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斗鸡一前一后,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斗了不下十来回合,地上散乱的鸡毛不少。
由于品级压制,柿黄逐渐处于下风。
芦花似乎越战越勇,嘴爪并用,不断对柿黄发起猛烈的攻击。
打得柿黄那叫一个节节败退。
李白看到自己的斗鸡如此刚猛,兴奋无比,不断地大喊着给芦花打气。
哪怕声音嘶哑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呐喊助威,那种激情澎湃几乎到了忘我境界。
那两人眼看自己的斗鸡就要输了,又看到李白所有的精力都在斗鸡台上。
两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微微点头。
那人走到李白身旁,拍拍他的肩膀。
“先生的斗鸡果然厉害,在下佩服。”那人拱手对李白道。
“哈哈,承让了。”李白被对方打断,只好转头拱手还礼。
就在此时,对面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拇指般大小的竹筒。
只见他把竹筒放在嘴里,瞄准了芦花的大腿,用力一吹。
从竹筒中飞出一根鸡毛箭,悄无声息地射了过去,插在芦花的大腿上。
那鸡毛箭尾部的毛和芦花的鸡毛十分相似,插在芦花腿上竟是看不出破绽。
芦花大腿中箭,一声惨叫,哪里还顾得上和柿黄打斗,踉跄几步摔倒在斗鸡台上。
柿黄见状,快步冲过去跳到芦花背上,一口死死钳住它的鸡冠。
李白听到鸡的惨叫声,以为是对方的斗鸡战败了,喜上眉头,急忙回过头。
却看到被踩在脚下的竟是是自己的斗鸡。
芦花在地上用力扑腾着翅膀想要反抗,奈何已经被柿黄摁在脚下,加上腿又受了箭伤,根本无法翻身。
事情的反转来得太过突然,李白一时间难以接受。
刚才自己的斗鸡明明已经压制了对方,怎么一转身的功夫就让对方反败为胜了呢?
“你作弊。”李白回想起刚才两人的举动,忽而明白过来,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
酒劲上来了让他的行为变得有些冲动。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那人拨开李白双手,问道。
在得手之后他已经把竹筒藏了起来,李白看不到他所使用的‘凶器’。
“你就是作弊了,你让同伙来和我搭话,趁我不注意你就暗下黑手,你敢说不是?”李白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责问,道。
“放你娘的狗屁,无凭无证,你不要血口喷人,愿赌服输。”那人骂道。
说完,伸手拿起了公正台的银两。
“你给我放下。”李白从背后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喊道。
刚才那和李白搭话的人见状,跑过来抓住李白的手。
“你放手,输了不承认,难道还想打人不成?”厉声道。
“你们作弊。”李白大喊道。
他死死抓住那人的后衣领,并没有放手。
此时的他已经认定对方作弊,是不会就此轻易罢休的。
内心的怒火已经开始露出了零星花火,只要有人稍微一吹,就会立马燃烧起来。
一直在柜台前观看的张巨,刚才那人偷袭芦花的经过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此时看到他们发生了争执,正要过去为李白指证。
抓住李白手的那人,怕时间耽误久了,作弊的事情败露难以脱身,忽然抬起脚狠狠踹了李白一脚。
李白猝不及防,加上已有醉意,脚下轻浮,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想他堂堂大诗人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内心的怒火终于顿时羞怒不已,恶向胆边生,爬地而起,‘锵’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对准那人的胸口猛然刺了过去。
随着一声闷响,那人没想到李白竟然敢持械伤人,一个躲闪不及,李白的长剑插入了他的胸口两寸有余。
那人张开嘴巴,双目圆瞪,脸上满是恐惧,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鲜血从衣服渗了出来。
跑到一半的张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立马站住了脚步,整个人都惊呆了。
方才还有些醉意的李白,看到自己的长剑插入了对方的胸口,醉意顿时烟消云散。
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李白杀人啦,李白杀人啦。”另一个看到自己的同伙被李白杀害,也吓得不轻,丢下手中的银两大喊了起来。
他这么一喊,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而那被李白刺伤的人已无力站立,一声闷响倒在了地上。
表情痛苦,鲜血不断地从他的胸口渗出,把他的上半身都染红了。
看来是活不成了。
在场所有人无不惊愕,吵闹的斗鸡场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看到倒在地上的那人不知死活,李白心里害怕极了,他不敢上前查看,更不敢在此地逗留。
待会官府来人,非把他抓回去不可,大好前途即将毁于一旦。
想到此处,李白也顾不上那么多,连滚带爬地拨开人群,仓皇而逃。
李白此番前往长安城,本意是想献赋谋仕。
他来长安城已经好几年,由于家庭的缘故,他不能应常举和制举以入仕途,只能通过献赋的方式谋取。
他曾多次献赋于天子,都未能如愿以偿。
李白心灰意冷,意志消沉,整日借酒消愁。
听闻长安城的客云聚是个斗鸡的好地方,便闻声而来,本想借助斗鸡消磨时间,却不曾想今日到此成了杀人犯。
可谓是:命途多舛常变幻,生于天地没遮拦。谋仕长安杀人犯,亡命天涯空悲叹!
