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的时候，五感用了很久才恢复正常。
先是听觉——人群熙攘。
“喂，不戴口罩禁止进校！”
再是视觉。
白晃晃的光，行人接踵而至。
她站在校门口，眼前赫然四个大字——恒阳八中。她的母校。
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从她面前晃过去。
“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啊！”校门口保安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赶来，手里还拿着威吓意义的警棍。
最后是声音——
“对不起！”几乎凭着本能，尹恩惠撒腿冲进校门。把“还敢跑，戴口罩”的声音甩在脑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确信对方不会追上来后，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在刚刚狂奔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身后这一摇一摆，压迫脊椎骨的感觉。
是书包。
哪怕她再心大，也能意识到此时情况的不简单。
她记得。有一年春季突发流感。全校通知近两个月时间，戴口罩入校。
她低下头，身上穿的红白款校服，左胸口印着金色镶边的校徽。
这一切都彰显了现在的处境。时间回溯，她回到了2016年。也就是高二那年。
扯下书包，拉开拉链。书包里的东西她翻了个遍：
课本。书皮上印Macroeconomics（宏观经济学）
令她有些发蒙。
什么东西。高中有学这个吗？
水杯，还是瓷的。
手机，需要输入密码，锁屏页面显示日期：2016年5月16日。
化妆包……唇釉，粉底，面扑。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在高考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化妆品。大学期间所有关于美妆的常识都是从舍友那里学来的。所以当时做出医美手术的决定，亲戚朋友大多震惊并提出反对意见。
接下来翻出的东西，也验证了这点。
一张学生证，证件照下端正的字体写着“梁辰”。
梁医生。
她迟钝地走向左侧的洗手间，硕大的半身镜里印出她现在的样子。
精致的五官。棕褐色的长发发稍有烫过的卷曲。眉眼与那天在面诊室中的梁辰重合。
“救命……”她蹲下身子，无助地抱住头，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不是穿越了，是夺舍了。
“同学，你怎么了？同学？”
一个好心的学生妹拍拍她的肩，关切问道。
尹恩惠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泪珠，努力控制嘴角上扬的弧度：
“没什么，喜极而泣。”
学生妹瞪大了眼睛，像只鼓眼的热带鱼。
她夺舍了，成为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富婆，还和程绕寒是同班同学。
这事情换谁不得笑掉门牙。
“哈哈哈……哈哈”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学生妹略带迟疑地离开了。转身之前飘了一句嘟囔：“有病。”
是啊，小妹妹。她就是个患了焦虑症外加提前更年期的成年女子呢。
不行啊，她真的太高兴了。她趁着没人又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天。啧，这脸蛋，这身材，绝。
这还整什么容啊笑死了。省了好几十万！好几十万啊好几十万。
神经质的开心过后，她陷入了沉思。现在高兴还为时太早，她很难相信书中主角的金手指就这样降临。
毕竟，她可是活了二十七年，始终践行中庸之道啊。
目前的疑点很多。
根据时空悖论。如果她在会在二十七岁突遭车祸并回到过去，夺舍梁辰。那么二十七岁那年的梁辰，到底是谁？
二十七岁的她呢？还是她本身吗？
另外，这个时空里出现了两个自己啊？这符合时空的基本法则吗？
真是细思恐极。
“既然思不出来，就既来之则安之。且走且看。”梳理完疑点后，她得到这样的结论。
相信时间带来的问题，时间会给她解答。
“好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尹恩惠抓了抓黏在后颈的长发，扇了扇风。
“我到底该去哪个班？”
走在校园里，她穿梭在教学楼之间，看着踩着上课铃一路狂奔的学生们，有种游离于事外的轻松。
可能由于太久没过校园生活了。她还很难找到那种怕迟到被逮的紧迫感中。
现在是夏天。和她出车祸的那天日期相近。天气闷热，感觉地气蒸腾而上，蝉鸣都显得喧嚣模糊。
在乱逛的过程中。她也在努力回忆高中的相关事宜。
