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月,慕容月着人去县丞家说亲,要讨庶女如音为妾,县丞梁吉听闻此事心中大喜,如音也是十分愿意,要知道,封铭一直是城中女子津津乐道的男子,她虽不曾见过,却听得许多,心中早已仰慕多时。
梁如玉听闻此事,和父亲闹将起来,说自己早已倾心封铭,梁吉直言胡闹,她是嫡女,怎可做妾?何况人家指名要如音,岂可随意更换?如玉不依,情愿做妾也要嫁与封铭,梁吉苦劝无果,拂袖而去。
慕容月得知此事,心有顾虑,问与封铭,让他自择其一,封铭只说了一句:“若再纳妾,便亲手杀之。”慕容月看他讲得真切,思考半晌,着人去回梁家:“自我提亲后,闻县丞家中女子为此争执,致家宅不宁,心感愧疚,故此作罢。”
梁吉无可奈何,只得大叹一声,梁家二女皆啼哭不止。
正在此时,栖玉阁传出方玉眉有孕的喜讯,慕容月初闻此事,心中松了一口气,立刻着人送去许多补品珍馐,又增加了月例,让她多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需要什么着人来报,她会马上去安排。
封铭听闻此事,找来游龙,耳语一番,游龙领命而去,随后封铭便往铭月阁去了。若竹回道:“夫人说了,玉眉夫人有孕在身,将军应该多往栖玉阁探望,往后不要到这边来了。”封铭对这些话不作理会,又问道:“夫人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近来胃口可好?”“谢将军关心,夫人身体无碍,饮食清淡了许多,胃口尚佳,只是清减了些。”“大夫怎么说?”“大夫说夫人脉象平和,只要保持这样的饮食习惯,积毒一定可以清出体外。”“那就好。”说完便回书房去了。
过了三日,游龙来报:露水夫妻已被抓获!封铭策马而归,游龙已命人把栖玉阁重重围住,除了院中丫鬟嬷嬷再无他人知悉内中情况。
看着被绑在地上的方玉眉和花匠丁江,封铭问的第一句话是:“给夫人下毒是你们合谋干的?”丁江此时已惊慌失措,只磕头求饶,直言是二夫人勾引的他,下毒的主意也是二夫人出的,方玉眉不言语,跪在一旁无声的落泪。
游龙一脚踹翻了丁江才停止了他的吵闹,封铭冷冷的看着这两个恶毒的狗男女,“乱棍打死!”封铭语气冷淡却带着怒火,四个护院手持木棍执行命令,丁江的求饶声中伴着凄厉的叫喊,慕容月闻讯而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血泊中断了气。
护院们准备对方玉眉下手的时候,慕容月大喝一声:“住手!”封铭见她来了,柔声道:“你怎么来了?若竹,送夫人回去。”
“将军,能不能饶了她?”慕容月哀求道。
“月儿,这种下贱的女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
“她是犯了错,但她怀着你的骨肉,给她一条活路好吗?”
封铭靠近慕容月,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元宵那夜我很清醒,并不曾与她圆房,何来我的骨肉?”
慕容月一愣,随即神色黯淡下来,忧伤的说道:“那终究是个孩子。”封铭想到他们未出生的两个孩子,知道她心里难过,问道:“夫人想如何处置?”慕容月想了一下,说道:“把她送回方家吧。”“好,听你的。”
“你还有何话说?”封铭问方玉眉。
方玉眉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牵着手站在一起,心中怨恨不已,封铭也不多与她浪费时间,扶着慕容月离开了栖玉阁。
栖玉阁所有丫鬟嬷嬷皆被发卖。
方玉眉是被绑回方家的,游龙把她扔到方家大院的时候,方府上下全都赶了过来,游龙对方羽大声宣告:“方玉眉与怀远大将军府花匠丁江私下苟合,珠胎暗结,丁江已被处死,将军府大娘子心慈仁厚,着我等把方氏送还方家,自行处置。”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人离开了。
方府上下皆惊。此刻方羽想起每下早朝,封铭都会对慕容修云毕恭毕敬的行礼,尽管慕容修云从不理会,封铭却不气恼。他不敢奢望被如此礼遇,但至少不会遭到冷落,不曾想封铭从来不与他有所交集,每每问到玉眉在府中境况,玉眉总说很好,吃穿用度比在家中还好上数倍。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从小宠爱的女儿不仅一直在扯谎,还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败德之事,方羽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方羽醒来时,闻讯赶回家的出阁嫡女玉善、玉妍、庶女玉宁还有未出阁的小女儿玉惜皆跪在他床前,哭着求爹爹处死玉眉,否则她们在婆家永远也抬不起头,玉惜也只能低嫁。方羽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知?只让女儿们各自去了,承诺此事他会妥善处理。
