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使之衣

骑马走出渊林,雄伟的监兵城就会直直的撞进你的视野里,高达五十米的城墙上布置着数十个可以发射七米长弩箭的戕龙弩,大小城门和瓮城一应俱全,城外还有护城河,河水引自城南边的雒河,雒河水一年四季奔流不息,而且物产丰富,是城内重要的水源和粮食来源,同样为城内供应大量食物的还有城西的渊林和城东的伏虎山,城北的平原则开垦成了大片的田地,战时会筑成临时工事来屯驻无法入城的部队。

三千年前,当羲和帝国第一次把边界拓展到伏虎山这里的时候,就打算因山建城,把这里建设成全大陆最坚固的要塞,监兵要塞从此建立起来。后来因为我的祖辈世世代代在这里镇守,帝国皇帝就把这里分封给了我的祖先,因为此地为帝国门户,故赐姓“门前”。往后两千多年,门前家族就以监兵要塞为核心,逐渐地扩张出咸池国先进的领土,而原本的要塞也成为了今天的少阴城,少阴城外则划分里坊筑起围墙,成了今天的监兵城。

前人作诗曰:“少阴宫藏镇龙殿,监兵关锁伏虎山。门前临敌不旋踵,咸池荡寇百千重。”监兵城作为整个羲和帝国西侧防线的中心,其地位可见一斑。

“挺大,挺高。”这是雷米尔对监兵城的评价。

我一边牵着马一边歪着脑袋看这位大小姐,她此刻身披白虎卫盔甲,这身盔甲是我们从那个打晕的追兵身上扒下来的,没想到这位金发紫眸的大小姐穿着还挺合身,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身材高挑,而盔甲的原主人又比较瘦小的缘故吧,她穿这身还挺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老实说刚给她穿好的时候还看得我心神一荡。当然,要不是因为那是我亲手帮她穿上的,我的心神可能得荡个好几荡,至少肯定不只一荡。

“你看够了吗?”她趴在马上幽幽的来了一句。

“我……那个……我这不是想好好确认一下你的扮相吗?万一露馅呢。”我一边说一边把眼睛移开,“你确定你有办法行动吗?我不能背着你进城吧。”

她白了我一眼说:“你看好了吧。”

雷米尔一边说一边抬起自己的左手,我看到她的手指尖开始迸射出一圈一圈的电弧,这些电弧逐渐在她掌心凝结成一个球形,随着这个电球变得越来越大,雷米尔的额头上也开始沁出细细的汗珠,最终,一团网球大小的金色电光球在她手中成型。然后,她轻轻地把那个闪电球向上一抛,只见那一团电光在空中迅速膨胀、变形,直到变成一个由金黄色的闪电构成的人形,它才缓缓地落了下来。

这个“闪电人”体态和雷米尔几乎一模一样,在落地以后还轻盈的跳了两下,又调皮的冲我挥挥手,动作灵活,举手投足看起来和真人无异。

“嘿嘿~”她挑了挑眉毛,“见过吗?”

“分身术,我在书上看过,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我点了点头说。

“分身术这个名字不够浪漫。我管这招叫‘雷天使’。”雷米尔说着冲那个雷电分身勾了勾手,“这招你肯定就没见过了。”

“雷天使”和着她的手势也伸出一只手,蹦蹦跳跳的向她走了过来,本体和分身同样纤细优美的手用一种很唯美的方式对接在了一起,随之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我只能勉强透过光芒看到雷米尔的影子,而等到光芒消散之后,也只剩下雷米尔一个人了,只是身上填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金黄色光芒。

“杂技?”我明知故问道。

雷米尔忽然翻身下马,而且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然后还用和雷天使差不多的轻盈动作跳到我的身旁,用玉葱般的手指狠狠地弹了我脑门一下,并用和她灵巧动作反差极大的虚弱语气说:

“这一招是本小姐独创的,叫天使之衣,原理就是让雷天使像衣服一样附着在我身上,然后我就可以像控制它一样控制我的身体了。”

