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宵三人面见了离厝,却未得其首肯,他们只得在驿馆里焦急等待着,峰陵凯不耐烦,走出门外,来到街上,走夫贩卒络绎往来,男男女女操着北方口音谈笑。他见到有几个老太太带着几个女子,手中搭着一条粗布,上面用白色颜料画着一个徽章,那徽章就如一棵干枯的大树,上下都枝桠参差,峰陵凯一看便想起了在大殿中,离厝背后的那个高大的金属“枯树”,又听得她们说,要去拜拜大王的羽蛇神。峰陵凯不明所以,回到驿馆便问馆中人员,她们要祭拜的到底是什么神?
侍者略带惊奇地望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来出使外地都不事先做调查么?至少要把大王的状况查勘一番吧。”
凌玉宵颔首道:”事情紧急,出来的匆忙,确实有失查鉴,冒失了。”
侍者道:“那倒言重了,我家侯爷武功高强,有翻天覆地的神通,镇守着这逍遥云海州,威名广传,北方的野人、南边你们云玔、东面的海寇,皆惧惮离大将军之名。而侯爷所倚仗者,乃是来自上古时期的青铜神器——”说到此处,那侍者两眼放光,仰望空中,表情虔诚敬慕:
“——青铜灵、羽蛇神!”
三人不甚明了地呆呆地看着他,凌玉宵问道:“这青铜灵是个什么东西啊?”侍者恢复了以往的神色道:“你们见过的。”
“见过?”三人齐声道。
“是啊,就是你们拜见大王时,王宫中那棵巨大的‘铁树’。”
“它就是青铜灵?”玉宵提高声音惊讶地问,峰陵凯和成辉不禁都瞄了他一眼。
“没错。”
峰陵凯问道:“那人们要去祭拜的羽蛇神也就是它了?”
“正是。”说着,他掏出了一个护身符,上面寥寥数笔勾画着几支闪电般的枝丫,下面写着羽蛇神三个字。
三人见了心中寻思,为何叫做羽蛇神呢?那个灰绿色的枯树怎么看也看不出像蛇啊,连个花纹都没有,更别说羽毛了,这名字好奇怪。而玉宵心中一直以为,每个青铜神器拥有者都会将其低调使用,没想到还有人这样大大方方,高调张扬的把它摆出来,让百姓膜拜。
玉宵问道:“这羽蛇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袛呢?”
侍者道:“啊,羽蛇神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神灵若是高兴,便保得我们逍遥云海州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若是惹了神灵不高兴,它便降下灾祸来,或山崩地裂,或火如雨下,因此我们民众都对侯爷和他的青铜灵敬拜有加,祈求太平丰收。”
三人听得将信将疑,此时有使者来通知,离厝请见。
三人回到大殿,转入内厅,离厝部下退出后在外面关了门。玉宵看见离厝正在桌前站着,他已经换上了丝绸绣金的便服,三人走近施礼,离厝回身看了看他们仨,忽然叹了口气,刚刚端着的架子仿佛一下子卸了下来,凝重凌厉的神色也放松了很多,他倚着桌子道:“哎,你们这帮家伙还真是够仁义,大老远的跑来这里给跟你们无关的人求援请命,我又不是那无情无义的小气鬼,魔军胆敢欺负我们北方境地,看我打飞它们!”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没理解他的话,还是成辉先反应过来,笑道:“哦哈哈,可喜可贺,您答应出兵,此决定足以载于史册!”
“哎,你们是不知道,镇守一方城池,同时还要当神是有多累。”他索性坐在了桌子上。“你们这些修行者,整天在深山里潜心练功,起居熬炼,用不着操心那些争斗纷乱,人心聚散,税收徭赋,城镇商农。想想看,那云玔国王也是如此费心操劳罢。”
成辉道:“散野闲人,自修一身,也就少了很多操劳,而为王者,镇守万民,便定要操心劳神,时时如居炉火,不敢懈怠,如此方得万姓安生,百业兴盛,亦不负众民之望。”
离厝笑道:“此言甚好,你们也是个心系庙堂的江湖人啊。”
凌玉宵道:“我等刚才听说大王之青铜灵羽蛇神有呼风唤雨腾云驾雾之神通,不知可否让我们也瞻仰礼拜一番?”
