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惠。是上天的礼物的意思。”
“尹恩惠，你就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呀。”
……
可是天赋，美貌，这些才是真正的礼物。
如果她什么都没有，平凡得在人群中面目模糊，哪能称的上什么礼物呢？
……
“嘀。”刷卡机上，响了一下。
尹恩惠站在刷卡机前，手里攥着卡。
四周鸦雀无声。
“我是她朋友，”尹恩惠把小惠揽到身后，摇了摇卡：“我帮她刷了，也算吧。”
大叔不耐烦地摆摆手：“算啊，早付不就完了。下次卡里没钱就找同学借，食堂也不是做慈善的。”
“让一让。”她用手挡开人群，带小惠从拥挤的人潮中逃离出来。两人走到林荫道，就好像拨开云雾见青天一样，深吸了口气。
小惠跟她跑出来后，像晾衣架上皱皱巴巴的衣服向下滑落，蹲在地上。
“要休息的话，去长椅那边吧。”她把手伸过去，想拍拍小惠的背，想了想又收回去，引着小慧来到长椅。
小惠双手撑着长椅，兀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尹恩惠看着十七岁的自己，凭心而论，她长相普通，身材微胖，为人处事稍有不当，朋友不多，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她是个心思不正的坏学生。
尹恩惠相信事出有因，只是这因和果早就被她忘记了。
“你……”还没问出声，小惠隐没在阴影里的面庞，就“啪嗒啪嗒”落下泪来。
她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像教室里某个沉默的女同学——大家都没有很深的印象，学生聚会时坐在边沿吃水果，别人唱歌起哄她也鼓掌，但连笑容都模糊不清。
尹恩惠清楚，那是她自己。
所以她选择等小惠平静，看她眼泪一滴滴落下，像等雨停。雨点砸在尹恩惠心里，汇成汩汩的滚烫。
二十七岁的她，经历了更多事情，见过了更多的人。自诩坚强独立。
但每个年龄段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痛苦的程度也没法类比。
她可以感同身受。但怎么也不可能复制一个当时的自己。
所以。如果要说，回到2017年，她最想对过去的自己说句什么的话——
她伸出手，像安抚一样顺顺小惠的背，轻声道：“好姑娘，你会好起来的。”
希望你相信，也请你相信。不论现在如何，将来都会好起来的。
“janet！”kacy和Meco看她不明所以地就带着人跑了出来都很懵，正在操场上找她们。
Meco偏头最先望到：“在那！”kacy听到后也赶过来，隔了半个操场，meco的羊毛卷也是最醒目的。
尹恩惠冲她们招招手，两个女生小跑过来。等她们到的时候，小惠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了。
kacy走到长椅附近，对着小惠离开的方向，推了推眼镜：“好像见过她。”
“嗯？”尹恩惠疑惑道。
没想到Meco也随声附和：“是哦是哦，你好像以前提起过她，我们还见过面。”
梁辰……经常提起她？他们早年还见过面？
“叫什么来着……”Meco手抵下颚，作沉思状：“尹惠恩？恩惠……对，尹恩惠。”
看来是真的认识。
kacy：“她是年级部的吧。之前就想问了，你怎么会认识年级部的学生啊？”
尹恩惠：“……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kacy皱皱眉头：“什么叫做不记得了？”
“哎呀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嘛。”Meco拉了拉kacy，及时制止了他们继续这个话题可能带来的争执。
是啊。真的不记得了。那场车祸，发生在高二下学期，在此之前的记忆，她一概不记得了。
这对她的生活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十年过去了，这烙印还是没有减轻。
她怎么会在高二之前认识梁辰，那她在原本的世界去面诊那天，梁辰有没有认出她？
不可能吧。这么多年了，人的外貌早该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记忆点值得梁辰记这么久。
但是，如果她真的记得……
Meco：“janet，你又再发呆哦……”
尹恩惠：“嗯，在想程绕寒的事情。”
Meco：“什么什么！”
尹恩惠自顾自地向前走，没有理会身后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Meco。
Meco摇了摇身边的kacy：“kacy，她说她在……”kacy嫌弃地推开了她：“听到了听到了，你少吃点瓜吧。脑子都吃坏了。”
晚上六点，学校准时放学了。由于不用像年级部学生一样上晚自习，国际部学生有的回了宿舍，有的陆续离校。