因为换了另一个身份。所以细节方面必须回忆的更加仔细，才不至于出现纰漏。
恒阳八中。她的母校。算是省内顶级的高中。当年考上这个高中，她也实实在在付出了不少努力。
但是进校并不是美好故事的开始。事实上，她满怀期待填写的志愿，只换来了浑浑噩噩的高中三年。
努力在这样一所高校并非成功的法则。努力只是进校的门槛，天赋才是决定性的差异。
倒也不是贬低努力的意义，可能没有中考前的努力，她连这所学校的边都够不上吧。
但是越在优秀的环境里，人的自我感是越弱的。
尹恩惠不太确定，二十多岁她的追星生涯，是否是她自我重建的过程。
在虚拟世界找到鲜明自我的过程。
“啪嗒。”踢到了脚下的石子。她停下了脚步。
遮阳架下，教导主任正在训话。
中年挺着啤酒肚的教导主任，对着对面比自己高几个头的男生训话，言语掷地有声：“校内不许戴耳机！还有，都已经上课了你在这里乱晃什么？”
那个男生在暗面，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容。
但是能感受到他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始终微微垂首一语不发。
左耳戴着无线蓝牙。
以为她会说“不认识这是谁”吗？怎么可能。
她停在了那里，看到期盼已久的场景，反而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真心喜欢了四年的男孩子，看他照片看得连头发丝都认得。机场照的黑口罩和眼镜，也从来没有让他泯然众人。
是程绕寒。
“……”
回到过去，成为梁辰，见到程绕寒。
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这个问题，她要很久以后才能回答。
训话结束后，程绕寒乖乖从遮阳架下走出来。目光触到她的时候顿了顿。
他开口，：“janet。”
尹恩惠：“……什么？”
“早。”程绕寒没跟他多寒暄，这样普通打句招呼就要走了。
尹恩惠迅速跟上。按理说应该搭话。但是经过她这些年对程绕寒的了解，他是那种对陌生人比较有界限感，对熟人才会活泼的性格。强行搭话，很容易招人厌烦。
程绕寒：“……”
尹恩惠：“……”
两个人就这么闷闷地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穿着字母印花的宽松t恤，背后是金牛座的卡面柄图，很随性的搭配。哇，看起来真的是高冷范的。
屁嘞。了解他的粉丝都知道，他是个伪高冷，有点艺术感，但时不时又会放飞自我。
事实上，粉他这么久尹恩惠也很难看明白他在想什么。可能是粉丝和偶像不可忽视的距离使然吧，她看他始终是隔着屏幕的，隔着万千人潮，模糊的声音，怎么也传达不到他的生活里。
她默默摇摇头：“不对啊……”
“什么不对？”
尹恩惠：“程绕寒如果高中和我同校，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没印象？”
“对啊，十八岁的我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感知都没有？他完全就是我那套啊。”
“啊，是吗？”
“是啊，难道我的审美发生过大偏移……哎？呀。”
她猛抬头。程绕寒在对她笑。就是那种粉丝去接机时，他听到夸奖会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心里暗喜然后面上微微笑的那种。
救命，为什么聊起来了啊！
她把手敷上脸。烧热感直窜。
谁来给瓶冰矿泉水救救这位社死的成年女子。
更不敢看了。她走得慢吞吞的，落下一小段距离。但肯定还是舍不得跟丢的。
好在后半程，程绕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始终没有和她搭话。
“你要往哪走？”看她心不在焉地向小道岔去，程绕寒出声提醒道。
她拐回正道。盯着面前醒目的三个金边大字：国际部。这才发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信息。
恒阳八中，分为两个部分。年级部和国际部。
国际部的学生都是准备要出国留学的。每年定期缴费，所以在进校成绩这方面限度较低。
虽然是同个学校的学生。生活却无疑是天差地别。从学校看到路过的，装扮精致的学生，大多都是国际部的。普通学生艳羡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哪怕年级部成绩更为优异，还是会忍不住多加议论。
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烦恼，又是什么。
总而言之，心怀忐忑地，她踏进了国际部的门。
从楼梯攀上去的过程中，她始终在东张西望。
墙壁上，挂着国外名校的照片。风格各异的校园，感觉像在网上看到的那种图片。属于过去人生计划之外的东西。
开心？她暗暗压下“突突”的心跳，手心却捏了把汗。
她认为，这是一种更未知的情感。
