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么?”杨泽池看着绪都高大而熟悉的城墙喃喃自语着。
“将军,”李副将军见杨泽池停住脚步连忙赶了过去,想要趁此机会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把打断。
“李叔叔,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决定好了,你长年在外征战,应该明白服从才是军人的天命。”
李副将军急道:“将军下了这么奇怪的命令,属下实难理解,为什么将杨家军的指挥大权全部交给了一些新人?我们这些老将都被安排到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位置,这叫我怎么信服,怎么听从?”
杨泽池用手搭作凉棚,眺望远方,神色淡然,“我心意已决,您只需按照我说的做便是。我不是父亲,您若是把我当做他来看待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副将军还待说些什么,却见勒西驱着金狮赶了过来,只得作罢,郁闷的退了下去。
“贤弟,”勒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自那次二人闹僵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杨泽池也不看他,只说到:“大哥想说什么说便是,只是若想劝我放弃计划就白费力气了。”
勒西叹了口气,问道:“萧老弟和你一起去吗?”
杨泽池点了点头。
勒西心下稍稍放心,猛的一拍杨泽池肩膀,大声道:“好,老子就信你一会儿,信你一定打得过陆易晓那厮,待我二人得胜归来再来饮一大杯兄弟酒。”
杨泽池没有回头看他,也没应了他的承诺,只拨开勒西的手掌,回头叫到:“石头,我们走吧。”说完驱马向绪都方向跑去,身后跟着一个壮汉,那人步行却能和杨泽池骑马并驾齐驱,身后的头发飘而不落,二人一前一后,速度极快,不多时已消失在勒西眼里,只留下勒西张嘴结舌:只带一个人!?
王城禁宫。
“石头,你累了么?”杨泽池慢慢的跟在石头的后面问道。
与杨泽池悠然自得的样子截然相反,石头浑身是血,身上还插着数枚箭矢,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这些王城中的士兵真是软的和娘们儿一样,小将军,俺没给你丢人吧?”
杨泽池看着满地的尸体,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了宝剑,说道:“走在我后面。”
杨泽池一挥宝剑,宫殿的大门应声断成两截,大殿正中一把宽大的龙骨宝座,斜倚着一人,那人金衣金袍,披散着头发,一手持剑,一手握着一个酒坛,斜垂下来的一只脚正踩着一人,被踩之人蓬头垢面,难认真容。
杨泽池却一眼便看出了那人身份,正是自己母亲。
“放了我母亲!”杨泽池目眦尽裂。
那金衣人似乎才发现宫殿里进来了人,歪过头去看了杨泽池一眼,又咕咚咕咚的喝起酒来。良久,才心不在焉的说道:“表弟么,你来的可真晚啊,我在这等你好久了,酒都喝醉了。”说完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一个酒坛带着呼啸声砸向了杨泽池。“赏你的。”
石头反应奇快,一拳打在了飞来的酒坛上,那酒坛仿佛钢铁所筑,受了重拳不破不裂,反将石头击飞,不过石头这一击也让那酒坛改了方向,石头和酒坛各朝杨泽池一边飞去,杨泽池丝毫没动,反而没受到伤害。
杨泽池也不去看石头,只盯着陆易晓道:“我今天就是来取你性命的,是男人就来一对一,不要牵连其他人。”
陆易晓将手中酒坛摔在地上,猛地站了起来,清秀的脸庞满是不屑,“一对一?就凭你?我若不是一时大意让你说服勒西对付我,你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他说话时,不停的踩着脚下的陆烟,陆烟不断传出痛苦的低吟。
杨泽池怒不可遏,道:“绪国已亡,你还有什么资格苦苦挣扎?不如让我一剑给你个痛快!”
陆易晓又坐回了座位上,重新拿了一坛酒,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说道:“不错,绪国亡了,不过我死之前,也要拉你一个做垫背,”说完突然笑了起来,“师父说我终究打不过你,我却不信。”说完将宝剑搭在了陆烟的脖子上,只需稍稍用力,她便血溅三尺,亡命当场。
陆易晓说道:“我封了她的神识,她能听见我们说的话,身体却丝毫不能动弹,连眼皮都难眨一下,怎么样?亲人就在眼前却到死都不能和她说话的滋味不错吧?我早在八年前就对你说过,杨泽池,你若是敢反抗我,我就让你的至亲之人,一个一个的死在你的面前!”
“陆易晓,你嘴上看不起我,却抓着我母亲不放,不肯与我公平的一对一,其实心里早已害怕的不行了吧?”