方玉眉把一个锦盒交给看守她的其中一个侍女,让她送到将军府,交代完之后关上房门,“慕容月,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恶狠狠的说完这句诅咒之后便踢翻了脚下的矮几。
慕容月正准备从瑞熙堂回铭月阁用午膳,昨天出了方玉眉的事情,他们怀远将军府虽不似方府那样成为众矢之的,但也惹来不少非议,使得慕容月心神恍惚。
走到瑞熙堂前院时,守门小厮来报:方家侍女求见夫人。慕容月想是方玉眉出了什么事。
见得慕容月,侍女行了一礼:“拜见将军夫人,奴婢叫叶儿,是方家的侍女。奴婢来将军府之前,我家小姐已经自缢身亡了,这个锦盒是小姐嘱咐交给夫人的,说在府里承蒙夫人照料,无以回报,小小心意,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卫青云正好从瑞熙堂出来,看见此景,正准备离开,刚一转身便听见姑娘们齐声惊叫,锦盒从夫人手中掉落。只见两只金翅蛾朝夫人面首扑去,夫人躲避不及,紧闭双眼向后摔去,若竹和云玉二人急忙相扶,站立不稳,三人一同摔倒在地。那叶儿见状也是始料不及,正想去扶,忽见锦盒中爬出一只黑色的蝎子,尖叫一声,站在原地惊恐不已。眼见蝎子往夫人那边爬去,卫青云一跃而起跳到夫人面前,一脚把那黑蝎踩死,苏华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两人看着那摊黑血,对视一眼。
若竹和云玉把慕容月扶起,慕容月眼睛无法睁开,喊道:“若竹,我眼睛痛。”正要用手去摸,苏华抓住她的手腕,“夫人,不要碰眼睛,”又和卫青云对视一眼,“夫人,您的眼睛受伤了,得罪了。”说完便抱起慕容月往铭月阁走去,游龙正好巡院到此,卫青云吩咐游龙去通知将军,又让人去请大夫,找了两个护院把叶儿押到铭月阁跪在院中。
封铭怒气冲冲的赶回来,来到铭月阁便直闯入房内,若竹正在给慕容月清洗双眼,大夫在一旁指引着若竹,封铭看他们正在治疗,不便打扰。
来到院中,封铭问是怎么回事,卫青云把始末说了一遍,叶儿声泪俱下的喊着饶命,还未等封铭来审问便主动说出锦盒是小姐给的,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谋害将军夫人......
“我早该杀了那贱人!”
“锦盒送过来之前方玉眉已经自缢了。”卫青云说道。
“她是要我的月儿陪葬,自尽太便宜她了,我要参方羽教女无方,纵女投毒,谋害怀远将军夫人,让他们方家灭族!”封铭不怒自威的声音说出的话让人吓破胆,院中寂静的可怕,在场没有人敢接话,叶儿吓得忘记了哭。
“将军,”若竹扶着慕容月出来了,封铭立即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将军,别冲动,事情没那么严重。”慕容月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人,因为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着声音转动脑袋,寻找方向。
“大夫,夫人的眼睛怎么样?”封铭问身后的大夫。
“回将军的话,袭击夫人的金翅蛾身上自带粉末,这些粉末洒在衣服或者身体表面并无大碍,只是入了眼会使人暂时失明,将军不必担心,过两日便无大碍,无需用药。”
“那就好,月儿体内的积毒如何?”
“夫人的积毒已经清出体外,可以正常饮食了。”
“好,谢大夫,青云,带大夫去瑞熙堂领些赏银,帮我送大夫。”
“是,将军。”
“谢将军。”
卫青云领着大夫离开了院子。
封铭看了看慕容月,又看了看叶儿,月儿本不该受这些罪,下令道:“把她拖出去打死!”
“不行!”慕容月一听急了,“将军,求你,饶了她,方玉眉已经死了,她已经得到了惩罚,我也并无大碍,放过方家,方家上下几十条人命若遭了难,我如何安心?”
“她死了还要害你,我如何能饶?”
“你本不愿纳妾,是我一意孤行迎她入府,终究有我的责任,你饶了方家,就当,就当是为我们的孩子积福。”慕容月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语带悲郁。
“让她走!”
封铭把慕容月抱进房中,放置美人榻上,慕容月说道:“将军该走了,大夫说我并无大碍,有若竹和云玉照顾,将军大可放心。”
封铭坐在慕容月身边,想了一下,说道:“月儿,就这两天,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你现在的情况,我如何能安心?到你复明前让我陪着你行不行?”
“不必了,将军军务繁忙......”
