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雨躺在床上,眼里噙着泪水,旁边躺着的是熟睡的娃和辛苦忙碌的男人。这个男人对自己很好,可是他经常不着家,结婚一年多来,她的心中时刻充满着恐惧和泪水,生活虽然清贫,却备受高家人关爱,她知道,自己是感恩,高家其他人却像防贼一样防着她,每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一日三餐,不让自己抛头露面。依稀朦胧中,模糊的小山村里,简陋的摆设……
云南,丽江,20世纪80年代
听,“哎……巫鲁卜儿吉古,含冒依笔儿卜……”
看,金沙江的浪尖,托举一座神奇的白色古帆,天上飞来的金沙江水,猛然听到大山野性的呼唤声,陡然在这里偷偷弯了一下腰肢。一条绿色的坝子被剪开了,白帆停泊在坝子的边缘,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碧天连幕下,莽莽苍苍的是杉树林,上接天,下连地,偶尔呼啸而过的大雁,乘着白云的翅膀。向南,向北。
白帆停泊的山麓下,有一个被称作巫鲁可(译为“银石脚”)的村子,玉龙雪山主峰扇子陡,犹如守护神似地庇护着这里。居住在这里的村民,大多就地取材,用附近山上散落的碎石堆砌屋基,模仿着牦牛的形象,用山上的原木搭架木楼。太阳白亮白亮的时候,田里的牛,衔着草,不时地摇着尾巴,朝着天空,挤着鼻孔,哞几声。晚风瑟瑟,临近傍晚时分,太阳为大山所遮掩,顺着天然水沟汩汩而下的雪山神泉, 让人不由自主地品尝一口,冰凉冰凉的,还夹带着一丝甜。溪边的阿纳姆,一遍一遍地冲洗着晚饭要用的菜,旁边,放着盛菜的竹篮子,几只调皮的黑山羊跨过水沟,咩咩叫着跑过来,阿姆朝着靠的近的小羊扔了一颗小石子,嘟囔着说“呔,样子没俱!” 黑山羊跳着走开了!水沟里留下散落的石子。
远远地,走来一位姑娘,她头发微微泛黄,眼珠如黑宝石,头上戴着披星戴月的帽子,身穿长过膝盖的大褂,宽腰大袖,腰系鲜红的百褶围腰,下着长裤,背披羊皮披肩,“阿姆,洗菜啊!”女孩甜甜地说。
“哟!这不是心雨嘛!这是要去花山啊!”正在洗菜的阿姆抬起头,望着像蝴蝶一样漂亮的女孩!
女孩害羞点点头,一阵风溜走了。
山里人谈恋爱,可不像城里姑娘那样局促,山里的规矩,青年男女恋爱自由,就仿佛蜜蜂采花,愿意采哪朵鲜花就采哪朵鲜花。农闲的时候,七八个姑娘、小伙约好,扭扭捏捏地来到花山上,双方迎着骚气冲天的嗷吼,或吹着木叶,或打着尖脆的口哨,在两边仅隔一丛花树,或一蓬刺丛当中,所推选出的伴头咿咿呀呀地对唱情歌,余下的人嘴巴闲得挺舒服,缺忙坏了一双流火的眼睛,双方都在寻找对话的知音。
心雨不停地用手摘着花瓣。突然间,她微微抬起头,流着蜜汁一样的眼睛悄然碰撞了一下流火,她惶恐地垂下脑壳,很像一阵过山的云雾,旋即飘得无影无踪。太阳依恋着宽阔的蓝天,惆怅地落下西山垭口。终于开始分配对偶了,双方的伴头互相瞅着,思忖着,不时推出一男一女,他们羞涩着、忸怩着离开伙友,各自找寻僻静的去处诉说心里话。
一位男生红着脸被推了出来,心雨趔趄着栽进他的怀里。那男孩喷红着脸盘,朝密林深处走去,心雨忸怩着,尾循而去。
山高兴地跳了,或许是天应的姻缘,爱神撮合的爱情。那男孩突然转过身,紧紧抓住心雨发烫的手,心雨的手缩了回去,流火的眼睛对着流火的眼睛,俩人疯狂地抱在了一起,两片湿润的嘴唇,沉重地啄着,像母鸟哺雏似的,继而又如老鹰抓住锦鸡,旋即如同恶狠狠拱厩门的母猪,“你是我的爹,是我的亲爹!”一切变化着,最后,心雨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那男孩的嘴唇,慈祥地望着他,如同守着猪娃的母猪。
太阳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趔趄一下,向西垭口滑去,黄昏闪着嫉妒的眼睛,降临在坝子上,雀鸟归林。曲终人散。心雨从细瘦的手腕上脱下银匝镯子,轻轻塞进男孩手中,微笑着说:“我叫心雨”,巫鲁可的人这样叫我,心雨眼睛闪着惊喜的火光,脸盘浮动着羞涩的红云。
“我叫阿郎!”男孩接过镯子,也接过了一个少女特有的火光和红云,仿佛托着一颗心,要说多重,就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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