陆易晓听此言,勃然大怒,几次眯起眼睛又瞪的浑圆,连说了数个“好”,“好,好,好,我今日便如你所愿,给你杀我的机会!”说完怒挥宝剑,一把划过陆烟的脖子,陆烟血喷数尺,抽搐了几下,瘫在了地上。
杨泽池瞪大眼睛,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了一般,身边的景物慢慢的淡出视线,陆易晓嚣张的笑声也越来越小,杨泽池只觉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块宝玉?还是只是沉重的石头?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它碎掉了,心中的桎梏这一刻被彻彻底底的打了个粉碎。
“你终于······还是。”
身体突然涌出一股暖流,这是什么?愤怒?自己并不愤怒。后悔?为什么要后悔?伤心?伤心只是弱者的情感吧?我可是强者,我可是杨泽池,哦,原来是力量,这是力量啊,是自己失去一切所得到的补偿,不,自己早就做好了为这份力量失去一切的准备,不是么?
杨泽池身体不断的膨胀起来,很快就撑破了衣服,直到长到丈余才停止,四肢早已化为龙爪,身体也布满了龙的鳞片,甚至延伸到了脖子上,脸上成青灰色,手臂足有一个正常人的大腿粗细,这还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个怪物。
“这种感觉,”杨泽池握了握变化过的龙爪,歪头笑道,“简直好极了。”
陆易晓被这突然的变化看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拿剑指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杨泽池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陆易晓道:“我么?”说完一个箭步,下一瞬便出现在陆易晓身边,一拳挥过,陆易晓连人带剑“轰”的一声砸倒了后面的石墙。
“吾乃斩万恶之恶。”
陆易晓踉跄的从废墟中走出来,倚剑跪立,咳嗽了两声,强笑道:“若是普通人,这一下怕是已经死的彻透了吧,可是,”突然双手合十,一道金光从掌间溢出,瞬间围绕着陆易晓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金身,金身高数丈,本来变大的杨泽池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孩子一般。“大金仙!”
陆易晓看见自己的得意招式,又恢复了自信,笑道:“我可是仙人啊,饮过真龙之血的仙人,你这种凡鱼怎么打得过我?”
那金身与陆易晓一般不二,宛如变大版的陆易晓一般,手中也拿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甚至连神色表情都丝毫不差。
杨泽池也不答话,只一个纵身闪到陆易晓面前,伸出龙爪直取他的首级,陆易晓不闪不避,金身手上宝剑挥舞,也斩向杨泽池脖颈,只听“当啷”两声,二人攻击均是一阻,陆易晓的金剑没能砍破杨泽池的脖颈,杨泽池的龙爪也没能突破陆易晓的金身。
两人一愣,陆易晓率先反应过来,双手飞快的掐动灵诀,喝道:“陷!”杨泽池脚下坚硬的大理石板突然化作沼泽,将他双脚吞没,杨泽池用力一蹬,想要挣脱却越陷越深,不多时已没了小腿,就在这时陆易晓数剑刺出,剑剑直击要害,杨泽池以手护头,狼狈防御。
杨泽池一手抵挡,一手用力砸向身下沼泽,那片泥潭瞬间炸裂,泥浆四散飞去,杨泽池得以抽出双腿,想要继续鏖战陆易晓,却见他早已悬浮于空中,自己不会御风之术,够他不着。
陆易晓将金身手中宝剑抛出,掷向杨泽池,剑刚离手,手中便又多出了一把,陆易晓毫不迟疑,再次掷出,如此循环不断,金剑似流水般,一把把直飞杨泽池面前,杨泽池用手臂将金剑一一击飞,忽然在地上用龙爪一捞,坚硬的大理石地板就如湿泥一般被他揩下一把碎石,杨泽池挥臂投出,反砸向陆易晓,二人一人在空中,一人在地下对砸起来。
虽是对砸,陆易晓却叫苦不已,自己宝剑一次就一个,杨泽池手中碎石少则数十多则上百,自己稍微不注意,就有乱石击在自己身体上,打的自己气流逆行,真元紊乱,好不难受。想到这又返回了地上与杨泽池近身搏斗起来。
杨泽池突然向后跳去,脱离了战场,负手而立,缓缓道:“你这仙法虽然难破,却依然打不过我。”
陆易晓也停了动作,冷哼道:“现在是我占便宜多些吧?你哪来的自信打得过我?”
杨泽池说道:“你们仙人最怕的东西是什么?真龙就在你眼前,你为何还敢口出狂言?”
陆易晓哈哈大笑,“真龙?在哪?我怎么看不到,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龙我丰瑞仙父也必然抽其龙筋,饮其龙血!”
杨泽池深深的叹了口气,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永不停息的时间在这一刻也仿佛被这声轻叹滞缓了脚步,“龙有三叹,一叹强不补弱,虽强越弱;二叹慧不明昧,虽慧更昧;三叹善不止恶,虽善犹恶。
陆易晓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压抑,身体仿佛被控制了一般动弹不得,此时他只想放声大叫几句来发泄心情,可是自己连舌头都丝毫动弹不得。
黑暗渐渐扩散开来,本来高大不可侵犯的金身在漫天黑暗中似乎像摇摇烛火一般,随便一阵风便能吹灭,陆易晓一咬牙,手中颤抖着掐动着灵诀,“金坐仙!”
