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见无锋

旭日初升,淡橘色的阳光穿过云层,为清晨的河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奉冶区,河洛七区之一。

在七区之中位置偏靠南方的一个区域,主要负责兵器锻造冶炼和收售事宜。

因其与刀剑贸易相关,奉冶区往来人口鱼龙混杂,是七区之中最为混乱的一区。

而无锋会的主要势力,便深深扎根在这奉冶区的土地之上。

叶蜕三人早早便收拾好了行装,踏上了前往无锋会的行程。

“快别睡了,咱们到地方了。”

叶蜕拍了拍身边哈喇子横流的方一河。

经过了一上午的舟车劳顿,几人终于是离无锋会又更近了一步。

方一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三人一同下车走入了这片河洛民风最为彪悍的地带。

三人下车的地点位于奉冶郊外一条分叉的小径处。

因位置偏僻,此时除了叶蜕几人外,周围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我已和无锋会的人联络好了,咱们就在这静候片刻,稍后便会有人来接引我们。”

猴子点燃烟斗,在空气中吐了一个浓浓的烟圈,转头对身旁的两人说道。

不过两刻,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三人面前。

驾车的车夫一只手抬起头上的草帽,向猴子问道:

“你便是候望机?”

猴子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到车夫手中。

车夫打开信件看了一眼,向猴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上车了。

在车夫的吆喝声中,马车缓缓地向小路的另一头驶去。

又是一个时辰的漫长路途,随着马匹的一声长鸣,摇晃的马车渐渐的停了下来。

叶蜕三人此时已到了奉冶的中心区域,无锋会的势力范围之内。

这奉冶区,几人之中,除了方一河是初次前来,猴子与叶蜕平日里倒是来的不少。

下了马车的小白脸马上就开始充满好奇的打量起了四周。

与接风长街的闹市繁华气息不同,奉冶有着另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奇特氛围。

没有精致的装饰、考究的门框、夺目的摆设,取而代之的是大刀阔斧般的极简风格。

甚至还在建筑材料上使用了不少金属,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那些四面八方汇集来的奇珍物件,也变成了铁制台架上摆放着的各式兵器。

道路上来往的行人,多都满脸横肉、目露凶光,一眼便知其绝非泛泛之辈。

若说前者是商人们肆意敛财的梦乡,那这后者便是流寇们横行无阻的乐土。

“嘶,果然还是这里适合咱们啊,那接风街热闹是热闹,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叫人闷得慌。”

叶蜕长吸一口气,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哈哈哈,那是自然。”

猴子一副深有同感的神色,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几人跟着前方带路的车夫,步入了街道旁的一个小巷。

拐过几个巷口之后,前方豁然开朗,一栋巨大的五层阁楼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亮银色的金属制牌匾悬挂在近两丈高的红色门楣之上,三个烫金大字尽显沉稳。

无锋阁。

两只嘴中携巨剑的石狮,傲然立于门侧。

这巍峨大气的阁楼,便是这奉冶地区中最大势力无锋会的总舵所在。

带头的车夫,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叶蜕三人随即迈步踏入了这奉冶中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无锋阁中。

在车夫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回廊,在行至一道用朱砂漆成红色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几位请入内。”领路人双手推开大门,微微躬身一退,侧身站在门旁,示意目的地已经到了。

叶蜕在前带着方一河与猴子踏入门中。

随后在外等候的车夫轻轻的将两扇大门合上。

门内是一个极为宽敞的房间,正中摆放一张长方形的红木长桌,四周一圈木椅整整齐齐的将其环绕包围。

房间中的墙面上,横向悬挂着一排排金属巨剑,黝黑的剑身在灯火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微光。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坐在长桌尽头处的主位上,手指呈波浪状缓缓敲击着光滑的桌面。

见叶蜕几人进来,男人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一道沉稳厚重的声音从男子的喉咙中传了出来。

“秦无锋恭候诸位多时了,初次见面,还望几位不要见外,咱们坐下一叙。”

秦无锋!

听到这个名字,就连叶蜕也不禁暗暗心惊,他万万没想到,来迎接自己一行的。

竟会是这无锋会的大当家秦无锋!

