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的惊雷声响彻云际,灰蒙蒙的天空倾泻着大雨。
雨愈下愈大,营江水位在不断上涨着,那头蛟龙在水中翻滚着身子,翻云覆雨,狰狞而恐怖。
放眼望去,水雾齐飞。这巨兽身长约莫有十二丈,灰黑色的皮厚而粗糙,坚而透亮,密密麻麻的鳞甲与江水摩擦,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人们呆住了。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蛟龙,内心也只剩下了震撼。
恶蛟怪眼圆睁,不怒自威,鼻若奔雷,震耳欲聋。
它龙须低垂,两只龙角昂然朝上,愤而张开巨口,獠牙尖利,惨白森然,似有吞天之威。
这是何等的震人心魄啊,人们惊的呆滞也无可厚非了,毕竟这是山海异兽,这种庞然大物极具威严,它给百姓所带来的压迫感还是可以理解的。
但令人可笑又可气的是,竟然还有人天真的以为这是河神显灵,一小部分人蹒跚着到了还未淹的地方,却不逃离,反而面向恶蛟的方向,开始虔诚跪拜。
自古以来,人们总是有一种盲目的随从性,正如当下这生死攸关的局面。河神一说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上岸的人跪伏了下去。
“神明保佑!”
“河神显灵!”
人人脸上都散发着精光,他们虽然恐惧,但更期待河神的好处。
“愚不可及!活该去死!”卢云清直气的七窍生烟,这都什么时候了,一向温文尔雅的他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蛟龙探首而望,再一次挥动强而有力的尾巴,为这些信徒送去保佑。巨大的浪花直冲断了亭杆。“信徒”连带江边那些还没来得及四散逃去的宾客可遭了殃,哭喊声,水浪声,吼声混作一起。没人会料想到前一刻还欢天喜地吃酒赏乐的水中亭,瞬时就变成了血雨飘洋,浮尸臭水的人间炼狱。
卢员外痛心疾首,喜宴演变成这个样子是无可奈何了,想到自己儿子当时的劝谏更是悔不当初。卢员外本就为人吝啬,自己咬牙说服自己才扣出这份办宴会的银两,如今被这畜牲扰乱了根本,心气上涌,两眼一黑,当即昏了过去。搀扶卢员外的小厮转了转眼珠,内心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撒开手奔逃而去了。匆忙逃命之中,也没人顾得上你是谁了。
且说这黑蛟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看这架势起码也得有个七八百年的样子。它张开血盆大口,只见其獠牙尖而粗壮,齿间分泌有恶心的粘液,并时不时散发着恶臭。黑蛟一口吞掉三五个浮在水中的尸体,霎时间,大营江水都被这许多的血肉碎块给染红了。
雨越下越大,大营江水已经漫过了亭台。
“跑不掉了,”男人一只手紧紧把握住浮在水中的栏杆,尽力使身躯大部分挂在浮木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他的另一只手早不知被什么扯去了。在真正的生死大灾面前,人们自然而然的就放弃了挣扎。
“坚持住!千万别放弃!”卢云清到了岸边---水位还未涨至的岸边,急急忙忙扯了根绳索——还未历绝境,怎敢先生绝望。“抓住绳子!不要溃散!还有希望!”卢云清双眼充血,一只手抱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江水越涨越急,命悬一线,已经分辨不出哪里还算是安全地带了。卢云清慌忙中抱起女儿,女儿在父亲的手中或许是最安全的吧。
然而一个人的奋不顾身终究抵不过众人的四散奔逃。求生的本能刺激着每一个人,大灾难面前没有谁会在乎你说什么,各自逃命,凭什么听你指挥?
……
风凄厉厉嘶吼着,江面波涛汹涌,早已被鲜血染红,恶蛟肆谑了整整一个下午,它晃动起巨大的身子,抬尾昂首,俯视这江中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死尸。龙族是有着傲气的,蛇五百年修成蛟身,千年化龙。这只恶蛟约莫已有七八百年道行,虽然本质上不是龙,但也有了真龙那一丝丝龙气,龙族习性使然,故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似悲天悯人,又仿若目空一切的神明圣兽。
呸!神明?
大营江的惨状不忍直言,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的逃离这人间炼狱,大水漫灌之下,岂是人力可以阻挡的了的?
飞来横祸,血海阴风,浮尸恶蛟,万鬼嚎哭。短短一时,大营江上几乎没了生机。
卢云清望着恶蛟冷哼一声,转而把女儿安置在一艘还未损毁的小船上,在水里摸索了这么久,好在是找到了一处避难所。卢云清站在船头摊开双手,又回头深深看了看女儿,脸上露出毅然决然的神情,呵!神明!既然神明如此,那么就无妨屠神!
“卢哥哥!”少年声音从不远传来。是韩玉堂,他还没死!卢云清激动的寻声望去,只见韩玉堂正攀附在未被完全淹没的一棵白杨树上。
“划船带我女儿先走。”卢云清也不管他是不是会划船。“走吧,快走!你俩要活下去!”
他赤膊挽裤,神情决然,宛若一雕尊。堪堪迎上恶蛟。恶蛟的出现使得镇上家毁人亡,平阳镇算是没了。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并不是习武之人,却选择了一夫当关,独斗恶蛟!
…
“陛下!”大梁王朝左相国程值手持玉笏来到皇帝的寝宫躬身觐见。“陛下,据探来报,南谯平阳镇有异兽世出作乱,而今已经淹了十之七八。”程左相并未进门,只小声试探着传达一下皇帝。程值心细如发,他知道皇帝近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并不想叨扰,奈何事关重大,不得不传达给这一国之君。
“是夺序吧?进来罢。”皇帝的声音苍老而不失威严。程值,字夺序,大梁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国。朝堂上,他们是君臣从属;私下里,他们是幼交好友。在这么多年里,大事相商程值总会来大梁皇帝的寝宫。
寝殿分内外两殿,俩个小太监侍立在外,负责照顾老皇帝的起居作息。内殿独卧一人,但见此人虽年老体衰,却亦是神貌堂堂。脸成国字,不怒自威;宽鼻阔口,福厚禄深;目若明阳,眉分八彩;一举一动,尽显威严。这就是大梁第四代皇帝,赵庭忠!
程左相来到内殿并未施礼,这么多年的默契用不着什么礼法教务。
“身体好些了么?”程左相笑呵呵的开口询问,声音很轻。
“人老之至,大不如前。”皇帝慢慢从龙床上坐起,挥手示意程值就座。老皇帝今年六十有二,确实年岁高了。
“平阳何至如此?”一番寒暄之后,老皇帝直入主题。
在他即位的这些年里,政治方面,他励精图治,虚心纳谏,一派风尚。在朝堂党派之中,又与程值里应外合,互唱双簧,肃清内外。国家大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凭心而论,他的确能称得上是个好皇帝。
“天降异象,祸患横行。行将乱世,人才辈出。”程值顿了一顿,低声又道:“吾与国师夜观星象,其言白虎应星,白虎唯主杀伐。”
“如此!那应星之人如何?咳咳…”老皇帝一激动,就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
“那应星之人必籍平阳。”程值笑着开口。
老皇帝突然皱起了眉头:“白虎杀星,却可为我大梁所用?”他当皇帝当了四十多年,兢兢业业四十多年,任何事物都自当已大梁为先虑。
“慎也!”程值拿出国师亲笔所书“白虎杀星,顺其性,则可保主卫疆,逆其性,白虎自可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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