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露突然惊醒，从自己那个奇怪的梦里，挣脱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打开小夜灯，靠着床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3点40分。
身边的老男人吧唧了几下腊肠一样的大嘴，嘴角挂着一串浑浊的口水，他转过身，又开始呼噜声震天响。
室内太燥热了，安静运行着的中央空调新风系统也不能把男人口中呼出的，复杂难闻的气味彻底清除。牛露突然感到心口烦闷，她赤裸着起身下床，踩着厚厚的绒毯，打开床脚的小酒柜，取出一瓶冷藏的龙舌兰纯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加了几块冰。找到那件床上的男人送给她的，产自埃及的长绒棉连体睡袍，裹紧身体，拿起手机打开门，秋末冬初时节的风，透着一股凛冽，吹得自己舒服了很多，她在露台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点燃一根烟，开始发呆。
她想给林萧打个电话，纤长的手指摸到了电话边，却又缩了回来。
今天龙兰回来了，林萧去接她了，此刻他们在哪呢，是在自己家里吗，不可能！她了解林萧和龙兰，他们不可能去。
那是在某个酒店？林萧把娇小的龙兰压在身下，挥汗如雨？还是龙兰正骑乘在健壮的林萧身上，青丝飞扬？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林萧现在的技术应该是娴熟的了吧，龙兰呢，在英国待了这么多年，她应该也不错。
现在呢，他们正相拥着一诉衷肠？
这对痴男怨女，这对白痴！毫无征兆的，牛露开始“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的自己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是真的觉得林萧和龙兰这对男女很白痴，从她们三个少年在林原第一小学家属院认识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了。看似聪明伶俐的龙兰和傻大个林萧其实一样傻。
大学时代，林萧和龙兰的爱情更证明了这些，他们大二开始谈了三年恋爱，大学毕业时，竟然还是童男处女。而她牛露才是林萧的第一个女人，他的启蒙老师，她还清楚的记得她和林萧的第一次，林萧有多幼稚，多狼狈，多可笑又多可怜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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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被龙兰的母亲陈玉蓉赶出家门的林萧，和龙兰也发生了狠狠的争执。
他们总是如此，有多爱彼此，伤害起彼此来就有多残忍。
林萧自己一个人去校门外的小饭馆喝酒，那是林萧、龙兰还有牛露经常一起光顾的一家苍蝇馆子。而今天，这个酒精过敏的傻瓜，却把西凤酒当凉开水一样猛灌了下去。他彻底喝醉了。小酒馆的老板给总是笑脸迎人的漂亮姑娘牛露打了电话，而不是那个总像只高傲的天鹅一般的姑娘龙兰。牛露艰难的扶着林萧去了酒店。
酒后的林萧在床上翻来滚去，几次都翻到了床下，他似乎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滚烫的枷锁，疯狂的撕扯着，想把它们脱下来，嘴里还吼叫着听不懂的词汇。
还好，他一路上把能吐的东西，都已经吐干净了。牛露帮林萧脱掉了上衣，艰难的扶着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慢慢的用温热的湿毛巾，帮他擦拭嘴角、脸上、胸膛的秽物。又含着一口水低头吻在了林萧干裂的唇上，度进了他灼热的口里。
温热的毛巾在林萧脸上、身上擦过时，就像是龙兰温柔的小手，在抚摸自己。被压抑的欲望恰如核废料一样，总会泄漏。林萧嘶吼着：“龙兰，让那该死的约定，那该死的，结婚后才能把彼此完全献给对方的约定，见鬼去吧！我现在就要你！要你！”
牛露还清楚的记得，林萧通红着脸，喘着粗气却不得其门而入时那可笑可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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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冬初的凌晨，真的好冷啊，浓烈的龙舌兰酒也不能带给自己温暖，牛露感觉自己的双腿似乎都开始失去知觉了，可她不想回去，她在想刚才的那个梦。
刚才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一个女人和自己的丈夫温柔缠绵后在拥吻中甜甜入睡，天亮了，女人早早起床做早餐，急匆匆的叫醒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在亲吻了丈夫和孩子之后，她目送他们离开，关好门，收拾好碗筷，走进卫生间脱下衣服打开淋浴，简单的冲洗了一下，然后她对着镜子边擦拭边欣赏自己的身体。
镜中的女人白皙清纯，虽然三十多岁了，却自有一种成熟的恰到好处的妩媚，她就像是断臂的维纳斯一样，是无法复制的，从天堂降落人间的最完美的艺术品。
这个女人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觉轻叹了一声，她拉开内衣抽屉，取出压在最下面的那套镂空真丝情趣内衣慢慢地穿好，再穿上一件碎花连衣裙，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迈步走出家门……
梦里的女人，看不清容颜，但那件白底红花的碎花连衣裙却和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那是林萧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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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牛露有多爱林萧。正因为有多爱，当真正拥有后，才有多失落。原来这个自己从小就爱慕着的男人，学生时代有多风光无限，走上社会后就有多幼稚可笑。
其实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邋遢的，买菜时会被小商贩气的脸红脖子粗也说不出话来的，没什么上进心的，睡觉会打呼噜、磨牙、放屁的庸庸碌碌的男人罢了。不过，失落过后，她还是爱林萧的，不然她不会选择为林萧生下孩子。
没人知道牛露有多爱女儿嘟嘟。虽然葛芳娥总是蔑视的说她是生蛋不孵蛋的母鸡。可谁能知道，当初骨开十指她是怎么挨过来的，她要有多大勇气才能完成这过程。
她也曾发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骨开十指，承受世间最痛，往后余生，她要尽己所能，为嘟嘟遮风挡雨，披荆斩棘，护她周全。做嘟嘟天黑时的灯，下雨时的伞。
可这一切都做不到了，因为林萧从来没有爱过她。一个愿意哄，一个愿意低头，感情才能继续，可林萧从来没有发自内心的哄过她、宠过她。
刚开始时，牛露有多爱林萧就有多恨他，恨龙兰。可当嘟嘟出生后，牛露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不恨他们了。随着时间流逝，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一天天单调重复着，她发现林萧身上的光环越来越淡了。
尤其是在一次和葛芳娥的争吵之后，林萧打了她一耳光，她在失望中看到，多少年来，在她眼中，萦绕在林萧身上的那圈光环，彻底消失了。
她不再习惯晚上赤着睡在林萧的怀里，甚至不再习惯林萧的吻和拥抱，那些她曾最渴望的，她都在巧妙的一一避开。
就是在那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打开微信，她却找不到一个人聊天。于是在刚离婚的闺蜜蓓蓓的推荐下，她下载了一个聊天软件——MEME.
也是在那个软件上，她结识了现在躺在屋内的那个男人……她辞去学校公职，下海经商，经历了很多人，很多事。
牛露感觉自己要冻僵了，却还是不想回到如夏天一样燥热的屋里去。她打开云音乐，开始播放那首她从高中时就喜欢在一个人的午夜时分，静静聆听的《红楼梦》里的插曲《秋窗风雨夕》。
那如泣如诉的女声，在风雨凄凄的夜里，缓缓飘荡着，如一个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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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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