猴子与叶蜕压制住心中惊讶之情,挪开秦无锋身旁的木椅,弯腰坐了下去。

方一河见叶蜕面色不对,也收起了玩乐之心,乖乖的跟随自家大哥一同入座。

见几人皆已落座,秦无锋微微颔首哈哈笑道:

“早闻叶蜕与候望机大名已久,可惜一直无缘相会,今日一见,实是少年英雄,气度不凡。”

“大当家的过誉了,我们这些山野草莽,能有幸见到大当家一面,才是应当感叹这缘之一字,奇也,妙也。”

见秦无锋态度温和,叶蜕此时也笑着说道。

“想必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各位心中早已有数。”

“吴家局势错综复杂,暗流涌动,如今正值关键时刻,我无锋会能又得一名积蕴高手与无双智囊相助,确是幸事一桩。”

秦无锋显然此时心情正好,说话的语气中都带了几分激动。

“大当家今日兴致这么好,莫不是这局势中,咱们占了些许上风?”一直未说话的猴子此时突然开口问道。

秦无锋摇了摇头,收起脸上笑意,目光盯着叶蜕三人开口说道:

“几位也清楚,咱们支持的吴谓公子相比于其他二人,不说能占得上风,就是想不处于劣势,已是难上加难。”

“三公子由于是吴家最年幼一子,在人脉交际,家族产业方面,先天便处于劣势,自年幼时,二位兄长便开始忽明忽暗的开始了对其的打压。”

“也正是因此,三公子只能终日游手好闲,摆出一副只对奇淫巧技感兴趣的样子,以此来躲避兄长们的迫害。”

“自古这豪门世家,从诞生的那一天起,便早已处在争斗之中了,只能费尽心思将对方蚕食吞并,打压致死。如若不然,等待自己的就只有那一眼难尽的无底深渊。”

“与吴熙吴攘靠人脉利益取胜不同,三公子想要在这次夺权之中胜出,便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言至于此,秦无锋原本温和的眼神突然眯了起来,双眼之中散发出一股凶戾的气息。

“那便是。”

秦无锋顿了一顿,随后如叶蜕几人所想一样,慢慢从口中蹦出一个字。

“杀!”

“人若一死,不论是这生前累积的无数人脉,还是积攒下的万贯家财,随着这一咽气,统统都会化为过眼云烟。”

“倘若要找一条路跨越这商海政圈上悬殊的实力差距,那便只有在这河洛中自己开出一条路来,一条血路!”

秦无锋说完,再不复先前的温和友善,如利剑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桌上的三人。

“呼”叶蜕长舒了一口气。

不惧秦无锋锋利的眼神,与其对视道:

“大当家的此言说完,可着实是让我悬在口中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叶某本来还在算计,此次河洛之行,是为了从商家大户中争权夺利,若是要让我去门店拨那算盘经商,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现在看来,这瞌睡遇到了枕头,还刚好对上口了!说到这杀人越货,可是咱兄弟们的老本行。”

叶蜕说着便笑了起来,接着往下说道:

“大当家放心,比起拨弄那几颗珠子,斩下几颗人头,对叶某来说更加得心应手。”

作为盗贼的叶蜕,虽然一直秉承着只求财不夺命的习惯,却也绝不是愚善之辈。

若然真是善人,也不会干这越货劫道的行当了。

就如其本人说的,那不过是鳄鱼泪一般,给自己求一个安慰罢了。

在自小便经历了这人间冷暖的叶蜕眼中,兵不血刃便想出人头地,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到了真的需要痛下杀手的时候,叶蜕眼中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大当家不必试探,我们几人既然来此,便早已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一切听大当家的安排便是。”

猴子单手在脖子前划了一下,跟叶蜕一起笑着对秦无锋说道。

“好玩好玩,血路是什么样子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这回可以开开眼界了!”

一直没有机会插上话的方一河,此时终于逮着个空挡,也学猴子一样用手在脖子前边划了一刀。

见叶蜕与猴子在自己目光扫视下,依然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秦无锋大手一拍长桌,哈哈大笑道:

“不愧是峰峰山叶蜕和鬼谋候望机,从今日起,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说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与叶蜕一握。

“那我呢,那我呢,他们你都说了,你就是不说我,你无视我很久了都!”

方一河伸出脑袋,在两人握手的地方叫嚷道。

“哈哈,无锋光顾着激动了,没注意到方公子,见谅见谅。”

秦无锋望着方一河,罕见的挠了挠头。

“你认得我?”方一河心中一惊,疑惑的问道。

“认得,方一河,三公子的朋友。”

秦无锋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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