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云快马来报:“我问了守城兵,今天一大早就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独自徒步出了城,因为长得貌美,所以颇有印象,往郊外东南方向去的。”话音刚落,封铭急走出门,单人快马往城外奔去。
慕容月来到寒江边时,江边的草地上有不少菊花已经盛开了,她和秦星哥哥来的时候总是春天,那时开的花儿最多最灿烂。他们在这里吟诗作对,秦星哥哥还会给她画像,说她不逊色于众花之姿,他们在江边游玩,江水缓缓而流,十分惬意,休息时就吃莲香阁买来的糕饼茶点,如同置身桃源之中。
如今面对同样的景致,慕容月只觉得寒风刺骨,满目疮痍,她的腿脚已经痛到麻木,满身尘土,衣摆和鞋子都沾着污泥,披散的长发和单薄的外衣随风飘荡,她的心如槁木死灰,摸着隆起的腹部,喃喃的说了句:“孩子,娘对不起你。”
一切都结束了。
封铭赶到的时候,只看见慕容月像一只被击落的蝴蝶一样飘落江水中,哀嚎一声:“月儿,不要!”随后也一跃跳入了江中。
慕容月恢复意识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在黄泉路上,但一睁眼看见熟悉的床顶,便知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旁边坐的是垂头丧气的封铭,同样在一旁守候的若竹惊喜地叫了一声:“夫人醒了!”封铭连忙转头来看,形容憔悴,眼里布满了血丝,刚和慕容月对上眼,她便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一副完全不想看到他的模样。封铭知道她的心思,心中惭愧,垂下眼睑,不敢言语。
慕容月动了动身体,只觉全身疼痛难当,把手从封铭手中抽回,不经意的搭在肚子上,嗯?肚子平平的?慕容月双手摸索着腹部,若竹在一旁抹着泪说道:“夫人,孩子,孩子没了......”慕容月带着哭腔叹息了一声,心里自然是觉得对不起孩子,但又仿佛松了口气,若竹在一旁安慰道:“夫人不要难过,孩子还会有的......”“你们出去吧。”慕容月疲惫的说道。
封铭知道她只是不想看到他而已,“若竹,你留下照顾好夫人。”说完便起身离去,若竹看着将军离去的身影十分落寞,心中不忍,说道:“夫人,您昏迷了三天,将军便不吃不睡在您身边伺候了三天,一刻也不曾休息,擦拭身体、喂服汤药都是亲力亲为,不让我们插手,夫人怎么忍心......”“别说了,我不想听!”看来若竹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他的骗术如此高明,大概用了个听起来十分合情理的借口把此事掩饰过去了。
若竹端来汤药,慕容月看了一眼便扬手打翻了,她是一心寻死,若竹只当夫人还在发脾气,只吩咐再去煎一副来,并且好言相劝。慕容月对若竹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自顾自想自己的事情,边想边流泪,若竹见了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又端来清粥,慕容月并不理会,尔后送过来的第二碗药也打翻了。
“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慕容月说完便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若竹见状只好退了出来,吩咐巧怜去找巴小虎,让他到莲香阁去买些点心回来,又吩咐人继续熬药,自己则守在门外,一步也不敢离开。
若竹端着汤药和点心进房的时候,慕容月还沉浸在自己的伤心事里泪流不止,看到若竹出现在床前,还没等她开口便把盘子打翻了。
是夜,封铭来到铭月阁,询问月儿的情况,若竹把夫人醒来后发生的事情祥说一遍,封铭听了沉默不语,只有他才知道月儿因何如此。
封铭坐在慕容月的床前握住她的手的时候,慕容月突然睁开双眼,泪眼朦胧的看着封铭,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封铭悲戚的说道:“月儿,我知道你一定在恨我,那时你与秦星即将成婚,感情深厚,我一时想不到其他办法拆散你们,才会犯下这个弥天大错,我一直很后悔用这种方法伤害你,我爱你,我想要你,我想让你幸福,却用了世上最无耻下流的方法毁了你,也毁了我自己,我知道无论做什么也无法弥补我犯下的错,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无怨无悔,求你不要伤害自己,我求你!”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身体的痛疼是次要的,心中的悲苦才是最煎熬的。
这是他们成亲之后第一次分房,房中不曾吹灯,慕容月躺在床上独自涕泪,想得许多,最终疲惫不堪的睡去。
次日醒来,若竹依然捧着汤药和点心候着,这一次,慕容月让若竹扶自己坐起,随后顺从的喝了药,吃了点心,若竹见夫人有了胃口,便回禀道:“夫人,将军一大早便候在门外,已经站了三个时辰,应该是在等夫人发话,夫人,您看......”