“Jannnnnnnnet！”“咚！”
身后有女生冲过来，双手环住她的腰，软软地贴过来。
“啊？”她愣了愣，稍微有点懵圈地回头。
是认识她的人？
这个女孩长发羊毛卷又蓬又炸，第一眼看过去真的非常引人注目，个子比较娇小，睫毛长长弯弯很讨喜。
“羊毛卷”没发现尹恩惠异常的反应，走路蹦蹦跳跳地自说自话：“昨晚宿舍刮大风真的蚝——吓人呀。kacy你听到没有？”
尹恩惠这才注意到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个女生，名字叫“kacy”的黑长直。
黑长直明显要沉默很多。身材高挑，戴着眼镜，浑身散发着理性的光辉。听到羊毛卷的话只是推了推眼睛道：“风声而已，自己吓自己。”
所以说原来国际部的学生都喜欢互称英文名？
这种中英混搭的感觉，让她想起了早年国内盛行的海归家长的洋腔怪调。
虽然根本性质不同吧。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适应这种感觉。
“hi。”黑长直搭了把尹恩惠的肩：“昨晚编写数学题写了吗？”
“编写数学题？”
“对啊，今天上课要课堂展示，你不会没写吧？”
尹恩惠：“……上网抄行吗？”
“倒也用不着。找隔壁班借下先用着吧。刚好上节数学课是两个班合并的公开课。”
“好。”
日常的谈话……她却始终提着胆害怕露馅。
回归神来，程绕寒早就先行离开了。果然不可能一直跟着啊。
“啪。”kacy拍拍她的背。“把背挺直，我们走了。”
羊毛卷也跟着迈去了别的班。
对哦，国际部是走班制来着。现在就剩她一个了，那她该去哪个班？
啊啊啊果然不能随便发呆。
迎面走过来位金发女老师，对着划名册念念有词，看到尹恩惠眼神一亮，伸手把她揽进教室：：“Janet,Janet.Ok，everyone is here.”
就这么歪打正着进了教室。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教室里的课桌面朝中间呈半圆。
空当比较多。
然后外教老师就开始上课。全英文制。她乖乖把教材摆在桌面上，但基本没用到。
意外的是，她觉得还算容易接受。甚至很顺畅。
就是有些词汇会突然卡壳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但是所有的内容都像是熟稔的老友重见，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数学的概念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是难度较低的原因，重拾起来并不困难。
是这个身体本身自带的能力吗？
这样想来还真的蛮惭愧的。
进班的时候因为紧张没有扫视。到了课程过半才四周望了望。虽然也怀有些许期待，但是没有看到程绕寒。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偶遇这种事情的概率还是很低。
如果说连这么点时间见不到都忍不了，不就说明过去四年她隔着屏幕等物料是在搞笑吗。
“问题不大。”她这么想，用走珠笔点了点书皮。
接下来外教说要点学生上来展示昨晚布置的作业。
“为了公平起见，随机抽取”她这么说了。
尹恩惠撑着手肘，等着看她怎么随机。
外教先是 再次清醒的时候，五感用了很久才恢复正常。
先是听觉——人群熙攘。
“喂，不戴口罩禁止进校！”
再是视觉。
白晃晃的光，行人接踵而至。
她站在校门口，眼前赫然四个大字——恒阳八中。她的母校。
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从她面前晃过去。
“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啊！”校门口保安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赶来，手里还拿着威吓意义的警棍。
最后是声音——
“对不起！”几乎凭着本能，尹恩惠撒腿冲进校门。把“还敢跑，戴口罩”的声音甩在脑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确信对方不会追上来后，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在刚刚狂奔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身后这一摇一摆，压迫脊椎骨的感觉。
是书包。
哪怕她再心大，也能意识到此时情况的不简单。
她记得。有一年春季突发流感。全校通知近两个月时间，戴口罩入校。
她低下头，身上穿的红白款校服，左胸口印着金色镶边的校徽。
这一切都彰显了现在的处境。时间回溯，她回到了2016年。也就是高二那年。
扯下书包，拉开拉链。书包里的东西她翻了个遍：
课本。书皮上印Macroeconomics（宏观经济学）
令她有些发蒙。
什么东西。高中有学这个吗？
