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粗重的呼吸，我在一阵刺眼的白光中睁开了双眼。浑身上下遍布着酒精带来的无力感，我稍微动了一下头，顿感一阵眩晕。
果然，我又一次喝多了。或者说是，喝大了。这已经是三个月以来我第五次喝断片了。我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上一次醉酒大闹一番之后，钟晨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再有一次就和我离婚。看来，继我的事业之后，我的婚姻也要走到头了。
该来的总要来，我一边在心里劝慰自己，一边盘算着该怎样解释。
“钟晨……”我小声试探着。没人回应。
“钟晨……”我又叫了一次，然后带着些许期盼而又无比绝望的复杂心理等待着审判的降临，结果还是没人回应。
我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我突然一阵莫名的心烦意乱，仿佛一个差等生终于鼓足勇气走进考场却发现考试延期了一样，伴随着不时的头晕，这种情绪甚至演变成了愤怒。
于是，我气急败坏地伸出左右开始在地板上胡乱地摸索，试图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找到我的手机。这一次，我很幸运。
拿起手机，我哆哆嗦嗦地伸出不知是在酒精的刺激下还是被醉卧的躯体压得已经开始发麻的右手给屏幕解了锁，然后瞄了一眼屏幕的右上角——已经8:50了，钟晨早就上班去了，怪不得刚才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放下垂着的右手，暗骂自己是个蠢货——只是看一眼时间，左手顺势按一下开关键就可以，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
我扔下手机，试图左手去安抚一下仍然有些麻木的右手，一不小心头也随着上肢的动作发生了位移，自然又是一阵眩晕。
一不做，二不休，冒着呕吐的风险，我索性一鼓作气坐了起来，周围的景象第一次完整地进入视野。
哇靠！
眼前的一切让我惊呆了——这是哪？！
面前的白墙距离我足有十米，中间隔着茶几，还有……还有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不是我家！所以，“酩酊大醉”加上“夜不归宿”，也许还要加上一条“酒后乱性”……想到这，我不禁抬起眼皮向自己周身看了看——整整齐齐，外衣、外裤都在，又向关键部位摸了一把——嗯，甚至连裤门都严丝合缝得一丝不苟。
其实，只要脑袋再稍微转一转我就会发现，这里虽然不是我家，但也肯定不是宾馆，不错，装修是简约了一点，却也能透露出淡淡的烟火气息，所以一定是某人的住宅。
不过转头一想，不是宾馆又如何，“夜不归宿”的罪名已经坐实了，以后的路都是随遇而安了。想到这，我不禁悲从中来——人间不值得啊。
在这种情绪的带动下，我开始认真地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这张沙发在刚刚过去的一夜还承担了床的任务，实话实说倒是挺舒服的，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最适合胡思乱想了……
我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面对钟晨吧……离婚，嗯，她不会跟我离婚的……她应该不会跟我离婚吧……她跟我离婚能去哪呢……她如果非要跟我离婚怎么办……我总不至于跪下来求她吧……她不喜欢我给人下跪……她也不喜欢我扇自己耳光……啊——我该怎么办？！
要是一切能重来，那该有多好……
这有何难？
我发誓最后这句话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它就像是突然从我脑海中蹦出来的，或者更准确地说，像是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的一样。
顺着这个思路，我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大致能够断定这句话应该是在梦里听到的无疑。那个声音，那种语气，如同梦魇一般清晰，我记得他好像是说：“这有何难，只要……”
只要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翻了个身，梦也随即被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搅醒，错过了揭晓答案的重要时刻。我很懊恼。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要从自己的梦里寻找答案？他说的话难道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不禁在心底为这个严谨的逻辑保留着最后一点侥幸。
也罢，早死早超生，我拿过手机准备给钟晨打个电话，点开电话图标时又忽然想起这个时间钟晨正在工作而根本不能接电话，刚刚鼓足的勇气瞬间化为乌有。
不过，这次也不是收获全无，我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甚至是反常的细节——从昨晚到现在，钟晨竟然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好奇心起，我又顺手往下翻了翻——前天没有，大前天没有，大大前天也没有，大大大前天……不对，大大大前天绝对不应该没有，因为那就是我上一次喝多的时候，而每次我酒醉晚归，钟晨的电话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我索性直接点开了联系人，准备做最后的挣扎——张、张、张、张、郑、郑……我耐着性子一行一行地往下看……赵、赵、赵、周——从“赵”直接跳到了“周”，意味着没有“钟”开头的联系人，那么这样看来……是我把钟晨的电话删了？
这个荒谬的想法一下子让我方寸大乱，因为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其实比更荒谬的事我酒醉后都干过。但稍微冷静一下，我又迅速地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断片前仅存的记忆告诉我自己似乎没有这样做过，而且也很难想象断片后自己还能进行这样精密的操作。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我又将手机调回到通话记录页，钟晨的电话号码我是烂熟于心的，而直至翻到了底部，我也没有在全部通话的未知号码中找到那串熟悉的数字。
我顿时感到有一股电流从脚趾涌入头顶。
难道说我穿越了？我想到了几种可能性。第一，我一觉睡了好多年，其实我现在已经老了，而钟晨……可能已经不在了。于是，我迅速关黑手机屏幕朝自己照了照——还是那个熟悉的自己，我没有变老。这种可能性排除。其实想想就觉得不可能，毕竟手机还是那部手机。第二，我只身穿越到了未来，不过从眼前大厅里的陈设看，似乎也不太可能，但万一这个房间只是未来的人为了怀旧而精心打造的呢……为了进一步求证，我觉得向窗外望一圈，而就在我起身准备移步窗前的时候，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震动了起来，把尚沉浸在科学试验思绪中的我吓了一跳。
伴随着急促的“嗡嗡”声，手机屏幕夸张地亮着，赫然显示着两个字——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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