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了，凶兽的力量远超人类，即便是再弱的凶兽，也不是人能轻易对付的，在野外独自遇上，连逃命都没有机会。”巫姆解释道。
“连我阿父也不行吗？阿父那么厉害，连猛虎都可以猎杀，如果是他遇上的话，应该是能对付的吧？”阿谷的眼中闪过希冀之色。
“傻孩子，纵然是你阿父那样的勇士，能单独扑杀顶级猎食者，可要是对上凶兽，也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巫姆摇摇头。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对付凶兽，只有族人团结起来，相互配合，才有猎杀的胜算，你阿父也需要战队的帮助。”
“啊？”阿谷惊叫起来，此时的他，才明白了凶兽的可怕，紧绷着小脸：“凶兽都这么厉害了，那大凶岂不是无敌了？”
“把猛兽比做族人，凶兽就是首领，把凶兽比做族人，大凶就是首领，倒不说是无敌，以目前部落的力量，遇上就是灭顶之灾！”
巫姆脸色凝重，对他点了点头，众人都吓得脸色发白，而阿谷却想到了其他事，疑惑问道：“既然大凶这么可怕，以前的部落怎么能猎杀？”
听见这话，巫姆颇为赞许他的机灵，摸着脑袋道：“阿谷要知道，那时候的部落，为了斩杀大凶，十个族人里边，就有八人牺牲。”
“最后，还是祖巫借助图腾力量，才帮助首领击杀了大凶，首领为此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祖巫也因此重创，不久也意外离世了。”
“图腾力量又是什么？阿谷从来没听说过，部落现在也有这种力量吗？也能猎杀大凶吗？”阿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却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巫姆遗憾地摇摇头，眼中闪过了落寞之色：“图腾力量是有的，祭灵在，部落在，力量就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
“当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祖巫回归丛林太过突然，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二代巫未能传承她的知识，图腾力量，也无法再为人所用。”
“为此，历代巫苦心孤诣，希望能延续祖巫的断路，虽然有了一定的进展，但始终无法从祭灵处获取力量，直至今日。”
说到这里，巫姆看了看几位巫弟子，又看向了身旁的纱织，最后把目光落在阿谷身上，语重心长接着开口。
“我已经尽力了，巫姆的能力有限，重新掌握图腾力量的任务，就落在你们的头上了，你们才是部落的未来。”
“巫姆……”几名年轻的巫弟子目光凝重，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语气也低沉了几分，只有年幼的阿谷，还傻愣在原地不为所动。
直到许多年后，他年华渐逝，着手为部落谋划出路，才慢慢领会到这个血夜，阿姆话语的真正意义……
……
谈话间，夜色逐渐深沉，天空中的两轮血月，迅速攀升到了高处，在无声中缓缓重合，血色光辉愈发鲜艳。
漆黑的夜晚被照亮，黑暗中的景物，浮现出朦胧的身影，茫茫的大地之上，笼罩了一层薄薄的血纱。
“阿谷，你看到什么了吗？像昨晚那样，火光、火雨之类的，在图腾石上。”这时候，巫姆看向了阿谷，开口询问。
阿谷瞪大眼睛，盯着图腾石，望着表面的苔藓的血迹，半晌，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嘟着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
正说着，两轮血月开始了重合，散发出的血光越发鲜艳，隐隐约约之间，甚至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嗷呜……”
“嗷呜……”
“是嗷嗷，在叫了。”此起彼伏的长嚎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往部落四周望去，纱织压低声音道。
对于大部分族人而言，恐狼的长嚎声，就是夜里的警报，这也间接代表着，部落周围有虫潮正在靠近。
可以远远见到，远处的四道栅栏周边，稀疏的火光迅速变得密集，守夜的战士纷纷惊醒，点燃火警示着附近。