水杯，还是瓷的。
手机，需要输入密码，锁屏页面显示日期：2016年5月16日。
化妆包……唇釉，粉底，面扑。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在高考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化妆品。大学期间所有关于美妆的常识都是从舍友那里学来的。所以当时做出医美手术的决定，亲戚朋友大多震惊并提出反对意见。
接下来翻出的东西，也验证了这点。
一张学生证，证件照下端正的字体写着“梁辰”。
梁医生。
她迟钝地走向左侧的洗手间，硕大的半身镜里印出她现在的样子。
精致的五官。棕褐色的长发发稍有烫过的卷曲。眉眼与那天在面诊室中的梁辰重合。
“救命……”她蹲下身子，无助地抱住头，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不是穿越了，是夺舍了。
“同学，你怎么了？同学？”
一个好心的学生妹拍拍她的肩，关切问道。
尹恩惠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泪珠，努力控制嘴角上扬的弧度：
“没什么，喜极而泣。”
学生妹瞪大了眼睛，像只鼓眼的热带鱼。
她夺舍了，成为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富婆，还和程绕寒是同班同学。
这事情换谁不得笑掉门牙。
“哈哈哈……哈哈”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学生妹略带迟疑地离开了。转身之前飘了一句嘟囔：“有病。”
是啊，小妹妹。她就是个患了焦虑症外加提前更年期的成年女子呢。
不行啊，她真的太高兴了。她趁着没人又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天。啧，这脸蛋，这身材，绝。
这还整什么容啊笑死了。省了好几十万！好几十万啊好几十万。
神经质的开心过后，她陷入了沉思。现在高兴还为时太早，她很难相信书中主角的金手指就这样降临。
毕竟，她可是活了二十七年，始终践行中庸之道啊。
目前的疑点很多。
根据时空悖论。如果她在会在二十七岁突遭车祸并回到过去，夺舍梁辰。那么二十七岁那年的梁辰，到底是谁？
二十七岁的她呢？还是她本身吗？
另外，这个时空里出现了两个自己啊？这符合时空的基本法则吗？
真是细思恐极。
“既然思不出来，就既来之则安之。且走且看。”梳理完疑点后，她得到这样的结论。
相信时间带来的问题，时间会给她解答。
“好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尹恩惠抓了抓黏在后颈的长发，扇了扇风。
“我到底该去哪个班？”
走在校园里，她穿梭在教学楼之间，看着踩着上课铃一路狂奔的学生们，有种游离于事外的轻松。
可能由于太久没过校园生活了。她还很难找到那种怕迟到被逮的紧迫感中。
现在是夏天。和她出车祸的那天日期相近。天气闷热，感觉地气蒸腾而上，蝉鸣都显得喧嚣模糊。
在乱逛的过程中。她也在努力回忆高中的相关事宜。
因为换了另一个身份。所以细节方面必须回忆的更加仔细，才不至于出现纰漏。
恒阳八中。她的母校。算是省内顶级的高中。当年考上这个高中，她也实实在在付出了不少努力。
但是进校并不是美好故事的开始。事实上，她满怀期待填写的志愿，只换来了浑浑噩噩的高中三年。
努力在这样一所高校并非成功的法则。努力只是进校的门槛，天赋才是决定性的差异。
倒也不是贬低努力的意义，可能没有中考前的努力，她连这所学校的边都够不上吧。
但是越在优秀的环境里，人的自我感是越弱的。
尹恩惠不太确定，二十多岁她的追星生涯，是否是她自我重建的过程。
在虚拟世界找到鲜明自我的过程。
“啪嗒。”踢到了脚下的石子。她停下了脚步。
遮阳架下，教导主任正在训话。
中年挺着啤酒肚的教导主任，对着对面比自己高几个头的男生训话，言语掷地有声：“校内不许戴耳机！还有，都已经上课了你在这里乱晃什么？”
那个男生在暗面，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容。
但是能感受到他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始终微微垂首一语不发。
左耳戴着无线蓝牙。
以为她会说“不认识这是谁”吗？怎么可能。
她停在了那里，看到期盼已久的场景，反而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真心喜欢了四年的男孩子，看他照片看得连头发丝都认得。机场照的黑口罩和眼镜，也从来没有让他泯然众人。
是程绕寒。
“……”
回到过去，成为梁辰，见到程绕寒。
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这个问题，她要很久以后才能回答。