客云聚发生了命案,有人报了官,官府遣人前来调查。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这种鸡鸣狗盗之辈死了反而是一件好事,因此在调查的过程中并没有人站出来作证。
就连他的同伴看到自己孤身一人,自己理亏在先才导致了悲剧发生,也不敢多说什么。
张巨作为目击者之一,碍于年纪尚小,所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
但毕竟是牵扯到命案,而且还是在京城之地,官府抓不到罪犯,为了维护正常秩序,便让客云聚暂时歇业。
曾经客似云来的客云聚,因为一桩命案,一夜之间沦为了冷清之地。
如此变化,对于张家而言,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张家也因此家道中落。
客云聚前前后后招募了近百人,现在已经没有了生意,养着这些人也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开业。
张扬只能暂时把他们全部遣散,只剩下一家四口。
一时间,客云聚更是冷清异常。
李苏苏为此没少落泪,但事已至此,哭也改变不了事实,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好在这些年客云聚给他们带来了不少财富,即使他们两代人光吃不做,也能养活。
但时运不佳时,人的倒霉便会接二连三。
命案事件才刚刚平息不久,张扬正打算收拾东西带妻儿打道回府。
这长安城,他们已经待不下去了。
这天,官府又来人了,而且带了十几号人和官文前来,以买凶杀人,包庇罪犯,扰乱秩序等罪名把张扬给抓了起来。
这天的到来,张扬在会见李璲,婉拒他的邀请时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到来。
不用说,这些罪名多半也是李璲借助李白误杀他人事件而捏造的。
心中虽有万千不服,但他一个平民百姓如何能跟皇室宗亲斗?
就目前而言,张扬自知已无力自救,命运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他别无他求,只希望此事不要牵连家人。
在官差带走他之前,恳求官差让他跟妻儿交代几句。
那捕头叫赵炳,倒也并非不通人情之人。
以往常来客云聚斗鸡,张扬对他很是关照,二人也算有些交情。
他只是奉命前来办事,宽慰了张扬几句,便带着官差走出了房门。
李苏苏、张巨、张回三人已然哭成了泪人。
张扬抱着他们,心中很不是滋味,眼中已充满泪水。
他只能强忍着,不想让妻儿看到,徒增悲伤。
“巨儿,平时我对你严厉,对你的打骂比对你的疼爱有过之而无不及,阿耶对不起你。”张扬轻抚着张巨的脸庞,声音哽咽道。
“阿耶,孩儿不孝,让您费心了,孩儿……”张巨哭着道。
“巨儿,你听着,从今往后,阿耶再也不会反对你斗鸡了,以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阿耶走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你要替阿耶照顾好你娘和你妹妹。”张扬打断他的话,道。
他把手搭在张巨肩膀上,满是期待地看着他的双眼。
那一刻,他从来都没如此迫切地期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答应他一件事情。
张巨抽泣着,看着父亲的眼里充满了期许。
长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从父亲的眼里看到这般眼神,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
“还有,在你以后的人生当中,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一件事情之前,不管遇到什么,哪怕是被人当众羞辱,也要学会忍耐,知道吗?”张扬在张巨耳边轻声道。
“阿耶,孩儿知道了。”张巨点点头,道。
张扬很是欣慰,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书递给张巨。
“这本书,啊耶送给你了,以后你就不用偷偷地看了。”张扬道。
张巨接过书本一看,竟是那本《斗鸡异录》。
他没想到父亲会把这本书送给自己。
他如获至宝,把书本抱于怀中,一时间泪如泉涌,以往对父亲的怨恨统统抛诸脑后。
“谢谢阿耶。”张巨声泪俱下,道。
“别哭,男儿流血不流泪,知道吗?”张扬伸手把他的泪水抹去,道。
张巨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再次重重地点了点头,可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往下滑。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童而言,对亲情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面对这样的情景,让他不哭确实有些为难,但他还是忍住了。
“老婆,对不起,本想赚够了钱,让你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张扬转而拉着李苏苏的手,脸上满是愧疚之意,道。
“夫君,你别这么说,能够嫁给你是我李苏苏的福气,这些年我跟着你享了不少福,我已经很满足了。”李苏苏摇摇头,道。
张扬面对着李苏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并没有接她的话。
此时此刻,张扬非常清楚,说再多的话也只是增加悲伤,并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回儿,阿耶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听阿娘和哥哥的话,知道吗?”转而对女儿张回道。
小女儿一直以来都很乖很听话,比张巨小两岁,却比他省心很多,张扬最喜爱的就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
“阿耶,我知道了,阿耶你要去哪?”张回一脸天真地问道。
在这个懵懂的年纪,张回并不知道父亲将要去向何处。
哭并不是因为伤心难过,只是看到家人哭便跟着哭罢了。
“阿耶要去一个,没那么自由的地方。”张扬道。
“那你今晚回来吃饭吗?”张回问道。
她自然听不懂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个‘没那么自由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所以才会问出这般天真无邪的话来。
张扬一听此话,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瞬间决堤。
他喉咙难受异常,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摇头,紧紧抱住女儿。
此番离去,他也不知何时能回来,甚至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得罪了李璲,恐怕是凶多吉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