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破

天辉纪年,京城的一处府前被围的水泄不通,府门口两侧分别驻守着两队士兵,进进出出到处都是穿着铠甲的官兵。门庭上挂着的牌匾镌刻着“苏府”二字。苏府前院挤满了陆陆续续被官兵从房中驱赶出来的人,嗡嗡泱泱的挤满了前院。人人脸上惊恐万分,狼狈不堪,他们不明白上一刻还在各自忙碌,为何冲进这许多官兵,铠甲和腰刀闪着令人胆寒的阴森光芒。苏府的上空灰蒙蒙的一片,就如这府中众人此时的心情,沉闷阴郁,暗无天日,各处都透着令人不安的消弭气息。

男女老少的啼哭声、求饶声、官兵的呵斥声、搜查翻找的撞击声、瓶子掉落的破碎之声,此起彼伏一次次撞击心田。

“求求你们饶了奴才吧,和小的不相干的,我什么都没干呜呜呜,呜呜呜”

“我们只是仆从,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们,小人上有高堂下有幼孩”颤抖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嚎叫声,哀求声,撒泼打滚好不热闹。

这些刀口舔血之人哪容得他们这么放肆,大声呵斥,拔出腰间那明晃晃的大刀,一干人等立即禁声,死死的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口,那耸动的肩膀和泪眼模糊的双眸中透出的都是对死亡的恐惧,有几个胆小的直接瘫倒在地,吓得魂不附体。见他们瞬间安静,官兵才将大刀放回刀鞘,厌恶的斜睨了一眼地上瘫倒着的几人,也不等他们慢慢回神,上手粗暴的拖拽往前院去,也不管你是老是少,一并如是。

有一将领模样的人从府外大踏步进来,趾高气扬的对着里里外外的官兵喊道

“大家动作快点,不要遗漏,一丝一毫都给我搜仔细了,外面的人给我瞪大眼睛,一只苍蝇也不准给我放走。”

官兵们齐齐回“是”声音整齐有力。

此时这苏府的主人苏诚,静静的坐在书房书案前闭着眼睛,外面奴仆的叫嚷声、官兵的呵斥声和向这边靠近的簌簌的脚步声似乎都和他无关。

刚才那将领模样的人来到书房,抬腿直接踹开了房门,木质的大门应声倒下“哟,苏大人倒是淡定的很,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尚书,请吧苏大人”

苏诚缓缓的睁开眼睛,明亮的眼眸底只余无边的黑暗,朦胧不清,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悠然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皱的长袍,修长的身子迈开了稳健的步伐,从容赴死。

门外的老百姓指指点点,讨论声此起彼伏。

“你说这官府是不是搞错了,苏大人平时对街里街坊的都客客气气,礼仪有度,听说替老百姓办了不少案子,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怎么会被抄家呢,里面是不是有隐情啊”。

“这你可别瞎说,他犯的可是诛九族的死罪,没准他平时干的那些事都是掩人耳目的,内里谁能知道,当官的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最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老百姓”。

“哎,造孽哦”

“你们知道这苏大人为何被抄家吗?”第三人神神秘秘半遮半掩的问道

“我跟你们说,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听说是因为叛国,和我们的敌国努尔哈国通信,被人查出来了。你说这能不抄家诛九族”

“真的?假的?”

“我骗你们干嘛,我媳妇外甥的表舅在做官人家做下人,那个当官的很是有权利,他也是不小心听见的”

“哦 哦 哦,原来是这样”刚才议论的百姓好像知道了许多内幕一般,纷纷住了嘴,心里暗暗盘算着回去和好姐妹说说。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山林间的小道上飞速奔跑着,带起烟尘滚滚。他们已经在路上跑了两日,挥舞着马鞭的人一刻也不敢停下,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望着他紧绷的面庞,蹙起的双眉便知心事甚重。粼粼马车,一路疾行,马车内坐着个女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此时脸色有些苍白,被颠得东倒西歪,面色不渝,乌黑柔软的秀发被扎成两颗小丸子,圆圆的脸蛋白皙嫩滑,用手轻轻一掐好似能掐出水,笔挺的小鼻子上有点红,好似刚哭过,小嘴嘟着很伤心的样子。

两日前的深夜爹爹将她塞进这架不起眼的马车里,苏卿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爹爹让他跟着夏哥哥去找太师傅,让她去那好好的玩一阵子。可她想让爹爹和娘亲一起去,任她如何撒泼打滚,这次爹爹和娘亲就是不松口,小小的人儿陷入深深的回忆。

