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的女孩因为马车的颠簸悠悠转醒,白嫩的小手撩开车帘,见车前坐着阿夏,才想起昨夜爹爹和娘亲将自己送走的事实。想起不免有点伤心,只静静的看着飞速而过的高山树木,没了往日的活泼生动。
阿夏感觉到动静,回头就见到了一张莹润的小脸,布满了忧伤,阿夏眼睛暗了暗,瞬间又堆起笑容。
“小姐饿了吧,车上带着许多香甜可口的糕点,还有你喜欢的羊奶乳,小姐打开尝尝。”阿夏一边不停的驱赶着马车,一边出声询问。
女孩脸上郁郁的,闷闷的,阿夏见小姐不吭声,知她心中难过,这般小的人儿何时离开过老爷和夫人的身边,哎,往后可如何是好。
此时的京郊刑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行刑台上跪着的正是苏家上下几十口人。邢场上哭声一片,当中跪着的男人,脸色苍白,全身血迹斑斑,看的出来受了重刑,却从头至尾未吭一声,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即便身赴刑场也是一身傲骨。此人正是刑部尚书苏诚,小女孩的父亲。
旁边跪着她的母亲,头发有些凌乱,只温柔爱意的看着自己的相公,好似不是身处刑场的将死之人。
曾经名噪一时的寒门状元,一路青云直上,三十多岁的年纪已是刑部尚书。查案了得,破获不少大案,文采更是斐然,十八岁金榜题名。传言此人铁面无私不论你是谁都照章办事,从不徇私。
围观的百姓中挤出来一个老翁,手上提着一篮子的吃食,蹒跚着步伐跪在行刑大人面前,开口央求。
“大人求求您让小老儿给他们苏大人送口吃食,让他路上做个饱死鬼”
上位之人有些不耐烦“你是他的什么人?”
“小老儿曾经受过苏大人的恩惠,今日他蒙难,小老儿只想报答一二,求大人成全”说着磕了几个头。
上位之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放他进去。
苏诚并不认识此人,只见小老儿来到苏诚跟前又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将篮子打开摆出了满满的饭菜,有肉、有鱼还有一壶酒。苏诚虽疑惑却并未出言,心中感动临时之际还得人记挂,也不枉此生。
“谢谢老人家,老人家高义,苏诚无以为报,下辈子再来结草衔环报答一二了”跪着的夫人看着眼前的老人也是一脸感激。
“苏大人,莫说这样的话,是小老儿下辈子要结草衔环,您为那么多百姓伸冤,肯定不记得小老儿,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您帮我的女儿伸冤,小老儿感激您还来不及,可惜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得了这样的结果,天道不公,老天无眼啊”老人说着老泪纵横,远处催促的声音响起,老人赶忙端起饭食喂给苏诚,吃了几口便停下,又喂了酒,苏诚摇了摇头。
“麻烦老人家给我夫人喂些,黄泉路上我们相依相伴不能让她饿着”苏诚央求道
“是”老人低声回答,就着苏诚的筷子,夫人吃了几口如他那般喝了几口酒,从身体到心里都暖暖的。
“好了,快些退下”两个衙役上来将老人拖了下去
“午时已到,行刑”“哐当”一声令牌落地,刀斧手高举砍刀。
“相公此生能遇到你,与你共赴黄泉,妾身了无遗憾”
“夫人,是为夫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
两人合眼脸上安详而幸福,身后的刽子手高举的砍刀重重的落下,颗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溅了一地,轰隆隆的雷声伴着闪电响彻天边,不待众人逃离,噼里啪啦的雨点便倾注而下,人们四下逃串,斩台上的鲜血被雨水一遍遍的冲刷,汇聚成一条红色的河流,缓缓流散。
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片祥和宁静,马儿站在湖边悠闲的吃着嫩绿的青草,几日的奔波让他们都有些疲倦。岸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地上铺满了春日里盛开的小野花,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甚是可爱,女孩看着眼前的花朵脸上笑意满满,拿起一块糕点慢慢的放日口中,小口小口的品尝,姿态优雅,看得出受过很好的教养。思念的痛楚似被这春日的美景安抚了些。
男子摸了摸马头向女孩走来,蹲下身注视着她,眼神温柔。
女孩捻起一块糕点喂给眼前的小哥哥,男子眼中似这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辈子只余她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了,想着眼底有些灰暗又多了坚定。
“夏哥哥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太师傅那?”稚嫩的声音响起。
“还要两日”
