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不答话,迎面就是一戟,杨泽池挥手挡掉忙道:“哥哥是我。”只觉得手中发烫,低头一看勒西那金戟顶端竟着了一团火,暗道这人也不尽是直傻。
勒西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打错了人,嘿嘿一笑:“这林中黑暗,老弟如何视物?老远就听见你奔跑如风,毫无滞留。”
杨泽池不想告诉他龙的事,只搪塞道:“本就不能,刚才急于逃命,因而不敢停歇。”
勒西奇道:“那人竟如此厉害,贤弟打不过他吗?”
杨泽池脸一红,知道自己说走了嘴,支支吾吾道:“并、并非不敌,只因林中无光,对方会寻气纳声之道,故有所不敌。”
勒西知道这寻气纳声并非招式,每个人功夫修炼到一定阶段自然通晓,当下也不拆穿,只举了举当做火把用的金戟说:“如今咱们有明火,我也能助贤弟一臂之力,再不怕他。”
杨泽池摇头,“如此虽不怕他,但却找他不着,咱俩今晚算是白忙了。还是先回营地吧,那人功夫高强我怕萧丹枫遇到吃亏。”
勒西点了点头道:“虽未抓住,能保命已是不易,到了绪都再新旧帐一起算给陆易晓。”
杨泽池正待转身回去,冷不防勒西突然将金戟反握,用力向一棵树的树冠掷了出去,那金戟火龙一般飞也似的咆哮而去,速度竟不亚于弓箭,威力却比箭矢大了数倍,几乎摧毁了整个树冠。勒西在投出金戟的一瞬间也跟了过去,晚动而早到,待戟清除树叶,重新拿回手中,与一人斗在一起,杨泽池借助火光看了清除,那人黑衣黑裤,看模样是个中年人,自己却从来没见过。
杨泽池看的清楚,只因勒西在场不方便用龙的力量,只得掏出腰中佩剑,也与二人战在一团。
勒西金戟挥舞的呼呼做声,不多时已斩断数棵粗木,林中火光闪闪,毫不威武。那人虽与两人交战竟丝毫不落下风,只凭借一柄匕首在二人旁周旋。
缠斗良久,黑衣人突然虚晃一招向后跳去道:“勒西大家,大王本欲让你取杨凡儿首级,你却为何与他同流合污?”
勒西收了招式,持戟而立道:“陆易晓卑鄙,逼死杨将军不说,还想斩草除根连同他儿子一同杀掉,我与杨远瞻虽是敌人也是故交,如何能为虎作伥与狼共舞?”
黑衣人以匕首指杨泽池道:“那便有些奇怪了,杨将军不是你们满人下的手吗?更何况此子狼子野心,龙虎胃口,你道他甘愿做你部下?此时不过权宜之计,待到他飞龙入云,第一个杀掉的人就是你,你现在不和我一同杀了他,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勒西看了看杨泽池哈哈大笑:“你休要挑拨离间,我们二人早已看透陆易晓那厮的阴谋,而且我贤弟人品我自然信得过,我自己的眼光我也能信的过,就算有一天我真被他所害,我也输的心甘情愿,死在自家弟弟手上也比死在陆易晓手里强。”
黑衣人冷笑道:“执迷不悟,死不改悔,也好今日你二人以多欺少,实在不公,我先不与交战,咱们改日再会。”说完拱了拱手,向身后丛林深处逃去。
杨泽池如何肯罢休,纷纷奋力追赶。
黑衣人跑的飞快,勒西脚力了得,杨泽池有龙爪助力也不慢,三人速度竟不分上下,在丛林里一前两后越跑越深。
突然勒西“哎呀”一声跌倒在地,在他身后的杨泽池忙过去看他情况,只见他捂着脚踝,跌坐在地上,额头细汗连连,脚上夹着一个大大的捕兽夹。
杨泽池皱了皱眉,除去捕兽夹,为他检查伤势,刚一碰勒西就一个激灵,似乎是伤到了骨头。
勒西大骂:“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放了捕兽夹,野兽没补到,却伤了我这个大活人。”
杨泽池道:“这里人迹罕至,应该不会是猎人所放,那黑衣人故意引咱们来这里,不是逃跑而是要全歼我俩。”心中问龙:“那人在什么地方?”
龙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人没有离开,这东西估计是他设计你们无疑,只是现在正在你们周围数棵大树之间腾挪,不知道怎么回事,莫不是太过欢喜导致精神错乱?不对!他在布阵!”
杨泽池心中一突,深知若是待他补完阵,自己和勒西必然成其鱼肉任人宰割,问道:“什么阵法?你能破解吗?”
龙看了看道:“阵法从来没见过,破解起来颇有难度,不过看阵势应该是个迷幻阵,不是杀敌阵他大概害怕勒西余威,不敢与你们正面对抗。”
杨泽池见时间紧迫,忙问勒西:“哥哥觉得现在怎么样,能走吗?”
