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腊月二十四,小年,晚饭后,妈妈把提前准备好的灶糖、水果、瓜子等用碗装好摆放在了灶上,贴了新的灶君画像,点了香祭拜了灶君,放了鞭炮,保佑来年五谷丰登。
灶君画像为一对男女,穿着红色的绣花官袍坐在堂上,一个拿着如意,一个拿着朝牌,下面两个童子,一个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账本,另一个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葫芦,中间一个聚宝盆发着光,画像两边一副对联为“调和鼎鼐神仙府,燮理阴阳宰相家”最下面是一排十二生肖图。
我想吃摆在灶上的水果,妈妈说要灶君吃过之后才能吃,八点过后妈妈煮了米粉,让我去叫了大成他们几个好朋友来家里一起来吃夜宵,我们小朋友们也互相分享交换了些自己家里的灶糖等祭品。
第二天家里大扫除之后,村里家家户户便开始打糍粑,做年糕,打糍粑是年前最热闹的事,几个邻居男人们相互合作轮流舂着石舀里蒸熟的糯米至绵软柔韧,女人们则趁热手粘蜂腊,把打好的糍粑搓成大小等大的圆,然后放到一个雕刻精美花纹的磨具里,用手压出各种图案的圆饼,讲究而美观,我们几个小朋友们也喜欢围绕着妈妈们,跟着搓糍粑,像玩泥巴似的,饿了还能咬上几口,好玩又好吃。
腊月三十,一大早妈妈便准备了各种祭祀祖先的祭品摆在了大厅的案桌上,点了蜡烛,插了香,爷爷、爸爸、我、妈妈分别祭拜之后,便到了贴春联的时候,妈妈用地瓜粉熬了点胶,爸爸拿了把牙刷让我把胶往春联背面刷,然后爸爸搬来了梯子贴了春联和福字。
我洗过澡换了新衣服,傍晚爸爸点过香放过鞭炮,一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饭后爸爸给我和爷爷发了红包,爷爷又单独用红纸包了一个小红包给我,爸爸裁了些统一大小的方块红纸,贴了家里的门窗桌子柜子抽屉之类的地方,爸爸说这是代表给各个家具发的红包,每个物件都有自己的灵性,我们得感谢它们一年来为家里的付出,所以每个物件都需要红包的,而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它们的红包里面是没钱的,而自己红包里面是有钱的,发过红包之后我便去找小伙伴们一起玩了,互相炫耀着自己的新衣服和自己收到的红包。
晚上一家人围在火炉边等着零点的到来,爸爸说这是守岁,我虽然有点困,但也还是坚持到了零点,零点一到各家各户同时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伏,爸爸也放了自家的除岁鞭炮,便睡去了。
夜里,我急忙的去梦里给姐姐分享了过年的开心事,然后我把爷爷和爸爸给我的红包也要分一份给姐姐,还有模仿了爸爸要给小精贴红纸,小精很是不情愿的一脸嫌弃。
初一,各家都得早起吃煮好的年糕,我也比往常起的早了些见爸爸不在,便问妈妈爸爸去哪里了,怎么没有一起吃年糕呢?
妈妈说:“爸爸今天半夜就起来和叔叔伯伯和大哥哥们一起去山里请菩萨了,下午才回来”
我高兴的说道:“今天有请菩萨看吗?”