“爹爹、娘亲你们陪我一起去吧,卿卿一个人害怕,卿卿不想去”软糯的声音苦苦的哀求。

“卿卿是爹爹和娘亲的宝贝女儿,你是最勇敢的,怎么会害怕呢,卿卿不是最喜欢跟着爹爹查案吗,爹爹见你从来不害怕的,现在有你夏哥哥陪着你,更不用害怕了,你不是很喜欢让夏哥哥陪着你玩吗,爹爹这次让他好好陪着你,可好”这个刚硬伟岸的男人面对着他这个千娇百宠的宝贝女儿,满脸不忍,蹲下身耐心而温柔的哄着。

一个细腻轻柔的女声传来“卿卿平日最听爹爹的话了,这次也要乖乖的哦”

“可是我不想离开爹爹和娘亲,卿卿想同你们在一起”软糯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不舍。站着的女子悄悄背过身去,用帕子拭了拭眼泪,瞬间又满面笑容的转过身注视着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好似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卿卿不要闹,爹爹和娘亲很快就会去接你的,你太师傅那可好玩了,还有许多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太师傅一定会很喜欢,很疼爱卿卿的”

“是啊,娘的乖女儿,不用多久,娘亲和爹爹就去接你了”

远处鸡鸣之声渐起,男子抬眼往黑暗处看去,好似下了决心“不能再耽搁了,趁着天黑快些出去”男子低低的对女子催促道,女子又擦了擦脸庞,默默的点了点头。

“阿夏,东西都放在马车里,你要好好保护小姐,一辈子守护着她,不得让她有一点损伤”男子威严的脸上透出身居高位的气势对着伫立在马前的少年说道。

马前被称为阿夏的男子跪地给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中带着暗哑“老爷和夫人放心,奴才誓死保护小姐,一辈子守护在小姐身旁,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苏诚上前扶起阿夏,昏暗的月色下映照出男孩面容,十二、三岁的脸庞,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同年纪的严肃和深沉,显得整个人老成稳重,五官清秀,身材挺拔,一看就知道是个习武之人。

“将小姐抱上马车,赶紧走吧”男子满脸的落寞和无奈,站在身旁的女子虽然极力忍耐,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流淌下来的泪水,手中的绢帕一次次被浸透。

阿夏抱起苏卿语转身欲上车,女孩知道自己即将远行千百个不愿,在他怀中极力挣扎,想摆脱被送上马车的命运。

“我不去,我不去,我要陪着爹娘,我不去,夏哥哥是坏人,爹娘你们不要离开我,我不走,我不走,爹娘不要卿卿了吗,我不走”圆乎乎的脸庞因为着急憋得通红,晶莹的泪珠一串串的掉落。

挺拔伟岸的男子心中不忍,只得背过身去,如松的身体在这离别之时好似突然变得有些佝偻。女子早已泣不成声,急速上前从阿夏怀中将苏卿语抱入自己怀中紧紧的护在怀里,好似要将她融入身体。许久,女子轻轻的拍了拍女孩,亲了亲她的脸颊,温柔的替她拭去眼泪。

“卿卿,你记住,爹爹和娘亲不管在哪里都永远爱你”说完不等孩子反应,狠狠心将她塞回阿夏怀中,阿夏不再犹豫将女孩抱上马车,任由女孩不断的拍打、挣扎、哭泣,一甩缰绳,离开了。

背过身去的男子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蓦的转过身来,眼眸深深的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仿若能听到车内撕心裂肺的呐喊声,苏诚那俊美绝伦的脸上布满泪水。

同样哭成泪人的苏夫人,恋恋不舍遥望远去的马车,他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走到夫人身边将她轻轻的拥入怀中,抬手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心绪。

“夫人,你为何不随卿卿一道走啊,你这般让为夫如何是好”男子满脸苦色

躲在他怀中哭泣的女子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眸还挂着泪水,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相公“相公在哪,妾身便在哪,若没有你,此生,活着也无意义,妾身只想陪着你,同你一起黄泉碧落,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只是妾身对不起女儿,希望下辈子卿卿还能投胎到我腹中继续做我们的女儿,妾身一定将这辈子的遗憾全都偿还给她,加倍疼她,爱她。”

男子温柔的注视着他的夫人,抬手轻轻的拭去她挂在脸颊的泪水,亲了亲额头“我们的女儿她定能傲立于天地之间,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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