勒西咬了咬牙,试图站起来脚上却是一软,跌回原来的地方,“腿上已经毫无知觉,那人怕是在兽夹上涂了毒,短时间是站不起来了。”
杨泽池为他止了血,说道:“我先为哥哥护身,你趁此运功排毒,那人正在布迷阵,一时之间应该不敢攻上来。”
勒西大惊:“待到阵容布好,我二人岂不任其宰割?贤弟速去,无需管我,想他虽在兽夹涂毒,毒烈却不致命,应该是想生擒我二人,你出去后找萧老弟,再来救我。”
杨泽池也不答话,止持剑立于勒西身旁,勒西又劝了几遍,见他毫无退缩之意,只得长叹一声,默默用功排毒。
不多时,就听龙道:“阵布好了。”杨泽池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恶心,回头望勒西,见他正神色淡然,一股凌然之气跃然眼前,心下稍安。
龙叮嘱道:“此阵重在乱神,你现在所感所知大多为水中之月,不可轻信,快些闭眼才是上策,他若偷袭你,我自会提醒。咦?”
杨泽池依言闭眼,却听见龙莫名发出感叹,不由好奇,问道:“怎么了?”
龙自己也有些疑惑:“这阵法似乎只针对你。”
杨泽池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阵法向来对地不对人,我和勒西如此近,如何只针对我?”
龙道:“我也不太明白,但你看勒西神色端正,毫无迷惑之意,似乎不在阵中,你朝前走走试试?”
杨泽池朝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回头望去,却发现勒西连同他插在地上的金戟火把都消失不见了。
杨泽池大急:“怎么回事?勒西人呢?”
龙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阵其实布在了你俩稍前的位置,他又用了个方法把你弄的头晕眼花,让你以为进了阵,咱们疑多,向前走了一步,这才真正进入阵中。阴谋加阵法,这才是迷阵真正的用法,啧啧,实在是高。”
杨泽池大怒:“你耍我玩呢?勒西现在身上有伤,毫无还手之力,那黑衣人若是趁此偷袭他,那他可就死定了!”
“你着什么急,你身处迷阵断了感觉,估计现在就在勒西旁边而不知罢了,只不过这迷阵当真古怪,我怎么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杨泽池听龙这么说,按照自己刚才走的方向后退两步,转身用手臂向前一探,却探了个空。
“怎么不在?”
龙鄙视道:“你要是这样能摸到人,发明这个阵法的真应该一头撞死好了,迷魂阵中感官尽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动而不移,你现在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有作为都是臆想在现实上并不存在的,明白了吗?”
杨泽池听此,索性坐下,声音却是急切:“那怎么办?你不说人类的阵法对你无效吗?现在怎么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也不是很明白,龙的身体强人类百倍,本来这些障眼法对我无效,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身体素质强也能无视阵法吗?”
龙解释道:“很简单的道理,龙有百倍人类的视力听力等,有句古诗怎么说的来着?什么什么,只缘身在此山中。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人被阵法迷惑是因为身在阵中,感觉有限,只会在原地打转,要是你如山般庞大,还会在山中迷路吗?”
杨泽池不屑道:“你这么厉害,不也破不了这阵法?”
龙被他的话噎到,刚想反驳,却听黑暗中传出一声,正是黑衣人的声音:“杨凡儿,大王命我杀你而留勒西,故而我虽在夹上涂毒却未伤他性命,只不过我有一疑问,为何你被我有毒匕首所伤,却至今未死?”
杨泽池心中对龙说:“这家伙每次说话都要叫我一声小名,分明是已长辈自居,实在可恶待我抓到他,定要把他舌头割下来,烤了做肉吃。你能看见他吗?”
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说:“我天命难死,你见此自当归顺与我,共同伐陆。”
龙心中一寒,暗想这杨泽池也忒残忍,自己若是此刻与他斗嘴,坏了大事,没准哪天他回到太虚幻境也割了自己舌头烤来吃,不由后颈发冷,本来想好调侃的话也收了回去,只道:“声音散而不聚,乱而不齐,应该是凭借阵法与你对话,无法知道他的位置。”
这时却听黑衣人冷哼道:“不知死活,就在这‘玄聚林’中痛不欲生吧。”说完便没了动静。
杨泽池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人白发白衫,肃立与自己面前,正是萧丹枫,心中大喜正欲上前,却听龙提醒道:“小心,是幻象。”杨泽池方才止步,小心打量那个“萧丹枫”。
萧丹枫看见杨泽池一改冷峻表情,大怒道:“你为何骗我?”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宝剑,便刺向自己。
杨泽池立即化肉手为龙爪,抵挡宝剑之威,可那人虽是幻象,功夫却丝毫不亚于真正萧丹枫,才几个回合杨泽池身上便伤痕嶙嶙,气喘嘘嘘。
龙在杨泽池心中大声提醒着:“魔由心生,只有你自己才能破解,你若心里想着打不过他,就真的输了!只要你相信你能打得过他,阵法就破了!”
杨泽池苦笑道:“相信自己能打得过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打小就输他,即便真能胜他心里也会有所畏惧,就如一夜之间变成狮子的老鼠,还是会怕猫是一个道理。
龙大急:“别人不一定可以,但你肯定可以,你可是······”
杨泽池听龙话有蹊跷,但此时没有时间多想,只得狼狈迎敌,打着打着突然发现,这萧丹枫招式虽然厉害自己太多,却无一致命,忽然心生一计。
杨泽池突然停手,负剑而立大喝道:“萧丹枫你真想杀我?要杀便杀吧,让我与父亲黄泉之下早日相会也好!”