还没等慕容月说完,巴小虎来报:陛下急召将军入宫!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封铭看了看慕容月,起身离去。
偏殿,封铭立于殿中,陛下坐于案前说道:“自从你镇压边关战乱之后,我朝一向太平,虽然常有蛮人贼心不死滋扰边关,但由你操练的士兵,加上守关将领秦天明两厢配合,边关也得以安守,前些日子,军中出现细作与敌人里应外合,致使秦将军重伤,如今边关告急,我命你,怀远大将军,即刻整顿军队,明日奔赴战场,平定乱局。”
“封铭领命。”
封铭到校场上点了兵,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准备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封铭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奔向铭月阁,慕容月正准备安寝,他抱起慕容月坐在美人榻上,试探的说道:“月儿,边关告急,陛下命我明日即刻出征,一上战场,生死难料,我想,我想今晚与你同眠,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想抱着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心满意足了。”
慕容月低头沉思片刻,说道:“天色已晚,将军早些回去安歇吧。”
封铭盯着她那秀美的樱唇,听她轻启朱唇吐出无情的拒绝,心如刀绞般刺痛,慕容月看不见他痛苦而失望的表情,也许看见了也会无动于衷。
“月儿,你真的对我如此狠心?”封铭懊丧的问道。
慕容月起身走开,背对着封铭说道:“将军回吧,我要歇下了。”
封铭低着头,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却只能起身离去。
翌日清晨,封铭身穿甲胄来到铭月阁,摸了摸尚在睡梦中的慕容月的脸,沉默着离开了。
慕容月听着封铭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渐渐远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听不到了,泪水也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鸳鸯枕上。
封铭离开之后,慕容月的眼睛也很快复明了,苏华和巴小虎跟着封铭一起出征,卫青云被封铭留下协助慕容月打理将军府。慕容月的心思全放在府中事务上,初一十五便去白云观烧香祈福,每月回慕容家一趟,日子过的风平浪静。
转眼过去了小半年,虽然朝中每月都会派人到重要将领家中传达边关的战情,她们也会趁此机会写一封家书给自己的丈夫或者儿子,但慕容月听完捷报之后便会谢恩送客,没有家书,连只言片语的口信也没有。
封铭得到的是卫青云所写的书信,上面全是关于慕容月的事情,开头便是夫人一切安好,只有这时封铭才会稍觉安慰。
忽一日,巴小虎回来了,当时慕容月正在瑞熙堂算着月例,巴小虎送回来一个噩耗:将军在最后一战中全力杀敌,身负重伤,不治身亡!
慕容月问道:“尸首呢?”
“正在回程,三天后到达京中。”
“知道了。”
城外三百里的白石亭中,封铭的军队正在扎营歇脚。
巴小虎回到营中,封铭急忙问道:“夫人怎么说?”
“就说了句知道了。”巴小虎一边喝水一边回道。
封铭把他手中的水夺过来又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巴小虎又伸手来夺水。
“那她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表情?伤心难过吗?”
巴小虎把水喝完,大大舒了一口气后才回道:“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
封铭沉默半晌,垂头丧气的叹息了一声。
慕容月没有按习俗在将军府挂白灯笼,慕容月心想:这些事就让其他人来做吧。
三天后,慕容月对卫青云说:“这几日我把府中大大小小的账目盘算清楚了,你照着账本把钱发给下面的人,让他们离开将军府自谋生路吧,剩下的钱和府里所有的物件都交给你们这些和将军出生入死的兄弟,将军不在了,我也不想再留下,你们把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各奔前程吧。”
门外响起迎接战士们凯旋而归的欢呼声,慕容月回到铭月阁,服下三天前买好的毒药,算一下时辰,封铭的尸首差不多到家了。
慕容月带着众人站在院中准备迎接棺木,守门小厮打开大门,身披甲胄的封铭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外,身后是巴小虎和苏华,还有抬着赏赐的喜气盈盈的其他兄弟。
封铭脸上没有胜利归来的一丝喜悦之情,带着忧伤又冷淡的表情与慕容月四目相对,慕容月垂下眼睑,露出一丝苦笑,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痛苦,随后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封铭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立刻奔向慕容月,“月儿!”封铭抱住准备倒地的慕容月,痛苦的叫喊着。
前一刻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被这始料未及的一幕震惊了,纷纷围了过来。
“月儿,不要!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月儿,不要这样!”
慕容月在封铭的怀里虚弱的苦笑道:“你又欺负我,不过这次不用怕,我不会再惩罚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我再也不骗你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你不能离开我,我不准!”
“今生,我可以爱你入骨,也可以为你而死,就是不能原谅你,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到时候你不要再欺负我了。”
“月儿,月儿!”
“我终于可以和孩子们团聚了。”
慕容月闭上双眼,面容安详的死在了封铭怀里。
周围的人神情难过,无奈叹息,铭月阁的侍女们悲泣不止。在众人的一片哀伤中,封铭突然变得平静,抱起慕容月往铭月阁走去。
封铭把慕容月放在美人榻上,就像以往一样,关上房门,脱下甲胄,又把慕容月抱到床上安置好,躺在她身边。
这里有他们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月儿,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的,我马上来找你和孩子们团聚。”说完便把手中的短刀刺入自己的胸膛,又把短刀拔出扔到一边,鲜血瞬间染红了胸口,封铭和慕容月十指紧扣,慢慢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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