训话结束后，程绕寒乖乖从遮阳架下走出来。目光触到她的时候顿了顿。
他开口，：“janet。”
尹恩惠：“……什么？”
“早。”程绕寒没跟他多寒暄，这样普通打句招呼就要走了。
尹恩惠迅速跟上。按理说应该搭话。但是经过她这些年对程绕寒的了解，他是那种对陌生人比较有界限感，对熟人才会活泼的性格。强行搭话，很容易招人厌烦。
程绕寒：“……”
尹恩惠：“……”
两个人就这么闷闷地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穿着字母印花的宽松t恤，背后是金牛座的卡面柄图，很随性的搭配。哇，看起来真的是高冷范的。
屁嘞。了解他的粉丝都知道，他是个伪高冷，有点艺术感，但时不时又会放飞自我。
事实上，粉他这么久尹恩惠也很难看明白他在想什么。可能是粉丝和偶像不可忽视的距离使然吧，她看他始终是隔着屏幕的，隔着万千人潮，模糊的声音，怎么也传达不到他的生活里。
她默默摇摇头：“不对啊……”
“什么不对？”
尹恩惠：“程绕寒如果高中和我同校，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没印象？”
“对啊，十八岁的我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感知都没有？他完全就是我那套啊。”
“啊，是吗？”
“是啊，难道我的审美发生过大偏移……哎？呀。”
她猛抬头。程绕寒在对她笑。就是那种粉丝去接机时，他听到夸奖会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心里暗喜然后面上微微笑的那种。
救命，为什么聊起来了啊！
她把手敷上脸。烧热感直窜。
谁来给瓶冰矿泉水救救这位社死的成年女子。
更不敢看了。她走得慢吞吞的，落下一小段距离。但肯定还是舍不得跟丢的。
好在后半程，程绕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始终没有和她搭话。
“你要往哪走？”看她心不在焉地向小道岔去，程绕寒出声提醒道。
她拐回正道。盯着面前醒目的三个金边大字：国际部。这才发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信息。
恒阳八中，分为两个部分。年级部和国际部。
国际部的学生都是准备要出国留学的。每年定期缴费，所以在进校成绩这方面限度较低。
虽然是同个学校的学生。生活却无疑是天差地别。从学校看到路过的，装扮精致的学生，大多都是国际部的。普通学生艳羡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哪怕年级部成绩更为优异，还是会忍不住多加议论。
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烦恼，又是什么。
总而言之，心怀忐忑地，她踏进了国际部的门。
从楼梯攀上去的过程中，她始终在东张西望。
墙壁上，挂着国外名校的照片。风格各异的校园，感觉像在网上看到的那种图片。属于过去人生计划之外的东西。
开心？她暗暗压下“突突”的心跳，手心却捏了把汗。
她认为，这是一种更未知的情感。
“Jannnnnnnnet！”“咚！”
身后有女生冲过来，双手环住她的腰，软软地贴过来。
“啊？”她愣了愣，稍微有点懵圈地回头。
是认识她的人？
这个女孩长发羊毛卷又蓬又炸，第一眼看过去真的非常引人注目，个子比较娇小，睫毛长长弯弯很讨喜。
“羊毛卷”没发现尹恩惠异常的反应，走路蹦蹦跳跳地自说自话：“昨晚宿舍刮大风真的蚝——吓人呀。kacy你听到没有？”
尹恩惠这才注意到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个女生，名字叫“kacy”的黑长直。
黑长直明显要沉默很多。身材高挑，戴着眼镜，浑身散发着理性的光辉。听到羊毛卷的话只是推了推眼睛道：“风声而已，自己吓自己。”
所以说原来国际部的学生都喜欢互称英文名？
这种中英混搭的感觉，让她想起了早年国内盛行的海归家长的洋腔怪调。
虽然根本性质不同吧。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适应这种感觉。
“hi。”黑长直搭了把尹恩惠的肩：“昨晚编写数学题写了吗？”
“编写数学题？”
“对啊，今天上课要课堂展示，你不会没写吧？”
尹恩惠：“……上网抄行吗？”
“倒也用不着。找隔壁班借下先用着吧。刚好上节数学课是两个班合并的公开课。”
“好。”
日常的谈话……她却始终提着胆害怕露馅。
回归神来，程绕寒早就先行离开了。果然不可能一直跟着啊。
“啪。”kacy拍拍她的背。“把背挺直，我们走了。”
羊毛卷也跟着迈去了别的班。
对哦，国际部是走班制来着。现在就剩她一个了，那她该去哪个班？
啊啊啊果然不能随便发呆。
迎面走过来位金发女老师，对着划名册念念有词，看到尹恩惠眼神一亮，伸手把她揽进教室：：“Janet,Janet.Ok，everyone is here.”
