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拉拢

果不其然,公鸡这一阵折腾依然没能获胜,体力已经消耗大半。

此时它那硕大的身躯反而变得有些笨重,勉强用身体顶着斗鸡,有一下没一下地去啄斗鸡,一副要死不活的状态,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斗鸡伺机而动,猛然转过鸡头,张嘴对着公鸡的鸡冠一口啄了下去。

公鸡的体力已经消耗大半,反应速度变慢了许多。

斗鸡的突然反击让它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躲闪,头上的大鸡冠便已被斗鸡一口咬住了其中的一根。

“咯嘎……”公鸡受痛一声惨叫,随即连连甩头,想把斗鸡甩掉。

斗鸡前面的百般忍耐,就为了这一刻,岂会这么轻易松口?

它死死咬住公鸡的鸡冠,粗壮有力的双腿如同在地上扎了根,任由那公鸡怎么甩都无济于事。

公鸡被咬住鸡冠,既甩不掉斗鸡,也抬不起头来反击,伴随着一阵阵刺痛不断地从鸡冠处传来。

公鸡无计可施,只能做出最后的挣扎,把头一顿一顿地借助身体所剩不多的力气往后拉扯着。

斗鸡场上的打斗节奏开始慢了下来。

在场观看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地看着两只斗鸡的打斗。

特别是伍仁,看着自己的公鸡刚才还威风凛凛,一下子却被对方的斗鸡给遏制住了。

他大气都不敢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目不转地看着自己的公鸡,神色紧张。

他对面的陈六同样面色凝重,只是相比之下,陈六的脸上多了一丝喜悦。

一时间,在场的六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的喧嚣对他们似乎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一旁的张巨也是看得入了迷。

这时,那公鸡猛甩了几下头,好不容易,总算是把斗鸡的嘴给甩掉了。

可它的鸡冠上却已经少了一块肉。

鲜血直流!

“好!”刚才还有些失望的陈六看到此景,顿时精神抖擞,两眼放光,双手狠狠一拍,整个人跳了起来,把凳子都给踢翻了,大声喊道。

斗鸡嘴里叼着公鸡的半截冠须,鲜血从它的嘴角滴落到地上。

它并没有把那半截冠须吐掉,竟是吞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张巨不免有些愕然。

这么多年他看斗鸡打斗不下千场,第一次看到斗鸡居然吃对手的鸡冠,心中难免有些不适。

那斗鸡丝毫没有给公鸡喘息的机会,吞下冠须后,再次飞速扑向了公鸡。

速度之快,公鸡还没在痛苦中反应过来,鸡冠又被狠狠地啄了一击。

这公鸡倒也有些血性,被啄伤了并没有立马认输,忍着疼痛奋起反抗。

“对,就这样,打它,打它。”陈六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显得异常亢奋,摩拳擦掌地大喊道。

公鸡勉强和斗鸡苦苦周旋了几个回合,头上的鸡冠已经被斗鸡啄得不成型了,斗鸡台上已然血迹斑斑,它实在招架不住,拍打着翅膀落荒而逃。

斗鸡乘胜追击,公鸡那肥硕的身躯,加上伤痕累累,斗鸡台又被围了起来,根本无处可逃。

斗鸡矫健的身躯很快追上了它,咬住它的尾巴,把它给拖住。

公鸡咯咯苦叫着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已然成为强弩之末,只能乖乖地匐在地上,低头认输。

斗鸡跳到它的背上,再次咬住它的鸡冠,仿似个俘虏了战败者的斗士。

公鸡已经无力反抗,趴在地上不敢乱动,任其羞辱。

胜负了然!

“哈哈哈……”陈六反败为胜,笑得前仰后合,不断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给钱给钱。”陈六甚是得意,伸出双手,道。

旁边几个看客哀叹连连,自认倒霉,纷纷掏出铜钱递给陈六,摇着头哭丧着脸走开了。

他们押的是伍仁会赢,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跟老婆交代。

“你呢?手下败将,愿赌服输啊。”陈六收好铜钱,把手伸到伍仁面前,嘲弄道。

伍仁拉拢着脸,面如死灰,瞄了陈六一眼,很不情愿地掏出五十个铜钱放到陈六手上。

再看看自己的公鸡被伤成那样,心痛得很,急忙伸手把陈六的斗鸡赶走,抱起自己的公鸡二话不说,离开了现场。

“真的斗鸡果然不同凡响,今晚又可以大吃一顿了,哈哈!”陈六抱起自己的斗鸡,笑道。

“祖宗,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就靠你了。”说完,陈六还对着斗鸡亲了一口。

张巨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

暗想他那只斗鸡身上还带着血,怎么就下的去嘴呢?

