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异域神教多见识

玉宵和两位年纪比他大一些的同门兄弟成辉和峰陵凯正在莽莽森林和苍苍草原上跋山涉水,路过一些小村落,更多是无人之荒野,飞禽走兽的乐园。

虚空渡老爷子思虑万千却终少一策,这三人若论修行办事确是无可挑剔,只是这三人方向感都很弱,几乎就是路痴,三个路痴加一起还是路痴。这次走得匆忙,也没准备地图,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行经几日后,三人竟在不见天日的森林中迷了路!

他们恐耽误事情,心下焦急,却也没奈何,只能凭着感觉继续摸索前进。

行经多时,看看天色渐晚,忽见山路边深草丛中有几截石碑,都刻着一个面无表情,眼睛微闭的神祗。也不知这神祗是要睁开眼睛还是要闭上眼睛。

石碑出现的突兀,三人也不认识这些石碑,保险起见,便都提着刀剑。

再往前,小径尽头出现了一片开阔之处,中间坐落着一座灰白的石头小庙。

小庙周围都被整理平坦了,庙宇也不似深山古迹般长满青苔爬上藤萝,倒是整洁肃穆,似乎常有人打扫。

三人下了马,玉宵举步要进,成辉一伸手止住了:“且慢,这庙,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峰陵凯问:“哪里不对?”成辉喃喃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些不正常……”玉宵两人也站在门口端详,忽然成辉道:“你们看这庙的制式!还有这方位,像不像是墓穴!”

这时,两人才发现,这小庙还真是和死人的墓穴一样的形制方位。就如同把地下的坟墓整个搬到了地面上。

地面上的房子是给活人用的,怎么会建成阴宅的制式。三人谁也没见过如此情况,林中冷风一吹,不禁寒毛炸起,但是不把此事探明白三人不知前路还有什么情况,便提起小心,刀剑出鞘,马拴在门口,走进了小庙。

小庙中间供着一个神像,灰白岩石雕成,和外面石碑上的差不多,都是面色冷淡,眼睛微闭,仿佛睡着一般。颌下山羊胡,尖端卷起,鼻梁高耸,头面棱角分明,非本国相貌,手上托着一个漂浮的小人。

三人还没看完,忽听外面响起走动之声,急出去时,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群人,把门口围得严严实实,三人被堵在了庙里。

这些人都手持手杖长棍,身披深色长袍,即便如今秋热未退,也只是把长袖卷起扎住。再细看他们的面目,三人都有些惊讶。这些人都不是云玔国民的长相,皆是深目高鼻,面色白浅,头发颜色有的棕红有的金黄,一双眼睛更不同一般,竟有蓝色和绿色瞳孔。

玉宵暗自想:早听说南方边夷和西南敬摩族人有染发之俗,他们有种染料,可将头发染成棕绿紫红,但不知还能染成如此干净纯粹的金黄色?

峰陵凯一震九曲连环刀问道:“你们是何人?要做什么?”

为首的一人披着纯黑色长袍,瘦削的面孔,金发金眉,一头金黄长发波浪卷曲,披在肩上,两撇黄色的胡须向上弯卷,浅白色的脸上有着一双深深的眼窝,里面镶嵌着一双清澈碧蓝的眼瞳。他握紧手中木杖,开口说话,这一开口,虽是云玔官话,却带着奇怪的腔调,这腔调,战问天在发疯时似乎说过类似的,不仔细听很容易听不懂,他反问:“你们是何人?为何闯入我们复活圣堂?”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一片茫然,峰陵凯问:“什么复活圣堂?你们到底是谁?”

那金发男子答道:“我们是复活神教教众,你们站的这个地方,便是我们的复活圣堂!”

复活神教?这个名字忽然激活了凌玉宵一段快遗忘的记忆,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听说的,太遥远了,当时也没在意,就如一个童话故事般听过就过去了,而现在那段记忆正在慢慢浮现。

传说有个宗教总是活动在大山深处,他们穿深色长袍,白皙皮肤,长相与常人不同,他们并非云玔国人,而是来自远方异域,信奉的是死灵崇拜,崇拜死者先祖的亡灵,他们的教派叫做复活神教。

一直以为是个传说,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了。

玉宵急忙道:“你们难道就是信奉死灵崇拜的外域之人?”

为首的那人点点头:“正是。”

玉宵收回架子,拢起了泠渟剑,躬身施了一礼道:“我等是晋州紫云山修行门徒,不知这里竟是贵教圣堂,多有打扰,抱歉抱歉。”

对面教众们见状,也都按下了棍杖,为首那人道:“紫云山我也有所耳闻,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一伙歹人强盗呢,原来是紫云山的修行者。”

成辉不禁笑了,收起了波云剑道:“强盗哪有我们这样锦袍束发,穿戴整齐的,要是强盗也如我们这般,倒也算个风流俊致的强盗了。”

众人不禁莞尔,双方互通了姓名,这为首的教长名叫安罗科。双方互聊了几句,见玉宵一行谦逊有礼,谈吐不俗,又兼玉宵竟多少了解隐秘低调的复活神教,教众们也觉得几分亲切。见天色已晚,便请三人安顿一宿,明天再走。

玉宵见教众虽信奉死灵,却并无恶意,他们久居深林,远离尘世,倒还有些单纯直率,望望四周莽莽森林中也不知再往何处露宿,便答应了。

教众带着他们,又是一番曲径通幽、林深路转之后,来到一群房子前。周围是数座小屋,中间一座大些的屋堂。

房子皆是以石为柱梁,上面雕刻的花纹并非常见的云纹花型,都别有一番风味,上覆树枝油布,门挂布帘。看看天色暗淡,安置好马匹,众人进入厅堂中,原来此处就像是个简易的会议厅堂,中间拢着火堆,火堆上架着锅,四面摆着石凳木椅,众人升起火来围坐,锅里煮着干粮野味,便用起晚餐。