离厝得意道:“嗨,作为霸守一方之王,当然要会吹一吹啦——咳咳,那个,这可不是吹牛啊,本王的羽蛇神确实神力非凡,平素百姓只可远观膜拜,鉴于你们是外国来使,可以近前端详。”说着,他把三人引入王宫后面的花园里。
他可真是一方为王者,修建的这花园大方广阔,各种奇树异花茂盛地长着,其中亭台楼阁星罗棋布。就在这花园中,当时立在离厝身后的那只青铜“大蜘蛛”此时已被移在此处,突兀于树丛间。
这青铜灵就如一只灰绿的大树,也像一只站立起来的蜘蛛,枝枝丫丫的“触手”从又粗又长的躯干两端伸出,“树枝”上面光溜溜的,没有一片叶子。
众人仰望着高大的青铜树,凌玉宵实在想象不出这也是青铜神器,对比自己的荒合神盘,这大树差别太大了。
此时离厝开口说话了:“这就是本王的青铜灵,逍遥云海州镇世之宝,羽蛇神。尔等可速速膜拜。”三人便倒身下拜,虽然看不出来这青铜大树能有什么神通,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要入乡随俗。拜过之后,离厝说:“他可是有手脚之分的,你们看他站在地上,上面的枝桠是手,下面伸出来的就是脚。”话还没说完,那巨大的青铜树居然突然动了起来,它像站累了一样,轰然倒了下来,然后翻了个跟头,把刚才朝上的一端扎在了地上,而刚才立在地上一端此时伸向了天空……
离厝背对着三人干笑了两声道:“额,这……其实有个方法鉴别他的手脚,给他一个东西,他接过去的肢体就是手臂。他最喜欢晶石了,我现在手头没有赤镜山水磨的晶石,只有一块西南产的云缎晶石,你看。”他拿出云缎晶石,递给了青铜灵。只见青铜灵从上端和下端两端各伸出一只青铜触手,两支尖尖的触手尖夹住了小云缎晶石,从他手掌里夹走了。
玉宵三人在一旁看着,有的抹嘴有的摸鼻子,都努力憋着笑,差点憋出内伤。离厝无奈地笑着拍了拍青铜灵硬邦邦的触手道:“这家伙,太调皮了。”那高大的青铜树就像被挠到了痒痒的小狗一般,浑身枝桠抖了起来,稀里哗啦地声响中还夹杂着金属相撞的当啷声。
话不繁叙,他三人在逍遥云海州休整两日,熟悉军中的号令旗鼓,整军备战。第三天,边报传来,魔军从逍遥云海州北方和西北两路掠来,声势不小。
多亏离厝早有准备,边防驻有重兵,远遣哨探,高架栅栏,此刻战报一到,立即出动。
离厝遣手下那员心腹大将青索自领一队人马出西北,阻截西北方敌人。他自己带将众将兵北上,出北方关隘白毫关击敌。玉宵三人则被安排于离厝队的侧翼,随离厝主力进发。
诸军依次出关,离厝倒也治军有方,人马虽众,但行止有序,号令明晰。苍茫云海州盔甲都着蓝色,用以区别中原云玔军。众兵将盔甲鲜明,枪明戟利,中军树立一杆深蓝色大旗,上面用白色颜料画着一条浑身长羽毛的大蛇,围绕着一个戴羽翅冠的人,画的那正是离厝。
大旗之下,莽林侯、威烈大将军离厝头戴羽翅冲天冠,这头冠是金色冲天冠两边加了一对向上的白色羽翅。他身穿紫色战袍,绣白蛇图案。双肩挂两条彩丝带,写着古代咒语。腰间九股狮蛮宝带,环佩之间也垂下好几条写着咒语的彩带。脚下云纹飞靴。手中一杆九幡画杆冲天槊,九条彩色的幡绦高高飘扬于槊尖上,迎风乱舞。他的坐骑很是稀奇,胯下是一头乌黑发亮,身宽体胖的黑熊,身后,比大旗还高的青铜灵就如一棵行走的大树,步履缓慢地跟着离厝。
正是:
丝绦翻飞金甲亮,
紫袍翅冠闪云光。
古咒诘聱少人懂,
懒熊膂力百夫当。
青铜之灵世间少,
铜铁锻造难损伤。
更有雄兵列队伍,
岂教邪魔肆猖狂!