妈妈:“对的,晚点小新吃好饭也去村口等菩萨回来的”
我开心的回道:“好的,那我要带上我的面具,我要拿小红旗”
妈妈:“好,好……”
2
每年春节期间根据看好的日子,村里都会举行请神巡城和唱戏的活动,几个叔叔伯伯辈带几个年轻一辈大哥哥们大概二十人为队伍,半夜沐浴更衣之后,带着虔诚之心,抬着轿子带着香火鞭炮去附近一座最高的的山请菩萨来村里巡城看戏,庆祝春天的到来,保佑村里平安,男女老少安康。
那座附近最高的山叫红山,那里住着各种德行高尚的人死去的魂灵和修炼成功的各种精怪,他们通过考核之后与各神佛签定了身份代理合同,分别以自己代理的神佛身份护佑着山下的各个村庄,享受着人们的供奉和尊敬,也负责着沟通着天界与人间诸事,人们也称他们为菩萨,每个村庄都会去红山挑选能守护自己村庄的各类菩萨,然后给他们立庙,如果代理菩萨出现不守规则或违背自己所代理的主神佛意愿又或是做坏事时将会被取消代理资格并接受惩罚。
菩萨们平常都会定期去自己守护的村庄巡视,村里有事或是菩萨生日及一些重要节日也会举行请神仪式召唤菩萨来到村里接受人们的祭拜供奉及问些吉凶,而每年的春节,为表虔诚之心,每个村庄老一辈忍都会组织年轻人带着轿子和香火去本村菩萨修炼的山洞亲自请菩萨回村巡城看戏,感谢菩萨一年的保佑和来年对村庄的祝福,通过一系列的仪式和流程一代代传承下去。
半夜三点爸爸和几个叔叔伯伯带着几个年轻人队伍拿着手电带着干粮出发了,几个年轻人抬着木质雕花的漏天轿子,轿子座位靠背处插满锋利的刀,队伍一路上断断续续放着鞭炮往红山方向走去,穿过几个村庄,到达山脚下已是凌晨五点了,此时山脚下也聚集了一些来自附近各个村庄的请神队伍。
队伍在山脚下稍作休整后便沿着蜿蜒而上的公路到达半山腰,山腰有个庙专门接待各村的请神队伍,爸爸在庙里点过香,又烧了些黄纸在队伍里的每个人身上掠了一遍火之后,大家便把轿子放在了庙前的平台上,拿着香火和一些干粮带着一把太师椅往山顶狭小的小道走去。
小道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带着露水,天显得寒冷,远处海平面处泛着淡淡的粉紫色,一会后,粉紫色开始慢慢变成橙红色,橙红色圆鼓鼓的显得含苞待放,然后一不小心溢出了海面像涨破的袋子流出的颜料,把海水染的到处都是浓烈的霞光,山上树林也被应的通红热烈,接着一轮被拨掉外皮的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了起来,从边角清晰到发出刺眼的光。
队伍走过弯弯曲曲向上的小路,穿过几个大石头便到达山顶处的一个山洞,此时太阳也刚好是从海平面完全升起到变得有点刺眼的时候,队伍在山洞前的一个平台处停下,放下香火材料,太师椅摆在了洞口正中,点了香火放了鞭炮一切准备就绪。
爸爸看了看太阳表示时辰已到,于是吩咐大家轮流进入洞里点香叩拜,大家点香叩拜后又在洞外跪着排成一定队列,中间放一把太师椅,太师椅上坐着一僮身(菩萨附身的对象),爸爸穿上一件黄色长袍念一遍咒语之后双手指头相互勾在一起放在额头处,接着半闭着眼对着面前大师椅上坐着的僮身打一结印,这时那僮身全身肌肉突然紧绷,想要跳起,一会后,却又坐下了,爸爸又再一次半闭着眼对着面前坐着的僮身打着结印可是又失败了,爸爸感到了点疑惑。
队伍休整一会后爸爸又念一遍咒语和打几次结印之后结果僮身还是没有跳起来,这是很少遇到的情况,大家议论纷纷了起来,有人说是队伍里有人心不诚,有人说是时辰看错了,有人说一定是队伍里有人没洗澡,大家各自猜想找着原因,也有人调侃是不是咒语的力量还不够劲点,爸爸回想昨晚菩萨托的梦加上自己算过吉时再三确认时辰没错后又试了几次还是失败了。
又休息一会后大家按着整套程序又试了几遍结果还是没有成功,大家便开始议论纷纷显得不耐烦了起来,甚至开始相互责怪猜疑,爸爸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却也没敢说,四个小时已经过去,看着其他村庄的请神队伍一个接着一个来,又很顺利的一个接着一个走,大家都垂头丧气的说着定是什么事惹菩萨不开心了,随后又议论着回村没法交代,村里都准备好了迎接活动了。
