,杀戮和鲜血倒是把你的魔性激发出来了。”

他听着师父语重心长的话语,竟有些不知所措。这番话他不能也不愿接受,但说话的却是一直以来最依靠和信任的师父。

他不知视线该往哪里看,四下张望着喃喃道:“不……不是的,这是弟子头一次上战场,未免过于兴奋,才热血冲脑,失却了计较,不一定是魔性所致啊。”

虚空渡闭眼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希望如此吧。”片刻后,他抬起头来:

“宵儿……你……知道你有个修行成就颇高的曾祖父吧。”

玉宵有些奇怪为何师父的语气有些犹豫,他答道:“知道啊,据说年纪轻轻就暴病身亡了,父亲跟我提起过,让我以他为榜样,可惜我连见都没见过,也就只有个念想罢了。”

虚空渡皱着眉头,眉目间笼上一层晦涩,刚想开口时,房门突然被拍得山响,虚空渡应了一声,一个门徒气喘吁吁地撞进门来,急慌慌说道:“师父,山下传来消息,说望达镇已被妖魔军洗劫了!”

虚空渡登时站了起来道:“前几日有耳闻,说妖魔侵扰北方边界,也不知消息真假虚实,原来竟是望达镇。宵儿,你稍作整顿,速回家乡吧。”

凌玉宵惊出一身冷汗,双目圆睁道:“我的父母……”

虚空渡道:“勿虑此事,你父母在你去光华谷不久就已搬来紫云山下安居了。亏得他们来得早,免于沦入战火。”

玉宵闻言,心下稍安,他匆匆站起来道:“那我这就去,可是我的佩剑已经损坏,一时没有兵器啊。”

虚空渡道:“你少待,为师给你取一把剑。”说话间转出屋,片刻后取来一个黒木剑匣,从匣中取出一柄剑。锦缎包裹的剑鞘,镶嵌着点点龙目珠和黑耀精石,剑柄是有些年头的上等赤血木缠着珍丝柄绳,剑柄尽头,是个金晶石雕刻的龙头剑墩,剑出鞘,一道寒芒,精光闪耀,剑身乃是精钢打造,剑脊刻着一道简练流畅的烟云纹。整把剑泛着岁月历练的老气,却十分锋利,并无多余装饰,流畅简洁,透着干练利落。

虚空渡凝视着手中剑道:“这是我年轻时使用的佩剑,名为泠渟剑。清凉空灵是为泠,水积不动是为渟,此剑如人一样,清冷如镜,明若止水,故此取名泠渟。我配着它击败过多少武林高手,你看这剑墩,当时江湖擂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击败七十七人的擂台强者才能用金晶石做剑墩——如今这规矩已经不兴了,金玉木石全凭喜好——为师早已不用剑多年,此剑就送与你吧。”

玉宵接过剑来一试,长短适中,轻重合适,握柄趁手,甚是合意。谢过师父之后,便匆匆去收拾,听师父说青铜圆盘必须触碰或者离的很近才能发挥用处,于是他就做两条带子,搭个十字扣,将它在衣里系在胸前,就如一面护心镜一般,在袍衣外又看不出来。

换下了一身脏衣服,便急匆匆告辞了,他为何如此着急,虽然他的父母已经远离了战火,但家乡还有个让他牵肠挂肚,多少夜晚浮现在脑海中的人。

瑶婷,你还好吗?

他在焦虑担心中,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地赶到了望达镇。

到了村口,下马伫立,他目瞪口呆,曾经熟悉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一切都变了样子,房屋变成了焦黑的废墟,街道散布着断裂的木头、砸碎的瓦罐、残破的兵器。昔日鸡犬相闻,人声嘈杂,大家用北方乡音家长里短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风声萧瑟,不知从哪里传来隐隐的哭声和哀嚎。曾经用黄土和木头建起的村落,如今满眼只有被火烧过之后的黑色和鲜血干涸后的深红。空气里飘着一股弥散不开的烧焦味。

他心慌意乱地跑向瑶婷的家,她的家也被毁了。忽然听到有响动,他急拔剑时,看到从街那边转出来两个带盔贯甲的兵士,便迎了上去。

一番查问方知,镇山将军殷惧须的军队到了此地,与妖魔军大战,殷惧须率领的虎狼之师妖魔哪能抵抗,击败了妖魔军后,便留下一些军士帮助望达镇做善后事宜,其余人继续追击敌人残军了。这些军士和仅存的村民把遇害者的尸体都抬走掩埋了,扑灭了火,救治伤员。

玉宵问他们可曾见过瑶婷和其家人,军士说,在这房子附近确是搬走过一对中年男女的尸体,但没看到年轻的女子。

玉宵急忙去停放无人认领的遗体之处,果然看到了瑶婷的父母,却没找到瑶婷的尸首。

他心中焦躁万分,就如悬着一块巨石,也不知没找到尸体算不算是好事,也许瑶婷还活着,可是她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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