“确实很厉害。”我由衷的赞叹道。

“不过我现在这样最多只能维持半辰时间,也不能飞,最多也只有双翼境界。”她说着轻轻抓住我的手臂,然后在我一脸茫然的时候忽的一下把我抡了起来重重的摔在马背上,这一下差点把我昨天晚饭摔出来。

“这姑娘手劲真大。”我心想。

监兵城西墙主门称为拒龙门,是监兵城规模最大的一座城门,相应的也是现在戒备最为森严的一座城门,我看到明面上至少就有二十几个个全副武装的白虎卫在把守,比平时多了一倍。

一名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白虎卫驾着一匹白马来到拒龙门前,他头盔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马上还驮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白发男子。四个卫兵打马上前拦住这名白虎卫的去路,打头的一手握住挂在腰间的横刀说:

“子之不淑。”

那名瘦弱的白虎卫回答的声音倒是中气十足:“云如之何。”

“后面驮的什么人?”

“看这白头发还不明白吗?”

“门前荡清?”卫兵头子骑马走到白发男子旁边,用刀柄挑起男子的长发看了一眼,“好像还真是大王子,两年没见瘦了不少。”

“这还有假?为了抓他,折了三个兄弟呢。”瘦白虎卫拍了拍白发男子说,“到底是西山猛虎,要不是一开始他没防备,我估计我也要玩完了。”

“不错,真不错。”卫兵头子摇头晃脑的说,“上午听说觜公已经把二王子收拾了,现在大王子也完蛋了,真没想到这事儿能这么顺利。”

“可不是吗?”瘦白虎卫一紧缰绳,“我去把门前荡清扔进监狱里,劳烦你去跟大人禀报一声,到时候,功劳有你一半啊。”

卫兵头子一听就乐了,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瘦白虎卫的肩膀,另一只手递过来一个令牌,说;“你拿着这个,老咸池王锁了琵琶骨关在文秀宫里,让他们父子团聚去吧!”

瘦白虎卫收了令牌一拱手:“有劳大哥了!”说完一踢马肚子就进城了。

监兵城里街道纵横,这些街道分割出一个一个的坊,各坊均设有高墙,一旦龙族军队入城,每座坊都可以当做临时的小型要塞。而如果成立遇到紧急情况——比如现在——各坊都要戒严,关闭坊门,门口设白虎卫把守。

瘦白虎卫手举令牌骑马沿着西城道奔驰,路上巡逻的白虎卫看到令牌纷纷避让,各坊门口戒严的卫兵也躲得远远的,往文秀宫的道路畅通无阻。

看到四下无人,瘦白虎卫拍了拍身后趴着的白发男子,用十分虚弱的女声说:“真没想到这么顺利,你还是有点本事的嘛。”

白发男子一动不动,尽力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只能说是运气好,让我赌对了。”

瘦白虎卫扶了扶头盔,轻轻揉了揉自己亮紫色的大眼睛,说:“你这一手躲在别人背后说话的本事挺有意思的,不过为什么你要装你哥哥呢?”

“咱们在林子里的时候碰到的那些白虎卫明显不是来找我的。”白发男人,也就是我,回话说,“他们要是来找我的,早就跑到那个坑里弄死我了,既然我还活蹦乱跳的,就说明他们肯定没想到我还活着。但是那几个白虎卫看见我就打招呼,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他们把你认成了某个和你很像的人?”瘦白虎卫说着把几缕从头盔里跑出来的金色卷发塞了回去——这位假扮的白虎卫真身正是雷米尔。

“而且这个人正是他们要去杀的人……我们家的人特征很明显,我和我大哥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比他瘦很多,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会突然强壮这么多,这个战术就叫‘死的是你,你是你哥’!”

“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你这也叫强壮?”

“……这不是重点。”

“那你是怎么跟门口的守卫对口令的?你说的那些暗号我完全听不懂,我差点没对上口型。”

“这还不简单,那些口令是我编的。”我有些得意的说,“内容来自一本诗集,不过这本诗集不管是在大陆西边还是东边都没多少人读过就是了。”

“是这样吗?以后有时间你可以给我读几首吗?”