玉宵嚼着烤得焦干的草玲鼠肉问道:“安教长,早听闻复活神教,只是不知其详,今日幸得见面,不知是否方便与我等介绍介绍贵教。”

安罗科放下青黍饼,双手拢在黑袍袖子里,款款说道:“复活神教,源于万里之外的遥远大陆,那里是你们的异域他国,那里是我们的故乡。信仰死灵崇拜的有好几个教派宗门,我们复活神教便是其中之一。你知道,人们在这世上繁衍生息已历无数代,这世上的每个人会出生,也会死去。每一个死者都有先祖,先祖虽然死去,但亡灵永存,死者死去后,便归于先祖一处了,而死者先祖的亡灵拥有无上的力量,只要你真心信奉他,先祖的亡灵会赐予你智慧、力量和勇气,如果信奉足够虔诚,先祖甚至会在你死亡时把你送回你所依恋的这个世界,即为:重生。这复活神,就是把先祖的护佑给予死者的神袛。”

玉宵听着,暗暗想到:“可若是升仙之人,有不死之身,不知这复活神要怎样护佑呢。”他见成辉只是瞪着眼听着,峰陵凯神色中已透出不以为然来,怕他们质问诘难,出言不逊,便道:“既然复活神教诞生于贵国,为何你们还要万里迢迢来云玔呢?”安罗科笑笑说:“一是为了发展本地教徒,将我教在异国发展壮大,二是因为我喜欢旅行。”

安罗科啜饮一口煮开的青叶汤,一股捣碎的青草的芬芳和土腥味弥漫开来。他慢慢说道:“这个世界,山川大河,莽林阔野,大得超乎我等想想,正是海外有海、国外有国,而每一处地域却又各异,人们长相谈吐,风俗饮食,俱是不同,其间差别,宛若异世之人。我喜欢去体验不同的国度,看不同的世界。”

玉宵对此来了兴致,问道:“安教长,你经历过的这些国度地域都是怎样的情景?你的国家又是什么样的,可否与我等一叙?”

安罗科轻轻吹了吹青叶汤上漂浮的青树叶和树皮,望着杯中暖雾被吹散又聚起,氤氤氲氲,晃荡间似乎幻化了成了一群群生活劳作的异国之人,他开口说道:“这一路走来,我经历了大大小小二十余个城邦。有些只是些部族聚落,有些已如云玔一般封疆扩土、定界立国了。说到你们云玔国,真可谓大国强邦,无论国土面积还是人口财富,都是这东方大地上一枝独秀的。与你们接壤的西边厓国,南方苍芶国,还有西南的敬摩族聚落,虽也人丁兴旺,但也不可与云玔同日而语,便是我这一路走来,也鲜见有如此恢弘的国度。除了部落聚居,多数也只有一二城邦而已。顺便提一句,我的全名,叫做安罗科•斯芬克里纳。”

“哦,哦!”峰陵凯叫了起来,“就像厓国人一样,名字念全了有好长一串。”

“正是,安罗科是我的名字,斯芬克里纳是我的姓氏。我们国家,叫做菲玛帝国,在距离这里遥远的西方,坐落于门特涅斯山脉的东边,门特涅斯是战神的意思,用你们的话,就是战神山脉。我们的国家也如云玔一样,在我们罗蒙大陆中是最强盛的邦国,我们人种肤色较白,毛发卷曲,头发有金黄色有深棕色也有黑色,眼睛有绿色有蓝色也有和你们一样的棕黑色,我们罗蒙大陆的人较你们百利斯特大陆的人,眼窝更深陷,鼻子和眉骨更高。”

成辉道:“你所说的罗蒙大陆、百利斯特大陆,应该就是我们说的九鹏洲,逐日洲,玄天洲吧。我们云玔正坐落于玄天洲。”

安罗科说:“应该都是对应的,只是每个国家叫法不同。至于一路上经历的那些沙漠雪原,山川大河,阔野深林,谷洞沟壑,更是不胜枚举,难书难画。”他碧蓝的眼睛望向远处的黑夜,似乎看到了那些难以忘怀的片段:“啊,夕阳在温斯莱特村金色的圆顶上慢慢落下,初日在寨特国碧绿的尖顶上缓缓升起,朵野城镇中高耸入云的宝塔,绯红宝石国红色的城墙。”接下来,安罗科一边轻轻呷着清新鲜浓的青叶汤,一边在玉宵等人面前展开了一幅瑰丽的异国画卷。

他们看见了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在青翠的山谷中,谷中回荡着棕衣族独特的咚咚隆隆的鼓声;幽深黑暗的巨大山洞中哈斯威人一边用红蓝颜料在岩壁上画画,一边嘴里念着本族人才懂的经文;雨林深处,茂密的灌木后面,赤裸上身的黄羽獾族人正用特制的连发毒箭瞄准悠然吃草的鸣雷兽;烈日高照的干燥沙漠里,奥垂聚落躲在连成一片的帐篷里剥下黑环沙蛇的皮。

还有那:羽木国城堡内人们用挽臂礼互相问候;飞霞城街道上贩卖着异香扑鼻的瓦罐闷虎肉;加尔斯通城中,店铺里人们正试穿着只有前后襟的时尚衣服;甘枣部落和范林部落用绘着天神的风帆交换刻着图腾的木桶。

这一幕幕异国风情是玉宵从没见识过、想到过的。他们懵懂的头脑里,开始对这个世界、对云玔国之外、玄天洲之外,有了更加具体的概念,尽管印象还很模糊,但是启蒙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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