就这么歪打正着进了教室。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教室里的课桌面朝中间呈半圆。
空当比较多。
然后外教老师就开始上课。全英文制。她乖乖把教材摆在桌面上，但基本没用到。
意外的是，她觉得还算容易接受。甚至很顺畅。
就是有些词汇会突然卡壳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但是所有的内容都像是熟稔的老友重见，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数学的概念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是难度较低的原因，重拾起来并不困难。
是这个身体本身自带的能力吗？
这样想来还真的蛮惭愧的。
进班的时候因为紧张没有扫视。到了课程过半才四周望了望。虽然也怀有些许期待，但是没有看到程绕寒。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偶遇这种事情的概率还是很低。
如果说连这么点时间见不到都忍不了，不就说明过去四年她隔着屏幕等物料是在搞笑吗。
“问题不大。”她这么想，用走珠笔点了点书皮。
接下来外教说要点学生上来展示昨晚布置的作业。
“为了公平起见，随机抽取”她这么说了。
尹恩惠撑着手肘，等着看她怎么随机。
外教先是 再次清醒的时候，五感用了很久才恢复正常。
先是听觉——人群熙攘。
“喂，不戴口罩禁止进校！”
再是视觉。
白晃晃的光，行人接踵而至。
她站在校门口，眼前赫然四个大字——恒阳八中。她的母校。
很多穿着校服的学生，从她面前晃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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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声音——
“对不起！”几乎凭着本能，尹恩惠撒腿冲进校门。把“还敢跑，戴口罩”的声音甩在脑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确信对方不会追上来后，她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在刚刚狂奔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身后这一摇一摆，压迫脊椎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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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再心大，也能意识到此时情况的不简单。
她记得。有一年春季突发流感。全校通知近两个月时间，戴口罩入校。
她低下头，身上穿的红白款校服，左胸口印着金色镶边的校徽。
这一切都彰显了现在的处境。时间回溯，她回到了2016年。也就是高二那年。
扯下书包，拉开拉链。书包里的东西她翻了个遍：
课本。书皮上印Macroeconomics（宏观经济学）
令她有些发蒙。
什么东西。高中有学这个吗？
水杯，还是瓷的。
手机，需要输入密码，锁屏页面显示日期：2016年5月16日。
化妆包……唇釉，粉底，面扑。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在高考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化妆品。大学期间所有关于美妆的常识都是从舍友那里学来的。所以当时做出医美手术的决定，亲戚朋友大多震惊并提出反对意见。
接下来翻出的东西，也验证了这点。
一张学生证，证件照下端正的字体写着“梁辰”。
梁医生。
她迟钝地走向左侧的洗手间，硕大的半身镜里印出她现在的样子。
精致的五官。棕褐色的长发发稍有烫过的卷曲。眉眼与那天在面诊室中的梁辰重合。
“救命……”她蹲下身子，无助地抱住头，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不是穿越了，是夺舍了。
“同学，你怎么了？同学？”
一个好心的学生妹拍拍她的肩，关切问道。
尹恩惠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泪珠，努力控制嘴角上扬的弧度：
“没什么，喜极而泣。”
学生妹瞪大了眼睛，像只鼓眼的热带鱼。
她夺舍了，成为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富婆，还和程绕寒是同班同学。
这事情换谁不得笑掉门牙。
“哈哈哈……哈哈”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学生妹略带迟疑地离开了。转身之前飘了一句嘟囔：“有病。”