那金身忽然坐在地上,光芒较之前盛了数十倍,已经不是半透明的金身,宛如一座金山一般将陆易晓紧紧罩住。
又一声叹息从黑暗中传了过来,叹息声悠远绵长,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发出的般。“绝仁弃义。”
随着声音的落地,滚滚暗黑如潮水般涌进金身,那金色宛若蝉翼般脆弱不堪,顿时化为万千碎片,陆易晓瞬间被黑暗席卷全身,连抵挡的姿势都没来得及做,便被淹没。
金身已破,胜负已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缓缓褪去,殿中事物尽皆化为碎片,只余两人,一跪一立,杨泽池收了双手,仔细瞧着陆易晓道:“以恶止恶,果然好用。”
陆易晓努力撑直自己的身子道:“恶便是恶,何必还要找杂七杂八的借口,”话未说完,又咳出一口鲜血,陆易晓看着手中鲜血惨笑道:“我虽不敌你,真小人却比伪君子坐得舒服的多,哈哈哈!”
杨泽池却也不理会他的讥讽,只拔出身边宝剑,走了过去,抬手一挥便要斩了他的人头。
陆易晓一个翻身,向后跳去,怒道:“杨泽池你别忒小看人了,你当我没有后手么?只需一炷香,你若能撑得过这一炷香,我便服你是真龙,配得上杨泽池这个名字。”说完手中突然划出三支金针,直刺头顶三大命穴,不多时眼睛已变的朦胧起来,神色疯狂,口中涎水不断。
杨泽池皱了皱眉,低声道:“困兽犹斗么?”
陆易晓变的疯狂之后仿佛失去了视觉,大仇人杨泽池就在眼前,却视而不见,只疯狂的挥舞着手脚,仿佛街头神棍跳大神一般,只不过他每次挥动一次手臂就会有一道气浪甩向挥动的方向,气浪如风刀一般,所经之处尽皆毁之,速度也是极快无比,几次陆易晓无心挥到杨泽池这边,杨泽池也是堪堪躲避,更是有一道杨泽池躲闪不及的气浪直接将他的胳膊划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杨泽池的身体可是连金身的陆易晓都打不破,更可怕的是,龙超强的回复能力竟在这伤口束手无策。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
杨泽池看着无法愈合的伤口疑惑道:“这是什么?不甘之力吗?果然是我小瞧他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得道的方法。”
陆易晓挥舞了良久终于发现了在一旁躲闪的杨泽池,停止了动作,用混沌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杨泽池后颈一凉,似乎感觉自己在和猛兽对视,这种感觉很是不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易晓已窜了过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几十倍。
局势几乎是碾压的,面对陆易晓凌厉的招式,杨泽池毫无办法,只能被动抵抗,引以为傲的龙族超强防御力和回复能力都已失效,杨泽池不明白为什么依旧是陆易晓刚才的那把剑,这次却能划破自己龙族的皮肤,甚至还能禁止它的回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鲜血浸满全身。
“要死了么?”杨泽池突然心里闪过一丝绝望,这是面对绝对力量的屈服,如果一个人面对一条河流还要想要拼拼能不能游过去的话,那面对大海就只能陷入深深的绝望了,杨泽池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只这一瞬的走神,陆易晓的剑已经突破了杨泽池最后的防线,刺向了他的心脏,这一剑势如破竹,这一剑气势如虹,这一剑无与伦比,这一剑被挡了下来。
挡下这一剑的,是另外一把剑,那把剑颜色纯白,似乎在鲜奶中泡过一般,丝毫看不到剑的戾气,反倒是多了些不可思议的慈祥。剑身正抵在了陆易晓的剑尖上,饶是他剑毁天灭地,我身后自平静安宁。
剑的主人叹了口气道:“都住手吧。”那人白衣似玉,正是萧丹枫。
陆易晓似乎听不到他的声音,像个任性的小孩一般,执意要将剑刺过去,把另一个手也拿了起来,用力的推着剑柄,萧丹枫反手持剑,丝毫不做让步。
正僵持着,杨泽池见机一把拾起地上的一把残剑,一个侧身绕道二人身后,用力一挥,就要砍下陆易晓的人头,不防正巧碰到萧丹枫看着他的眼睛,这眼神他还有着印象,记得自己第一次用弓箭射杀一个满人的时候他也是这个眼神,其实那时杨泽池就想对他说:“其实当我松开弓弦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可惜箭已离弦,再无转机。”
“噗”的一声杨泽池手中剑划出了一道完美的轨迹,绪国国主陆易晓人头滚落在地。
“其实,无论当时还是现在,你都能阻止我,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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