那人一听此言顿时收手,宝剑比划来比划去,犹豫不决,突然一发狠刺了过来,待剑着杨泽池衣服时却突然消失了。
龙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泽池笑道:“萧丹枫那人看似冷漠实则热肠侠肚,不说我和他关系甚好,就凭我杨远瞻儿子的身份他也不会杀我,若是那黑衣人强行让他杀我,那他就不是我认识的萧丹枫了,自然云消雾散不复存在了。”
龙撇撇嘴:“你这招虽好,就是忒无赖了些。以死相逼却是娘们儿的手段,实在有辱大将风范。”
杨泽池也不生气:“活着才能逞威风,不说这个,萧丹枫消失了阵法怎么还没破?你莫不是又框我吧?”
龙道:“估计还有,现在只看他功力如何,能让你产生几个幻象了。”
果然,白光一亮,又闪出一人,杨泽池定睛一看却是母亲,杨泽池喉咙一紧,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表情:“母亲,你怎么来?”
陆烟看见他,深深叹了口气:“凡儿,是我宠你太多,才会养成你现在自私自利的性格,过来让我看看你。”
杨泽池眼眶一红,走向陆烟,“娘,孩儿不孝让你担心了。”
陆烟慈祥的抚摸着杨泽池这头发,细心的帮他梳理,良久才道:“凡儿有了白头发呢,在军营里很难受吧?你自幼锦衣玉食怎么受得了军营之苦?那日你离家,我都不知道多担心你,好几天都没吃下饭,你怎么这么傻?明明知道我不希望你为父亲报仇还要去见易晓。”
杨泽池倒在陆烟怀中,恨恨的低吼:“娘,陆易晓就是杀死爹爹的真凶,我要为父亲报仇!”
陆烟也不搭话,只四顾周围环境,说道:“看这样子,必然是你遇到了危险罢?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若是我有一日赴了黄泉也会为你担心的。”
杨泽池止不住泪水:“娘,您别乱说,你福泽众生,一定长命百岁的。”
陆烟叹气道:“我做多少好事也抵不过有一个淘气的儿子。”说完又笑着摸了摸杨泽池脸颊,一副很高兴很骄傲的样子。
杨泽池急道:“我杀人众多,虽死不多,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必不会牵连母亲!”
陆烟笑道:“子债母还,本就应该,何况我怎么舍得你受一丁点伤害呢?再说,”陆烟又叹了口气:“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罢了,自私的很。”说完竟拿起杨泽池佩剑生生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杨泽池见伤已触及心脉,陆烟奄奄一息再无可活,大哭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陆烟口吐鲜血脸上却是安详,堪堪举起双手,抚过杨泽池脸颊:“凡儿记住,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命死不足惜,虽我不赞同你杀戮,也只因害怕杀戮会是你迷失心智,你若欢喜,绪王也好,神仙也罢你想杀便杀,我都不会怪你,若是有人敢伤你性命,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他,即使你犯了天下之大不为也不要害怕,母亲永远站在你这边,与天地为敌也在所不惜!”说完便化为微光四散而去。
杨泽池心中大悲,以头抢地,痛哭不已。
龙也感叹道:“人之情感,当真是世上最难懂之物,身在阵中却能违背布阵之人旨意,自行了断。杨夫人一代妇孺,却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与天地为敌,这样的勇气又有哪个男人英雄能做到呢?实在可歌可泣。”
杨泽池则状若痴狂,朝天怒吼道:“还有谁?都来吧,看我摧毁这寡情之天,薄义之地!”
白光再次亮起,一人道:“不孝子害死你母亲,还嫌胡闹不够吗?有何脸面在此聒噪?”来人却是杨远瞻。
杨泽池知他是幻象,冷哼道:“我母子二人皆因你所痛,你却毫不知情,只顾天下道义,不思父母亲情,如何好意思称父?要战便战,我必不手下留情。”
杨远瞻看向他摇了摇头:“一晃八年,我都有些认不出你来,你我虽为父子,却只相处两年,泽池,别怪我太残忍,只因你是我杨远瞻的儿子,你叫杨泽池,我教你向善非攻之道,你却从来不听,临别时给你软甲防身,你却拿了把短剑伤人,实在让我心寒。”
杨泽池并不答话,只是持剑而立,冷冷的看着他。
杨远瞻叹道:“你母亲因你而死,你若当真决绝,也一剑刺死我吧,说完竟张开双手,引颈待戮。
杨泽池虽知是幻象,却又如何下得去手,拿了剑却犹豫不决。
龙劝道:“幻象又不是真的,杀了他阵法便破了,不要再犹豫了,你父亲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杀了他吧。”
杨泽池大吼一声,持剑刺出,方向却不是杨远瞻,而是自己,剑没胸口,杨泽池双眼一黑几欲昏厥过去,却笑道:“我若杀了父亲,我便不是我了,即便当真破了这阵,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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