此时太阳开始变得热烈起来,从寒冷变得有点躁热了起来,对于带来的干粮也都吃完了,天显得很蓝,空气异常通透清晰,没有一丝风,爸爸鼓励着大家再试的,表示就算到晚上也是要坚持的,得问清楚菩萨为何不去我们村的,于是大家忍着饿又试了一遍,几次鞭炮声之后,此时来了一阵清风,树稍动了起来,爸爸说了句:“应该可以了”于是一套程序之后打了结印,这时僮身猛的一下突然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扔掉手里的香,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肘关节弯曲举在身前,像拿着一把宝剑似的在空地上很是急躁的跳来跳去,爸爸又打了个结印在太椅上,随后菩萨跟着结印坐在了椅子上,大家很是高兴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让爸爸问下菩萨迟到的原因,爸爸引导着上了身的菩萨的呼吸让他情绪平稳了下来,随后问道:“为何今天这么晚才到,是我们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吗?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菩萨认真的听了一会后然后回了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爸爸翻译着转述:“他说他今天离开洞府去拜访了一个朋友,忘记了说好的时辰,听到呼唤,便急忙赶了回来了”
大家还是七嘴八舌的带着抱怨的调侃着这个理由不是很能说的过去,但是不管怎样终究也还是成功请到菩萨了,大家也无不欢呼高兴的,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便开始回程了,菩萨超出了正常人的体力飞快着跳着往山下跑去,队伍在后面追着,一边举着小旗,一边放着鞭炮,一边呼喊,到了山腰的庙里,菩萨停了下来,在空地上跳来跳去激动的绕着圈,随后队伍赶到,爸爸打了结印在插满刀的轿子座位上,菩萨坐了上去,四个年轻人抬着轿子在队伍前面往山下走去,菩萨在轿子上晃跳着,一会激动的要跳下来自己跑,随后又让人请上轿子走一段,到达山脚下的时候时间已是上午十一点了。
考虑到僮身的体力有限也需要休息,爸爸打了结印退去了附身的菩萨,按原路往回村方向走去,半路上断断续续的打了结印让菩萨附身,一段路后又退去,随时保持着和菩萨的沟通,这样一路引回到了村子,此时村口早已挤满了等待迎接菩萨的队伍,家家户户的大人们准备了鞭炮,一群小孩拿着小红旗带着各种各样青面獠牙的面具呼喊着,大点的孩子则举着铁制的刀枪剑戟上下摇曳着,刀枪剑戟上挂着几环铁片随着晃动相互撞击发着有节奏的声响。
几声如雷般的铁铳对着天边放去。
轿子上的菩萨在大家的簇拥下进入了村子,接连不断的鞭炮声伴着小孩的呼喊和铁片撞击声一路引着菩萨到了村口的古庙,庙里几个八仙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家各户的供品,有水果类,糖果类,肉类,每桌中间摆一盘大猪头,猪头上贴着红纸,大家把菩萨引进了庙里,安排妥当后,爸爸打了结印退去了菩萨,上午的请神活动也暂时成功的告一段落了。
爸爸拖了黄色长袍,和村里的几个牵头的伯伯和老人说了今天山上发生的事,大家感觉有点不正常,有人提出要不要找爷爷确认下,要不不小心请回了一个不干净的东西就不好了,立马又有人表示反对,一是爷爷现在早已神智不清,几年都没说过话了,再加上活动在即去确认这些是对菩萨是大不敬,我们不能对菩萨有所怀疑,要不就是心不诚会出事的,大家感觉有所道理便罢了,后大家又商量了些许下午需准备的事宜,以及傍晚环城的路线便一一散去了。
这时我带着面具走到了爸爸面前,试图让爸爸猜猜我是谁家的小孩,爸爸一开始假装猜不出来,然后错了几次等我笑出了声便说道:“我猜你是我们家的小新的”让后高兴的抱起我一起回家吃饭了,随后大家也陆陆续续的散去回家,等待傍晚的环城和晚上戏台的开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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