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这一家人

萧家这一大家子人丁兴旺,村中大半都是出自一个祖宗,表面上虽是亲和的一个大家族,但暗地里却是明争暗斗,错综复杂。年轻时候的老萧靠着家族关系,混的并不是很差,但后来嗜酒如命,在多次酒后失言后,终于是被大队罢了职位,把原本好好的一手牌打的稀巴烂。老萧家也因此没落,长期的便受到其他支系明里暗里的踩拉。这暗地里冷嘲暗讽也就罢了,可有时候清晨起床,甚至能看到屋前一滩热乎的屎尿,任谁都会心中窝火。老萧大半辈子没啥出息,甚至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这边也间接的导致了萧家家贫,长期受人欺负。

萧建成念书那会,因家里穷的一塌糊涂,他虽然在学业上一腔抱负,却也不得不辍学回家。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过早的背起生活的重担,不受关注且不被他人理解,甚至每天都要接受别人的冷嘲热讽,他是是孤独的痛苦的无助的甚至是脆弱的。所以更多时候他都将自己武装起来,变得无坚不摧,无所不能。长时间的承受了太多这样的压力而无处释放,他变得沉默寡言,性情易怒,只要稍稍有些心烦便会大发雷霆。

纪凤兰则是完全不同,因为生在富含煤矿的地方,纪家又是家大业大。纪凤兰是家中幺女,上头有四个兄长及三个如母的姐姐护着宠着。生活过得无忧无虑,喜欢到处跟着姐姐们瞎凑热闹,有些任性同时也有点小家子气。对于从小在苦难中爬着长大的萧建成来说,他需要的是一个能跟他扛起生活重担、能理解他支持他帮衬他的温柔女子,但只可惜,纪凤兰并不是这样一个坚不可摧的人。

在小女娃出生的这最艰难的几年中,纪凤兰与萧建成吵过、打过、也闹过离婚。而闹得最凶的时候纪凤兰直接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萧建成自己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女人萧,家除了剩下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跟一个不到三岁的女娃娃,便在也没有什么。

好在老萧跟纪家主母是个看的通透的,知道两人也并不是真的情分尽了,两头劝着两人,让其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计前嫌。最后迫于压力,萧建成只能到纪家负荆请罪,又把纪凤兰接回了家,可就算是接回了家,他与纪凤兰之间,依旧是吵闹不断。

这一吵,便又吵过了好几年,如今长子六岁,已经能帮她看管家中老母牛,而小女儿如今亦也能自己跟着二奶奶再村中溜达,纪凤兰身上的担子也算轻了些。只是说到她这个小女孩,当真是有恨又忧,两岁半岁了依旧如小时候一般爱哭闹不休,自己在外忙碌一天,回到家中,还得忍受她无休止的哭闹,心绪烦闷。爱哭闹忍忍便也罢了,如今已经两岁半了,除了会简单喊爸妈奶奶,其他什么也不会说。刚生的时候她担心孩子会得病,后来好不容易放下心,如今却又是更加担心。不知道是当年住岩洞着凉,伤到胎根了,还是她奶水不好,孩子营养不良,又或者是这孩子真的跟村中人说的那样,是个侏儒智障。

幺女一头黄的泛金的稀疏头发,面色白的有发青,足足比同年生的娃娃矮了一个头。别人家娃能跑能跳,而她家的娃娃只能慢慢的跟在二奶奶身后走,走不过半小时便累的要背。可若是说她真的有病,她又能吃能喝,也能听得懂人话。每次她抱着她到村头,村中妇女开始揶揄嘲讽的时候,她便睁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然后举手做出攻击的模样。当然,大人们也根本不把她的攻击当回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幺女如此模样,每每纪凤兰带出去,都要忍受一番别人的嘲笑戏弄,最初她还是维护的,但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怀疑、甚至都相信幺女是个侏儒弱智,对幺女也日渐生起了嫌隙。

萧家幺女三岁半的时候,长子已是六岁半,到了入学的年龄,起名字是个大事。萧家到了这一辈为轩字辈,男孩名中带轩字,萧家上下都在想如何才能给孩子一个响亮而又不是内涵的名字。最终众人投票,定下长子姓萧名轩磊,而萧家幺女,也在这次取名大事件中喜提一个能叫的出口的新名称“萧以何”。而为什么萧家幺女名字不带“轩”,女儿虽然也是萧家人,但迟早要外嫁,因此是不入族谱的,自然也不用轩字取名。至此,刻印在中国人骨髓之中的重男轻女思想表现得淋漓尽致。

而萧以何的“何”子,本该是荷花的荷,只不过萧建成再给孩子上户口之时,错将“伊荷”听成了“以何”,萧伊荷阴差阳错的成了萧以何。从此风影成花,伊人似七月清荷的萧伊荷,成了风雨萧瑟,安以何家的萧以何。

三岁的萧以何,已经可以一人在村中独自溜达,身材瘦弱且顶着一头颜色怪异的毛发,在村中也并没有什么伙伴。也不知是不是从出生那刻就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萧以何很会看人眼色,所以她基本上是不会去招惹那些不喜欢她的那些人。她的兄长萧轩磊喜欢跑到村头跟同龄的伙伴完耍,而萧以何则是喜欢呆在家附近这条小巷内。她不爱说话,生活仅限于跟邻居家萧旭丹萧旭阳两兄妹身后,或者一起爬上山崖找蜗牛,或者山腰找猪鼻虫等稀奇玩意儿又或者是再山脚下采花。

当然更多时候,她是一个人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看看路边的蚂蚁,一看就是一天。

那个年代的临渊县,整个县城都没有电这玩意儿,家家户户都是早出晚归,到了夜晚的唯一照明工具就是那盏摇曳的煤油灯。每到晚上,二奶奶都会提前把饭煮好,等到萧建成回家,洗去一身的煤渍后便开始煮菜。萧轩磊与萧以何两个娃娃就在厅内完耍,兄妹两人相处还算融洽,萧以何喜欢抱着萧轩磊大腿,然后萧轩磊便带着她转圈,除了抱大腿,偶尔两兄妹也会玩起捉迷藏。萧建成一边做菜,一边看着兄妹两嬉闹玩耍,一整天的心酸此刻便也化作云烟散去。

他倒是不奢望兄妹两能成龙成凤,只希望这两兄妹能顺利长大成人,不奢求富裕,只求丰衣足食,一生平稳安定;不求高人一等,只求不用再因为贫穷而被别人指着脊梁骨辱骂,受不到人最起码的尊重。当然若是能成龙成凤更好,毕竟老萧家下一代有出息,那老萧家就真的扬眉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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