“若竹,你点个火盆来。”慕容月突然吩咐道。
“是,夫人。”若竹有些不解。
看着燃烧的火苗,慕容月把手中的木盒打开,拿出里面的信件,拆开一封,上书: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另一封: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这些信是封铭求亲后给她写的,每一封写的都是他对她的思念之情,如今看来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也不想分辨了,还有她回慕容家之后收到的,那时她还在生气,并没有拆看,无论写的什么她都不想知道了,统统付之一炬。
若竹想要阻止,却也无可奈何。
“让他进来吧。”慕容月的语气十分冷淡。
“是,夫人。”
封铭进入房中,看见床边的火盆,又看见慕容月手边空空如也的木盒,心中明了,难过之情涌上心头。
封铭依旧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慕容月,现在的慕容月和他提亲那时看到的一模一样,才三四天的时日,面容便憔悴了许多,眼睛红肿,想必昨晚哭的厉害。慕容月娇喘微微,用帕子捂了嘴轻轻咳嗽了几声,封铭想给她顺背,慕容月拒绝道:“别碰我!”沙哑的声音带着警告和怒气,封铭像犯错的孩子般垂下了头,慕容月因为动了气所以咳嗽变得猛烈起来,封铭见状心下焦急却不敢有所动作,眼睁睁看着病恹恹的她咳得溢出了泪水,堪堪停下后便捂着胸口喘息,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二人沉默着,封铭忧愁的看着慕容月,慕容月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从封铭进房到现在为止,慕容月就没正眼瞧过他。
“往后,”慕容月缓缓开口,“一切如常,不过,我们只能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你,再也不准踏进这个房间半步,若有人问起,便说我胎死腹中时落下了病根,无法履行妻子的职责。我会给你纳妾,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我还是会打理府中的事务,对外,我们相敬如宾即可,这便是我的打算。”语气十分冷淡,听在封铭耳中,如寒风入骨。
“月儿,我真的很后悔,给我机会弥补。”封铭哀求道。
“你若不愿意,还有一条路。”
“你说。”
“让我死!”
封铭一惊,随即慢慢垂眼低头,他知道,他没得选,“好,我答应你便是......”话还没说完,慕容月便说道:“你走吧。”“多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吗?”封铭沮丧的问道,慕容月闻言攥了攥手中的丝帕,稍稍把头往里偏了偏,不加理会。封铭直勾勾的看了慕容月好长一段时间,慕容月始终没看他一眼,他只得作罢,转身离开,出了这个房门,往后再想进来怕是不能够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至少,她还在身边。
恰逢此时,边关作乱的势力正欲卷土重来,陛下命封铭等一干将领加紧操练,以待出征。封铭每日一大早便到郊场监督练兵,至黄昏才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到铭月阁询问慕容月的身体状况,侍女们不知情况,打趣问道为何不亲自去看,封铭推说不想打扰夫人静养,一两次能说得过去,日子一长便惹人疑心,而且将军再也没进过夫人的卧房,下面的人也就识趣的闭了嘴。
休养了半月,慕容月已大安了,又开始掌管家中事务,封铭回家后得知慕容月在瑞熙堂,急忙赶过去。落日余晖洒进屋里黄橙橙一片,慕容月坐在案前翻阅书纸,提笔描写,如下尘仙子,娴静而美好。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不得相见,这比在战场杀敌时对她的牵挂更让他觉得煎熬,如今见到了才稍稍得到宽慰,苏华和卫青云见封铭坐在慕容月对面直勾勾的盯着看,便识趣的离开了。
慕容月休养多日,重新接手,有些文书账目积压过多,已经对查了一整日,因为太过专心,心无旁骛,所以并未察觉封铭的到来。
室内渐渐昏暗,封铭为慕容月点上了灯,若竹本来要请慕容月回屋用膳,封铭不动声色的阻止了,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她,和他。
终于,慕容月开始觉得饿了,便停了笔合上书籍,准备回房,抬眼看见封铭坐在对面,愣了一下,封铭朝她笑道:“月儿......”还未等他继续说下去,慕容月便径直走出了瑞熙堂,往铭月阁而去,封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难过的紧。
第二天,封铭直接往瑞熙堂而来,却只看见苏华和卫青云,此二人心知肚明,卫青云说道:“夫人半个时辰前已经回铭月阁了。”封铭闻言心中满是惆怅,她在躲我!
又三天后,封铭一到家便迎来府中人的恭贺声,令他大惑不解,一问才知道慕容月给他纳了妾,此事做的很低调,只用一顶轿子把人从偏门抬了进来,已经在房中安置好了,今晚便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封铭来到铭月阁要见慕容月,若竹回禀道:“夫人说不见,夫人还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希望将军尽情享受。”封铭听完直接闯入了房中,若竹拦不住。
慕容月正在独自用膳,见他闯入便停了箸,“月儿,我说过,我只要你一人。”慕容月让若竹她们退出去,起身走到镜台前,背对着封铭,“此女与我等崇尚诗礼的迂腐人家不同,貌美艳丽,千娇百媚,其父是官居六品的骑校,给将军做妾是最合适不过,将军该走了,新婚之夜,不要让新人独守空闺。”
封铭走到慕容月面前,面带愠怒的看着她,慕容月看了他一眼便要转身走开,封铭伸手搂住她的腰身,抱在怀中亲吻,慕容月挣扎着推开他,封铭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无法挣脱。本想咬破他的唇舌,却始终狠不下心来,封铭把慕容月抱起放在美人榻上,就像以往他们亲热的时候那样,慕容月怒道:“你又想用强吗?”封铭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慢慢的眼神变得黯淡,要放开慕容月却又不甘心,慕容月推开封铭走到屏风后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发饰,冷冷的说道:“将军该离开了。”
封铭看着那扇屏风,沉默片刻后转身离去,出了铭月阁,他回到书房,自从分房后他一直睡在书房,书房的一侧有张罗汉床,往日慕容月会在那上面看书写字,他便在一旁磨墨,他想往后月儿大概也不会到书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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