meco和kacy都是住宿，在简短的告别后，两人跟随大部队回宿舍了。
尹恩惠背着书包出了校门。有车向她“嘀嘀”发出声音。妆容精致的女士摇下车窗，向她招了招手。
女士的眉眼与梁辰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鼻梁的高度，完美遗传。
“啪。”尹恩惠打开车门，车内的冷气“呼呼”吹来，清凉畅爽。
车内整洁雅观，空间开阔，放了香薰，清香宜人，没有她讨厌的汽车的味道。
她靠窗坐下，柔软的靠背和坐垫，很适合小憩补觉。
梁母看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在车上放起了音乐。尹恩惠盯着窗外，在出校门时视线蓦地一动。她看到了自家的电瓶车停在路旁，车上没有人。
老旧的电瓶车上，hello kitty的雨棚是她初中时亲自选的，车前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坏了一个，还和记忆中的一样，就像闸门打开，过去澎湃汹涌地涌过来，不可遏制。
她还想看得再清一点，但是车窗很快摇上了，给窗外的景物蒙上浅淡的阴翳。
“……”她单手扶在车窗上，看着雨丝掠过透明的镜面，划过的雨痕如同细密的网，密不透风。
她又开始发呆。
“今天保姆烧了不少菜。”前座的梁母穿着体面，手搭在方向盘上，连指甲都保养得当。有句没句地和她搭话。
但是她却像嗓子堵住似的，连呼吸都是滞涩的。眼泪负重千钧，随时都要落下来。
驾驶位上的梁母，对她而言是陌生人，而眼前这条路，也令她看不到头。
这么会看不出来呢？
她想不通。
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女儿已经完全被人掉包了呢？
明明完全不一样。明明……哪里都不一样。
尹恩惠抱着书包，在后座蜷成一团，空调的冷风隔着单薄的衣物，吹出冷冷的麻木感。她在炎炎夏日，四肢生寒。
她埋下头，眼前漆黑。
她发现她和十年前的自己比起来，没有丝毫长进。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缓缓驶入一处高档住宅区。停在了复式楼房前。
梁母下车输了指纹，门开了。
保姆站在门前低眉敛神，微弯着背。
“我们回来了。”梁母伸了伸懒腰，走到玄关换了鞋。尹恩惠跟在后面也换了鞋。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她不敢随处乱看。
“哎，那双鞋。”梁母指了指鞋柜底层那双：“傻孩子。穿成小寒的了。”
“小寒？”尹恩惠的心里，升起一种预感。
“唉，程绕寒这孩子几天没来咱家了。”梁母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直接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翘起腿，拿着遥控器：“这么大个房子，就几个人住，空荡荡的，怪渗人的。”
尹恩惠站在原地，身形僵住了。
她听得清清楚楚，梁母说“程绕寒”这三个字。
程绕寒和梁辰……真的是发小？
怎么会这样？
她好像晴天三月，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穿越前的种种事宜，都如放映机般在脑海迅速放过。
“说起来，我高中时候和程绕寒貌似是同班同学。”
“是啊，真的很巧。”
“哦，说不定他没换号码的话，我还能让你俩认识认识。”
“嗯，只是试试而已。虽然是同班同学，但我们交流也不多，并不是很熟。
……
如果梁辰和程绕寒真的这么早就认识。就说明那天梁辰说“不是很熟”是在骗她。但是，为什么？
有什么骗她的必要呢。仅仅是为了避嫌吗？那干脆不要提不就好了吗？
她感觉记忆的缺隙像一个裂口，在她的身心撕开大洞。圆、圆、圆。她被套住了，窒息感又漫了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
“咳咳……”尹恩惠捂着嗓子，咳嗽了几声，大口呼气。
“哎哟，怎么冻着了。”保姆赶紧扶她到客厅沙发，让她坐下，给她盖了条毛毯。
梁母坐在沙发上调着电视，视线始终没有偏移。
保姆很快又端来一杯温水。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很不适应地端过水小啜几口，身体却仍就紧绷，很难再放松下来。
疑点，越来越多了。好像从一开始，有什么地方就错位了。
这里，处处都很不对劲。
她捂着头，再次蜷成一团，脑袋又隐隐作痛。
时钟摆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困意侵袭双眼，她却不敢在陌生的环境安然入睡。
“叮咚，叮咚。”
一串门铃声打破岑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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