是啊，小妹妹。她就是个患了焦虑症外加提前更年期的成年女子呢。
不行啊，她真的太高兴了。她趁着没人又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天。啧，这脸蛋，这身材，绝。
这还整什么容啊笑死了。省了好几十万！好几十万啊好几十万。
神经质的开心过后，她陷入了沉思。现在高兴还为时太早，她很难相信书中主角的金手指就这样降临。
毕竟，她可是活了二十七年，始终践行中庸之道啊。
目前的疑点很多。
根据时空悖论。如果她在会在二十七岁突遭车祸并回到过去，夺舍梁辰。那么二十七岁那年的梁辰，到底是谁？
二十七岁的她呢？还是她本身吗？
另外，这个时空里出现了两个自己啊？这符合时空的基本法则吗？
真是细思恐极。
“既然思不出来，就既来之则安之。且走且看。”梳理完疑点后，她得到这样的结论。
相信时间带来的问题，时间会给她解答。
“好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尹恩惠抓了抓黏在后颈的长发，扇了扇风。
“我到底该去哪个班？”
走在校园里，她穿梭在教学楼之间，看着踩着上课铃一路狂奔的学生们，有种游离于事外的轻松。
可能由于太久没过校园生活了。她还很难找到那种怕迟到被逮的紧迫感中。
现在是夏天。和她出车祸的那天日期相近。天气闷热，感觉地气蒸腾而上，蝉鸣都显得喧嚣模糊。
在乱逛的过程中。她也在努力回忆高中的相关事宜。
因为换了另一个身份。所以细节方面必须回忆的更加仔细，才不至于出现纰漏。
恒阳八中。她的母校。算是省内顶级的高中。当年考上这个高中，她也实实在在付出了不少努力。
但是进校并不是美好故事的开始。事实上，她满怀期待填写的志愿，只换来了浑浑噩噩的高中三年。
努力在这样一所高校并非成功的法则。努力只是进校的门槛，天赋才是决定性的差异。
倒也不是贬低努力的意义，可能没有中考前的努力，她连这所学校的边都够不上吧。
但是越在优秀的环境里，人的自我感是越弱的。
尹恩惠不太确定，二十多岁她的追星生涯，是否是她自我重建的过程。
在虚拟世界找到鲜明自我的过程。
“啪嗒。”踢到了脚下的石子。她停下了脚步。
遮阳架下，教导主任正在训话。
中年挺着啤酒肚的教导主任，对着对面比自己高几个头的男生训话，言语掷地有声：“校内不许戴耳机！还有，都已经上课了你在这里乱晃什么？”
那个男生在暗面，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容。
但是能感受到他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始终微微垂首一语不发。
左耳戴着无线蓝牙。
以为她会说“不认识这是谁”吗？怎么可能。
她停在了那里，看到期盼已久的场景，反而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对。
真心喜欢了四年的男孩子，看他照片看得连头发丝都认得。机场照的黑口罩和眼镜，也从来没有让他泯然众人。
是程绕寒。
“……”
回到过去，成为梁辰，见到程绕寒。
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这个问题，她要很久以后才能回答。
训话结束后，程绕寒乖乖从遮阳架下走出来。目光触到她的时候顿了顿。
他开口，：“janet。”
尹恩惠：“……什么？”
“早。”程绕寒没跟他多寒暄，这样普通打句招呼就要走了。
尹恩惠迅速跟上。按理说应该搭话。但是经过她这些年对程绕寒的了解，他是那种对陌生人比较有界限感，对熟人才会活泼的性格。强行搭话，很容易招人厌烦。
程绕寒：“……”
尹恩惠：“……”
两个人就这么闷闷地一前一后地走着。他穿着字母印花的宽松t恤，背后是金牛座的卡面柄图，很随性的搭配。哇，看起来真的是高冷范的。
屁嘞。了解他的粉丝都知道，他是个伪高冷，有点艺术感，但时不时又会放飞自我。
事实上，粉他这么久尹恩惠也很难看明白他在想什么。可能是粉丝和偶像不可忽视的距离使然吧，她看他始终是隔着屏幕的，隔着万千人潮，模糊的声音，怎么也传达不到他的生活里。
她默默摇摇头：“不对啊……”
“什么不对？”
尹恩惠：“程绕寒如果高中和我同校，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没印象？”
“对啊，十八岁的我怎么可能对他一点感知都没有？他完全就是我那套啊。”
“啊，是吗？”
“是啊，难道我的审美发生过大偏移……哎？呀。”
她猛抬头。程绕寒在对她笑。就是那种粉丝去接机时，他听到夸奖会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心里暗喜然后面上微微笑的那种。
救命，为什么聊起来了啊！
她把手敷上脸。烧热感直窜。
谁来给瓶冰矿泉水救救这位社死的成年女子。
更不敢看了。她走得慢吞吞的，落下一小段距离。但肯定还是舍不得跟丢的。
好在后半程，程绕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始终没有和她搭话。
“你要往哪走？”看她心不在焉地向小道岔去，程绕寒出声提醒道。