“小郎君,要不咱俩来一局?”陈六转而对张巨道。

“我耶①不让我玩斗鸡,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巨摇摇头,道。

“你耶还不让你逃学呢,你咋个不听?”陈六道。

“那不一样。”张巨道。

“咋个不一样?”陈六道。

“你不懂,不跟你说了,我要上茅房。”张巨道。

说完,便转身离开。

自己的小秘密,他可不想跟陈六说。

“诶,小郎君。”陈六喊了一声。

张巨已经走远,他也就不多说什么,抱着斗鸡转战下一场。

张巨说要上茅房只是托词,他不想跟陈六纠缠。

陈六这个人他很解了,平时有点什么好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要炫耀一番,说个没完没了,让人头痛得很。

很快,张巨来到了书房,打算拿父亲的那本《斗鸡异录》研究研究。

张扬把这本书锁在了一个木盒子里,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张巨偷看。

但张巨早有应对方法,私底下配了一把钥匙,每次趁张扬不在,就会跑来这里偷偷看书,看完后按原来的模样摆放回去,以为能瞒天过海。

他这种小伎俩又如何能瞒得了张扬。

张扬心中不愿意张巨学习斗鸡是真的,可张巨偏偏要学。

他本可以把所有跟斗鸡有关的东西统统严加看管起来,不让张巨碰,包括这本书,他完全可以带在身上,如此张巨根本无法偷看。

只是他想到的另一个问题是,如果真的做到那种程度,张巨一旦学业不成,往后岂不是连个谋生的能力都没有?

让他偷偷学斗鸡,就算他学业不成,最起码还有一技之长傍身。

凡事不能做得太绝,断自己儿子后路,岂是一个父亲能干出来的事?

张扬太了解儿子性格了,如果真的杜绝他和斗鸡接触,他真的有可能会一条道走到黑。

这是张扬不想看到的,现在最起码他还愿意去学堂。

张扬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对张巨学斗鸡的事慢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时,张巨走到书架旁,搬来椅子站了上去,踮起脚把书架最上面放着的檀木小盒子拿了下来,放在书桌上,再把椅子搬回原位。

张巨拿出钥匙打开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本看上去已经有些残旧,蓝色外皮,大概拇指般厚的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王爷,这边请!”

不知过了多久,张巨听到了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不由得一慌,赶紧把书本放回盒子里。

想要把盒子摆回原位已经来不及,只好抱起盒子躲在了书架后面。

不一会,张巨听到陆续有人走进了书房。

“王爷,请上座。福伯,看茶。”一男子道。

张巨听得出来,这是父亲的声音。

‘王爷?王爷可是皇亲国戚,怎么会跑来我家?’张巨暗想。

好奇的张巨轻轻放下手中盒子,通过书架上书籍之间的缝隙往前看去。

但见刚才自己坐的地方,有一衣着华丽的男子正坐在上面,只可惜是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的样貌。

他的身旁站着几个同样衣着华丽的男子,看样子应该是他的随从。

而自己的父亲站在了他的正对面,脸上带着笑容,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不一会,福伯把茶水端了进来。

待他把茶水摆放好,张扬在他耳边叮咛了几句,他连连点头便带着托盘离开了。

“张老板,不必拘束,坐吧。”那男子端起茶杯,轻声道。

从他的语气当中就能听出一股傲慢之意。

此人便是当今圣上第十二子,仪王李璲,政绩平平,能力一般,却生性傲慢且为人阴险,喜怒无常,因此并未得到李隆基喜爱。

他一直想得到李隆基的重用,打算通过斗鸡投其所好,已经建立专门机构,驯鸡师倒也请了不少,但都不太理想,和唐天宗、河中房这两大门派根本无法比拟。

听闻客云聚的老板张扬乃是驯鸡好手,打算请他回去当驯鸡师总教头,以此壮大自己的斗鸡团队,从而让李隆基刮目相看。

他此番前来客云聚,便是为了此事。

方才张扬带他到后院的养鸡场看了一圈,颇为震惊,立马觉得张扬就是他要找的人,迫不及待地就想把他带回王府。

在外面说话不方便,张扬便把他们带到了书房。

书房远离斗鸡场和养鸡场,一般除了他们一家人,其他人基本不会来这边,相对而言比较安静且隐匿。

张扬不想让客云聚内,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草民不敢。”这时,张扬道。

“王爷让你坐就坐,哪那么多废话?”边上一声音尖锐如女子的人阴阳怪气地道。

“多谢王爷赐座。”张扬道。

他看了李璲一眼,李璲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张扬虽是平民,但在这长安城也待了这么些年,李璲为人十分高调,对他的事迹早有耳闻,想想还是坐了下去。

“王爷此番到访寒舍,不知有何教诲?”张扬端坐于椅子上,拱手问道。

李璲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没有说话。

“张老板,不要明知故问,但既然你问了,我就跟你说道说道,王爷此番前来,就是要带你回去当驯鸡师的总教头,还不赶紧叩谢王爷?”身旁那太监模样的人道。

张扬闻言,顿时受宠若惊,急忙站了起来,随即双膝跪地。

“谢王爷抬爱,只不过……”张扬道。

李璲听到后面三个字,瞬间脸色一变,把玩玉扳指的手也停了下来,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张扬。

“怎么?你不愿意?”那太监模样的人冷声问道。

“草民自然是愿意,只是草民何德何能,岂敢做王爷的总教头。”张扬忙道。

“张扬,王爷亲自上门来请你回去做总教头,那是你修来的福气,别人削尖了脑袋想做都做不了,你别不识好歹。”那太监模样的人厉声道。

“草民不敢,草民自知能力有限,德不匹位,并非有意拒绝王爷的好意。”张扬道。

‘啪’地一声响,李璲拍案而起,面露怒意,用力过度,手掌一阵发麻,痛得他连连甩手,脸上怒意又增加了几分,吓得几个随从纷纷下跪。

注释:①,耶:唐代对父亲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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