“为何这般远,我们都已经走了这么多日了,卿卿日日在马车里都要憋闷死了,夏哥哥要不我们回去吧,爹爹的和娘亲不会怪你的,如果他们要打你,我便替你挡着,他们最疼我了,肯定舍不得打我,到时候你就不会受罚了”女孩哪里知道那里已经是个回不去的地方,疼爱她的爹娘也已成往事。
阿夏微微低头复又抬起“小姐不乖哦,怎么能不听老爷和夫人的话呢,他们不是说了很快就会来接你的,我们就安心的去找太师傅,你不是一直写信给太师傅想去看他老人家吗?您看老爷知道您的心思,所以送您出来了。等我们玩好了就回去好吗?”阿夏耐心的安抚。
“可是......可是,我想爹娘了”小女孩扁了扁嘴,想哭又忍住了。
“小姐最勇敢了,我们要开开心心的,不然老爷和夫人要担心的,到时候太师傅见了以为你不喜欢他呢,他该伤心了”女孩抬起雾气蒙蒙的双眸看着阿夏。
“嗯,我要勇敢,我喜欢太师傅”说着拍了拍小手,将遗留在手上的糕点屑沫拍落。
“那我们继续走吧,我想快些见到太师傅,到时候娘亲和爹爹就会来接我了”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向马车走去,男子沉默着套上马,上了车。一路无话,女孩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嘴里哼哼着母亲教给她的歌曲。阿夏沉重的心情随着呢喃的歌声暂时平复了几分。
一路上苏卿语变得和从前一般的乐观开朗,明媚的笑容时时出现在她的脸上,叽叽喳喳的和阿夏说个不停,说累了就将小嘴塞的满满的不停的吃着,累了就躺下歇息。路过风景秀丽的地方便叫阿夏停下马车,跳下马车疯玩一圈,直到脸上、身上灰扑扑的。有时挂着树叶,有时一身泥土,有时湿漉漉的。阿夏从不责怪,拿出娟子替她温柔的擦拭,换下脏污的衣裙。如果小姐能一直这般快活就好了。
又过了两日,马车缓缓的驶进了一个小镇,速度也跟着放慢了许多。阿夏忍不住打量周围,恍惚觉得此处似世外桃源,遗世独立,到处都透着安静祥和的气息。小镇上的老百姓你来我往始终挂着笑容,相互问候,各处都有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夹杂着鸡鸣和狗吠,清幽之中带着人烟。看着陌生的马车进入小镇,镇上的百姓好奇的伸头看向他们,阿夏低着头自顾自的继续赶着马车向前。
小小的一个脑袋从马车里探出头,两个小丸子顶在头上,两边各一个,小丸子上各缀着个小铃铛,铃铛随着她脑袋的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铃声,小脸粉雕玉琢霎是可爱,脸蛋圆滚滚的好似个小包子。
小镇地处山坳,因平地较少,屋舍都是依山而建,都是用岩石垒砌而成,仿若一座石头小镇。
“夏哥哥这是哪里,怎么这般好看,你看那些屋子怎么都是石头垒的,我从未见过”女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瞅。
“小姐这里便是太师傅居住的石泉镇,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太师傅了”阿夏出声答道
“石泉镇,难怪都用石头砌的,那一定有泉水了”
“这个奴才不知,小姐见了太师傅可以问问”
女孩轻轻点头,有些兴奋的左顾右盼,一声稚嫩的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刘伯,我使银子你将糖葫芦卖我两串吧”
“小少爷,不成的,吴先生说了不许你吃糖,也不许我们卖给你”卖糖葫芦的老伯一脸为难。
“你理那老头作甚,我这是真的银子”男孩满脸倔强,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红潺潺的糖葫芦,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
“小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吴先生可是对我说了不许卖糖给你,不然以后就不将地让给我种了,您要吃糖得吴先生同意才行”老伯好言相劝
“那就一串,我不会让老头知道的,好不好?”
“不成不成,你去其他地方买吧”不论小男孩怎么软磨硬泡老伯还是一口回绝
这小男孩见人家不许,假装离开,偷摸着回来拿走一串,撒腿就跑。这刘伯也不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卿语看着有趣,吃吃的笑起来,阿夏见小姐一直盯着卖冰糖葫芦的老伯,停下马车,给她买了一串递给她。苏卿语接过冰糖葫芦看了许久呵呵直笑,轻轻的咬了一口,小脸霎时皱成一团。阿夏弯了弯嘴角,一甩马鞭,马儿笃笃笃的继续往前跑。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悠远绵长的声响,笃笃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缓缓的向小镇深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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