她拐回正道。盯着面前醒目的三个金边大字：国际部。这才发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了信息。
恒阳八中，分为两个部分。年级部和国际部。
国际部的学生都是准备要出国留学的。每年定期缴费，所以在进校成绩这方面限度较低。
虽然是同个学校的学生。生活却无疑是天差地别。从学校看到路过的，装扮精致的学生，大多都是国际部的。普通学生艳羡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哪怕年级部成绩更为优异，还是会忍不住多加议论。
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烦恼，又是什么。
总而言之，心怀忐忑地，她踏进了国际部的门。
从楼梯攀上去的过程中，她始终在东张西望。
墙壁上，挂着国外名校的照片。风格各异的校园，感觉像在网上看到的那种图片。属于过去人生计划之外的东西。
开心？她暗暗压下“突突”的心跳，手心却捏了把汗。
她认为，这是一种更未知的情感。
“Jannnnnnnnet！”“咚！”
身后有女生冲过来，双手环住她的腰，软软地贴过来。
“啊？”她愣了愣，稍微有点懵圈地回头。
是认识她的人？
这个女孩长发羊毛卷又蓬又炸，第一眼看过去真的非常引人注目，个子比较娇小，睫毛长长弯弯很讨喜。
“羊毛卷”没发现尹恩惠异常的反应，走路蹦蹦跳跳地自说自话：“昨晚宿舍刮大风真的蚝——吓人呀。kacy你听到没有？”
尹恩惠这才注意到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一个女生，名字叫“kacy”的黑长直。
黑长直明显要沉默很多。身材高挑，戴着眼镜，浑身散发着理性的光辉。听到羊毛卷的话只是推了推眼睛道：“风声而已，自己吓自己。”
所以说原来国际部的学生都喜欢互称英文名？
这种中英混搭的感觉，让她想起了早年国内盛行的海归家长的洋腔怪调。
虽然根本性质不同吧。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适应这种感觉。
“hi。”黑长直搭了把尹恩惠的肩：“昨晚编写数学题写了吗？”
“编写数学题？”
“对啊，今天上课要课堂展示，你不会没写吧？”
尹恩惠：“……上网抄行吗？”
“倒也用不着。找隔壁班借下先用着吧。刚好上节数学课是两个班合并的公开课。”
“好。”
日常的谈话……她却始终提着胆害怕露馅。
回归神来，程绕寒早就先行离开了。果然不可能一直跟着啊。
“啪。”kacy拍拍她的背。“把背挺直，我们走了。”
羊毛卷也跟着迈去了别的班。
对哦，国际部是走班制来着。现在就剩她一个了，那她该去哪个班？
啊啊啊果然不能随便发呆。
迎面走过来位金发女老师，对着划名册念念有词，看到尹恩惠眼神一亮，伸手把她揽进教室：：“Janet,Janet.Ok，everyone is here.”
就这么歪打正着进了教室。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教室里的课桌面朝中间呈半圆。
空当比较多。
然后外教老师就开始上课。全英文制。她乖乖把教材摆在桌面上，但基本没用到。
意外的是，她觉得还算容易接受。甚至很顺畅。
就是有些词汇会突然卡壳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但是所有的内容都像是熟稔的老友重见，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数学的概念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是难度较低的原因，重拾起来并不困难。
是这个身体本身自带的能力吗？
这样想来还真的蛮惭愧的。
进班的时候因为紧张没有扫视。到了课程过半才四周望了望。虽然也怀有些许期待，但是没有看到程绕寒。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偶遇这种事情的概率还是很低。
如果说连这么点时间见不到都忍不了，不就说明过去四年她隔着屏幕等物料是在搞笑吗。
“问题不大。”她这么想，用走珠笔点了点书皮。
接下来外教说要点学生上来展示昨晚布置的作业。
“为了公平起见，随机抽取”她这么说了。
尹恩惠撑着手肘，等着看她怎么随机。
外教先是 转了一圈，然后朝她那个方向移了几步，确认了什么后蒙上眼。左右晃了晃手，点到尹恩惠，睁开眼，满脸惊讶欣喜：”Janet！you,come on.”
“噗嗤”她听见，有人笑出声了。
尹恩惠：……这哪里随机了！能不能不要整这些浮夸的形式啊！
检查是吧。好，看好了。
她硬着头皮走到中间。摆正姿态。直视着周围一圈集中的目光。
然后她拣了只蓝笔，移到白板，开始现场编题。
哼！看好了。你们这些形式主义的有钱人，让你们看看应试教育压迫下中式学生的临场反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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