“有机会的话我会的。”我做出了一个情商颇低的回答。

说话间我们就到了文秀宫的宫门口,一路上我看到城里一切如常,非常的宁静,全无动荡的痕迹,各坊门口虽然偶尔有几个平民百姓出来张望,但是他们有的露出疑惑的神情,但更多的是漫不经心,似乎对于城内正在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

文秀宫规模不大,大约和一个大型的坊相当,最早是作为随军文官的居所,后来作为咸池国国相的居所,但是咸池国每年都是抵抗龙族入侵的前线,经常不设宰相,文秀宫也逐渐变成了非储君的王子的居所,所以我五岁开始就住进了这里,一住就是12年。

“你以前住这儿?还挺气派的嘛。”雷米尔压低头盔小声对我说。

我没吭声而是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她,因为文秀宫门口警卫非常森严,而且已经有两个拿着长矛背着轻弩的白虎卫走过来了。我看到雷米尔晃了晃自己的小腿——这是我们的暗号,表示她准备好了。

于是我悄悄提了一口气,然后和雷米尔表演起了双簧:“我抓住门前荡清了,快让我过去,一会他要是醒过来了,咱们加在一起都不够他打的。”

两个白虎卫紧紧地盯着雷米尔看了好一会,然后比较老的一个说:“我好像没见过你呀,报上你的名字来吧。”

我刚准备随口编一个名字,就听见宫门里面传出一个洪亮的男性声音,这个声音我倒是并不陌生,这是奎地的封君狼桀,是咸池七王公之一,出于礼仪应该叫他奎公桀,不过对于叛徒我也不需要讲什么礼仪就是了。狼桀的嗓门很大,他在文秀宫里对着门口的白虎卫大喊:“别查个没完了,赶紧让他把门前荡清带进来,我猜咸池王大人想儿子了。”

卫兵听他这么说就也没继续阻拦,一挥手放雷米尔和我进了文秀宫,然而我们一进门就碰上刚从我的书房里走出来的狼桀,这个人一头深灰色短发,面色阴沉似有病态,我注意到他一直捂着自己的胸口,走起路来脚还有点跛,看来是刚刚受了伤,正在调养。

“等会再进去,我也有日子没见荡清王子了,让我看看吧。”狼桀说着便抓住了我的头发,我赶紧闭眼装晕倒。

狼桀揪着我的头发拎起我的脑袋,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然后说:“怎么看着倒有点像他们家老二呢?”

我不敢张嘴,雷米尔也不能用自己的声音说话,白虎卫没有女兵更没有说话有气无力的女兵。所以我们两个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正在思考对策的时候,反而是门口的一个卫兵说了一句:“奎公大人,荡宇王子就是个书生,瘦得跟竹竿一样,这位可比他壮实多了,那只能是荡清王子啊。”

“我印象里的荡清王子比这个人还要粗个三圈啊,不过你说的也对,而且觜公镬信誓旦旦的说已经把荡宇王子弄死了,他可是一向心狠手辣。”狼桀说着放开了我的头发,然后指了指身后说,“老咸池王就锁在文秀园水池中间的亭子里,你送大王子去和他父亲团圆吧。”

“……是。”我低下头说。

雷米尔一边做样子一边冲着狼桀点了点头,然后把我拽下马扛在肩上就往文秀园也就是后院走。文秀园水池中间的亭子叫育华亭,是我平时练字的地方,我练字一向是不让任何人过来打扰的,所以这里一向人迹罕至——除了今天。

此时此刻,文秀园里站了有足足上百人,这些人神情严肃且全副武装,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地方,那就是育华亭,育华亭上只有两个人,一个人站着一个人跪着,站着的人一袭黑衣还戴着一顶颇为华丽的斗笠,看不清样貌,跪着的人琵琶骨上连着两条巨大的锁链,尽管银色长发盖住了他低垂的头颅,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那正是我的父亲,咸池王门前御!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