对于虫豸，火焰有一定的威慑，密密麻麻的虫潮大军，见到那些点燃的火光，减缓了靠近的脚步，有意识地避过火线前进。
不过，火焰的威慑程度有限，随着血月的重合加剧，更多的虫群，如潮水般从后方涌来，使得队伍急速臃肿，边缘的虫豸开始扩张。
战斗一触即发，凡是靠近栅栏的虫兽，守夜的族人毫不留情，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石矛脱手而出，越过木墙射向这些狰狞长虫。
这些虫兽很不好对付，有的浑身甲壳，有的披着鳞甲，不仅防御力极其高，生命力同样非常顽强。
而它们的足肢、钳子、尾钩、口器，对于族人而言都是十分严重的威胁，更不用说那些附带剧毒、会喷射毒液的毒虫。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远距离射杀，不要等它们靠近，只有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用长柄武器近身搏杀。
虫豸的生命顽强，很难被一击必杀，就算是脑袋被洞穿，也能挣扎一段时间，大多数要四五矛才能致命。
一波接一波的长短矛雨，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却收效甚微，几百根木矛石矛，击杀的虫豸只有十几头。
受伤的虫兽凶性大发，连带着所属的族群，也被激起了怒火，很快，虫潮就靠近了部落，守夜的族人压力骤增。
而在此时，祭坛中央的图腾石，爆发出耀眼的红光，顶部射出一道道火光，隐天蔽月，底部则爆出火焰般的海浪，层层翻滚。
从天上到地下，火焰迅速扩张，最终化作一个火焰似的大碗，将整个部落倒扣起来，火红光幕隔绝了外界。
与此同时，准备大举进攻部落的虫潮，也感觉到了生命的威胁，纷纷远离了栅栏，只有极少数杀红眼的，还在不知死活地攻击。
“烧了！烧了！部落烧起来了！图腾石自己在发光！”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了昏昏欲睡的阿谷，他立即站起来指着图腾石大叫。
周围的变化，在瞬息间已然完成，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到远处和头顶的火幕，以及前方通红发光的图腾石。
听到他的惊叫声，有些困意的几人，一个个清醒过来，目光茫然地到处张望，只是，任凭她们睁大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
“阿姆，阿姆，你们看不到吗？图腾石像是被烧着了！”阿谷拉住巫姆的手臂，指着图腾石着急地道。
巫姆定睛仔细凝视，纱织几人也把目光凝聚在图腾石上边，但几人看到的，只是那块漆黑的青石，并无任何的变化。
“阿谷，你真的看到图腾在发光？”巫姆沉吟了片刻才问道，阿谷当时就急了，挠了挠头，直接迈着小步子，冲到了中间的石台。
一伸手，直接摸到了台上的图腾石，包括巫姆在内的众人，当场变了脸色，巫姆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出声呵斥：“阿谷！”
他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众人都来不及拦住他，一个不满五岁的孩童，对图腾并无多少敬畏，做出这等大不敬的行为。
“哇！好烫啊！”而还没等几人拉回来，阿谷的手才碰到图腾石，就一下子缩了回来，惊叫道：“图腾石都被烧烫了。”
“瞎说什么呢？”巫姆眼疾手快，顺势把他拉了回来，紧紧握住他的小手，免得他再对图腾放肆。
可在这时，她也感受到了，阿谷的手心里，有一股炙热的气息，虽然这股气息稍纵即逝，可切切实实给她留下了印象。
正是如此，她对阿谷的话语，多了几分信任，怒气也消减了大半，盯着他的小手看了半天，才缓缓道：“下次千万不要再这样！”
“阿谷知错了。”阿谷低着脑袋，被众人的反应吓了一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随后，巫姆看向了几名巫弟子，脸色平静却不容置疑地道：“今天晚上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
“全听巫姆吩咐。”几名巫弟子应到，只是看向阿谷的目光，仍然算不上多么好，都在责怪他刚才的不敬。
巫姆这才看向阿谷，他白嫩的手心里，没留下丝毫烫伤痕迹：“有什么感觉没有，现在还觉得烫吗？”
阿谷绷着小脸如实回道：“之前是烫的，现在不烫了，还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从手心里一直到胸口上，很舒服。”
