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雾雨朦，乌云去天骄。
烟与雾仿佛融为一体，早已模糊不清。
于念瑶嘴里叼着个烟。白日里的那股拽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颓。
压抑着让自己不去死的那种颓。
1994年，夏。
“瑶瑶在家乖乖等妈妈回来好不好呀？”韩烟轻声道。
眼前的小团子天真地望着韩烟，道：“爸爸妈妈要去打坏人吗？像…”
于念瑶咧开嘴笑，露出小乳牙：“像阿爷讲的英雄那样吗？”
韩烟和于易眼里尽是不舍。
可是没办法，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他们必须挺身而出。
这，是他们的使命，是他们的义务！
于易抱着她，道：“嗯，爸爸妈妈去打坏人，瑶瑶在家要听阿爷的话。”
于念瑶扎着两个丸子头，白嫩嫩的，胳膊就像是莲藕节。
那年代少有人家能把孩子养的这么白胖，何况还是个女孩。
足以见夫妻二人对于念瑶的宠爱程度了。
于念瑶不知道，这一别，便是永远。
——
翌日
夫妻二人早已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他们没有叫醒于念瑶，只在她的脸上留下不舍地吻。
夫妻二人早已通知了于国超。
于国超今天下午就能到，他在老家，不舍得家里的鸡鸭，不愿与他们来到市里。
每逢过节，于易和韩烟便会带着于念瑶回老家。
于国超对自己孙女的宠爱不亚于夫妻二人。
当于国超听到他们的话后，老泪纵横。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们奔赴战场，能活着的几率很小。
何况瑶瑶才3岁。
——
于念瑶揉了揉眼，小声嘟囔着：“妈妈。”
并没有回应。
“妈妈，爸爸，瑶瑶饿了…”小孩嘟着嘴说。
见还是没人回应后，她慌的不行：“呜呜呜妈妈爸爸你们在哪……”
毕竟是小孩子，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昨日父母讲的话。
“你们不要瑶瑶了吗…呜呜”小孩的眼里氲氤着水汽，鼻子通红通红的，光着脚丫满屋子找爸爸妈妈。
于国超现在也快到了。
“咚咚——”
于念瑶谨记父母的话，有人敲门一定要看看外面的人认识不认识。
于是她便笨颠颠搬来板凳，通过猫眼看到了外面的人。
见是阿爷，便连忙打开门。
一把扑进阿爷的怀里，哽咽着说：“阿爷，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呀，瑶瑶怕。”
小孩明显就是一副哭了很久的样子。
于国超心疼的不行，哄着于念瑶：“乖乖，不哭不哭，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
……
今后，她便与阿爷等啊等，等来的却是报纸上鲜红的大字“致敬烈士——于易，韩烟夫妻二人。”
父母都是军人，她虽然不识字，但耳濡目染，懂得“烈士”二字。
那日，她哭了很久……
于念瑶从今后便没有笑过，她只有阿爷了，她不能失去阿爷。
幼儿园里，于念瑶蹲在阴暗的角落，瞧着刺眼的太阳。
小朋友们都在玩丢手绢，欢声笑语，好不快乐。
小孩毕竟是小孩，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于念瑶没有父母，便不愿在于她玩。
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团子变得沉默寡言。
放学路上，于念瑶撞上了在和朋友玩捉迷藏的季星言。
“喂，小孩，道歉！”季星言一副你不道歉我就不走的样子。
小季星言像个圆球，胖嘟嘟的，极其可爱。
于念瑶抬眸，瞧了一眼便离开。
季星言见状，拦住她，道：“喂，小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孩童最纯真的眼神，让人看的心颤。
于念瑶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走了。
季星言也并没有再拦。
整个小区都是他们在玩的声音。
阿爷见小姑娘趴在桌子上，俯下身子轻声问道：“瑶瑶怎么不去跟小朋友一起玩啊？”
于念瑶撇过脸，掩饰自己羡慕的神色：“太幼稚了。”
于国超知道自己孙女变得阴郁了。他在慢慢开导自己，更是开导于念瑶。
“喂，小孩，下楼一起玩——”
季星言的声音很大，大到整个小区都能听见。
他觉得于念瑶很好看，他想和她玩。
于念瑶怔了一下，告知了一下阿爷，便下楼了。
季星言见到于念瑶来了，有些开心。
“幼稚。”于念瑶说道。
“小孩，原来你不是小哑子啊。”
时间定格了两秒。
“喏，请你吃糖，妈妈说糖可以治愈一切。”季星言眨巴着眼说道。
他可以感觉出来于念瑶不开心。下意识的想拿糖哄她。
于念瑶怔了一下，道：“我才不喜欢吃糖。”
于念瑶很喜欢甜食，每当自己不开心时，父母便会拿糖来哄自己，却又不能多吃。
父母去世后，她再也没有吃过糖。
“骗人的小孩是会被大灰狼抓走的”季星言摆出大灰狼的架势吓唬她。
……
以后于念瑶的身后总有个圆球跟着她，屁颠颠的，显得很可爱。
季星言是个话唠，天天跟在她后面说东说西。
于念瑶觉得男孩很烦，几次赶他走。
季星言却是跟没事人一样，百折不挠，坚持不懈的跟在她后面。
慢慢的，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季星言跟在自己身后。
季星言带她抓鱼，带她看星星。小朋友扑腾着胳膊的，水花四溅，喜感莫名。
“小孩，我们是朋友了吗。”
于念瑶望着星星：“嗯。”
季星言笑的很开心，那画面于念瑶至今都记得。
不知不觉中，季星言已经跟了于念瑶9年。
那年他13岁，她12岁。
也是在这一年，季星言杳无音讯。他走的措不及防，让女孩没有一点准备。
从这时候起，只要有人试图进入于念瑶的世界，她便会厌烦。
“我以为你是救赎，没想到最后是你再次把我推向深渊。”
桃花又开了，她等不到季星言了。
等不到那个占据了她整个童年的人了。
女孩很好看，有很多追求者，她觉得他们虚伪至极，令人作呕。
女孩在小学就已经开始打架了。
白日里她是无人敢惹的恶鬼，夜晚却是以自残缓解压力的脆弱生灵。
“暴戾，打架，问题少女。”
这是所有人对她的定义。
在阿爷面前她很乖，她不想阿爷担心。
于念瑶，一个无人救赎的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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