见到这副穿戴,让玉宵想起了初见离厝的时候,那副巫师将军的打扮,又见到军容整齐雄壮,心中暗想,怪不得逍遥云海州能公然与云玔分庭抗礼,实力确实不俗。
大军行至一广阔原野上,离厝传令摆开阵势,等待敌军。
不多时,只闻得前方传来咆哮嘶吼之声和钢铁互相碰撞的叮叮当当,一阵腥臭之气随风飘来。
军士大多是首次与妖魔交锋,闻到这种气味不禁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但玉宵熟悉这混浊的气味,这气味意味着混乱,残忍,暴躁,血液和死亡。
那杂乱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荒原的那一边,黑压压的潮水沸腾着、翻滚着涌向这边。
一场战争中,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很少能活着看到战争结束。因此,为了不至于无人敢冲锋,多用分阶段分批次交替冲锋。凌玉宵熟悉对抗妖魔,却不熟悉大军团作战,他只知道战士应该冲锋向前,所以魔军涌上来他也毫不退缩。
只见他泠渟剑出鞘,鼓动真气,使出毕生所学,前冲后杀,左右遮拦,冰冷的剑光绕着周身团团飞舞,纵使妖魔皮糙肉厚,剑光过后,难免支离破碎。
再看峰陵凯和成辉,一个挥起九曲连环刀,一个舞动波云剑。虚空度挑选的这两位修行者都是功力高强,出类拔萃的门生,壮起胆色,也丝毫不惧对面来敌。三人成品字形推进。
逍遥云海州的军兵第一次与奇形怪状,丑陋可怕的妖魔近距离接触,难免心惊胆战,多亏平时训练有素,才没人临阵脱逃。
玉宵运转真气,暗自感受着胸前青铜盘的力量,他发现现在每次使用和以前一样多的真气,取得的效果却比以往强很多,就好像无意中多调动了很多真气,而若想达到以前的效果,则可以少用很多气力,他心中欢喜,这样一来发动招式就轻松很多,他心想,原来这荒合神盘能释放真气,帮助主人放大招式威力,终于了解了这神器的效用。
了解至此,他越发能与神盘共鸣,也越发容易用真气与神盘互动,每次调动释放真气,都能感到神盘似乎在胸前悸动。
他们三人是首次参与集团作战,战斗空隙中,抬头四望,人乱马杂看不到边际,只有离厝的中军大旗高高挺立,还有高大的青铜灵挥舞着修长尖锐的枝叉在妖魔群中战斗。身边都是厮杀拼命的人们,呼喊声、铁与铁的碰撞声、惨叫声,如大海一般将整个战场淹没,只要抬头还能看到那面大旗,我方就依然能战。忽然,清脆尖锐的敲击金板的铛铛声紧密地响彻战场,就如海面上突然喷起的一道水柱,他们战前经过训练,知道这是逍遥云海军收兵撤退的信号,就是所谓的鸣金收兵!
这是做什么?战事尚未见败迹,斗得正酣,为何就鸣金收兵了?
三人心中狐疑,但军中铁律,不容有疑,必须服从,转头一看,身边军兵一听金板之声便毫不犹豫纷纷后撤,就如营地开饭了一般,都纷纷掉头往回跑,抬头望去,离厝指挥青铜灵也随着中军后撤,三人没奈何,也只好顺势一起后退。
离厝中军和左右侧翼三军齐退,一直退至黑蝇森林中,再退就是逍遥云海州北方关隘白毫关了,也不知青索将军那出西北的一路战况如何。忽听人马响声嘈杂,从西边传来,转头一看,西边有一路军队也纷纷退到了黑蝇森林中,军中一杆大旗,写着一个“青”字。
怎么连青索将军也退到这里来了?!玉宵三人心中着急,这离厝在干嘛?
这两路人马并在一路,被围堵在一起,再看前方,魔军声势大作,浩浩荡荡掩杀而来,眼看着就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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