他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手心到胸口，再到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到头顶，热乎乎的，舒服得人想睡觉。
不仅如此，他觉得整个脑袋都轻松了，所有的思绪被暂时放空，恍若到了一片玄之又玄的地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脑海里，突兀闪过梦境里的画面，闪过了昏迷之前，看到的图腾上迸发的火光，也看到了上午见过的字符和幻象。
最后，他想到了在传承大殿里，那一闪而过的熟悉鳞片，思维豁然贯通，他终于反应过来，那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梦里！在那满是大树的梦里，那块破碎的鳞甲，正是来自于人猿们栖居的山洞口，那头威武健壮的巨兽尸体上。
在此之前，他从未将梦境中的故事，与现实生活联系起来，可现在，见到那块鳞甲的他，却不得不开始深究其中缘由。
他梦里见过的巨兽鳞片，怎么会出现在传承大殿，两者间是单纯的外观相似，或是真的就是同一块呢？阿谷迷惘了。
这样奇妙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暖流迅速消逝，他也从幻觉中醒来，阿姆摇着他的肩膀：“阿谷，阿谷，你怎么样了？”
在旁边，纱织几人也疑惑地望着他，阿谷摇了摇头，彻底清醒，忽然觉得有些冷，紧了紧兽皮衣，回道：“我没事，阿谷没事。”
“刚才怎么叫你你都不应，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巫姆紧紧看着他，忧虑的目光中隐含期待。
“阿谷真没事，阿姆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有些困了。”阿谷打着哈欠，朦胧着眼睛回道。
惺忪的睡眼，望着不远处的图腾石，空中的重月逐渐分离，大地上的血光黯淡，虫潮也过了最紧要的时刻。
原本通红发亮的图腾石，此时渐渐失去了光泽，连带着周围的火幕，也变得越发稀薄，直到彻底暗淡无光。
想起刚才那暖洋洋的感觉，阿谷心底不免觉得怀念，但想到巫姆等人的反应，他也没敢再次跑去尝试，只觉困意越来越重。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阿姆，阿谷想学认字。”
“认字？阿谷怎么突然想学认字。”巫姆很是觉得好奇。
“阿谷前几天不是做了一个梦吗？我觉得那梦里的故事很有意思，但不知道该怎么讲，如果学会了认字，我就能把它写下来了。”
“也好，阿姆总是听你说做梦，也对你说的梦有些兴趣，等你写下来我也看看，正好你也快五岁了，正是该认字的时候。”
听到巫姆答应，阿谷的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脑中的困意也愈发浓郁，倒在巫姆的怀里：“阿姆，阿谷困了……”
“困了就睡吧，阿姆在呢……”巫姆轻轻拍着他的脑袋，阿谷再也坚持不住，闭着眼睛，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时辰不早了，众人也离开了祭坛，顺着原路返回了巫殿，巫姆把阿谷带回住处安顿好，自己取了一堆古籍，在议事大殿秉烛夜读。
“图腾真的会发光发烫吗？”巫姆喃喃自语，对于阿谷的话，她其实一直心存怀疑，但她那时感觉到的热量，却是做不得假的。
“莫非，阿谷昏迷这么多天，真有了什么不知名的变化，能看到族人看不到的景象，罢了，既然他要认字，那就先看看吧。”
巫殿一间屋子里，纱织躺在床上，想着今晚的事情，阿谷看到的景象，貌似烧烫的图腾，都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甚至于，她也想背着众人，自己去摸摸图腾石，只不过，她终究不是阿谷那种一无所知的小孩子，对图腾怀有无上的敬意。
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她是绝对不会去尝试的，但对阿谷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却不经意间产生了些许好奇。
是夜，注定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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