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饥荒

“你听说了吗?李府要举家迁徙呢,说是要往东边去,好像是要去青州!”

“什么?好好的怎么要举家迁徙呢?也没听说哪里发生了暴乱呀?”

“对呀,谁知道这李大少爷犯了什么疯?才娶妻不到一年,李家祖祖辈辈在这呆了不知多少年月,结果现在娶了老婆不到一年就要迁到别处去,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了。”

几人围着桌子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不远处的掌柜闻言,眯眼思索着,心想不知这位李少爷又要做什么,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想到这里,掌柜的连忙招招手叫来小二,吩咐着看好店,自己则快步走入了后堂……

“嗨,行了,咱讨论别人那事干啥,咱哥几个好不容易聚一聚,今天一定不醉不归嗷。”那几个人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豪爽的拿起酒杯说到。

这男人在李府中当护院,名叫李明义,和李府同出一脉,不过在他太爷那一代的时候他们一脉就成了旁系。他自然知道为什么少爷要举家迁徙,男人平日里那么忙,今天能够抽出闲暇出来和这些兄弟喝酒,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推杯换盏之中,男人不自觉又想起少爷之前对他们说的话……

少爷在三天之前,把李府中所有人召集了起来,对他们说:“诸位平时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虽然是主仆关系,但我对大家还算是可以,今天召集大家来,想和大家说一些事情,就是不知道大家信不信我。”

“老爷和夫人以及少爷平日里待我们不薄,平日里除了工钱,还会给我们些赏钱,对我们所有人甚至家人都照顾的很,我们自然愿意相信和支持少爷。”

“就是,就凭老爷少爷夫人愿意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就该相信少爷!”

“对,对……”众家丁唧唧喳喳地说道,皆是选择相信,其中自然包括男人。

“那好,不过你们一定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不是不能说,实在是有些苦衷,不然以我的为人,自然会告诉整个普安城百姓的。”李少爷说着,用衣袖擦擦额头。

“少爷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李少爷点点头,却没有马上开口,只是沉默着环视众人一圈,方才叹息一声后才开口:“陇西发生大旱,黄河上游支流有的甚至已经干涸,只是才刚刚开始,所以消息尚未传开。

但是将来不久,当地百姓定然流离失所,定会大批向东部迁移,届时粮价上涨,中下游也开始干涸,地里长不出庄稼,定然会发生暴乱。

此事知县大人已然知晓,前日招我前去商议,结果也没商量出个好的法子,知县大人与我李家交好,知我李家常行善事,惶恐将来若有游民来普安城发生暴乱,所以着我带着大家向东迁移,此事我已与父母商量,老爷与夫人也知此事重要性,所以让我和大家商量。

毕竟这普安城是祖祖辈辈呆的地方,根在这儿,所以有不愿意走的人,我李家临走之前会给大家一些细软,也好为将来做些准备,若是有愿意走的,我会明天给你们放两天假,好去做些准备,也好好的和六亲聚一聚,毕竟这一去可能不知得多少年月……”说完摆摆手:“可以给你们今天一晚上的思考的时间,考虑好了就去鸣尘那里登记一下,路途遥远,我也得准备一些东西。切记此事不可外传,别人问起,就说少爷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往东走,还必须强迫一些人跟着他,不然就不发这两个月的月俸。听见了吗?就按照我说的去说,不然百姓民心动荡,整个普安城都会陷入混乱,到时候普通人哪里还买得起粮食?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让你们出去说。好了,今天就说这些,下去做事吧。”

李明义自幼跟随父亲习武,读些兵法,小时候还跟着父亲晚上跑山头打野兔,父亲本想着有朝一日有贵人能够赏识他让他进兵营当个官什么的,结果一直等到十六八岁,也没等到机会,于是只好凭借同族的关系,让李明义进了李府作个护院,也好能养家糊口。

李明义自幼聪慧,自然知道少爷所说不假。所以当少爷说完之后,他便已经做好选择,他要带着家人,跟着少爷向东走去。

“二哥二哥,你干嘛呢?喝多了?哈哈二哥,你今天的酒量不行啊!咱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聚一聚,结果你今天不给力呀,是不是李大少爷不聘用你了?要不要四弟我去安阳楼摆一桌,给你涤荡一下心情?”旁边一个年龄不过束冠的男人手中端着酒杯,双眼眯着,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看着李明义,嘴中还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李明义闻言,笑着用筷子敲在四弟的额头上。

“臭小子,居然敢打趣你二哥,这话要是让你嫂子知道了,非扒了你皮不可。一天天的,不干正事,就知道往那些地方去。你可收收你的心吧,别让三叔担心你,知道了没?二哥这下跟着少爷去了东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大哥又不在家,老三又管不住你,你说你可怎么办呐?”

李明义说着,叹了口气。

“二哥,你别叨叨啦!我知道了,你和二伯还有嫂子,你们一家一走,我又得无聊,又没人愿意借我钱,那我也就只能好好去读书了。”四弟一边吃着菜一边叹息的说着。

“老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到时候二哥不在,我可看着你呢昂,别偷懒,听见没?”旁边端着酒杯的老三说到。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我不会偷懒的。”

……

夜朗月明

“当当当,子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当当……”远处东市口传来打更报时的声音。

几人互相搀扶走着,眼看走到丁字路口,听到远处的声音传来。

“哎呦,行了,二哥,你快回去吧!一会儿你回去晚了,嫂子又说你。”

“放屁,我就是不回去,你嫂子屁都不敢放!”

“嗯,对对对,哦,你在家里是一家之主,嫂子什么都不敢说哦,你快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嗯,那好,那老三你自己也小心些哦,二哥我就先回去了哦,老四,你也赶紧回去,别让你爹担心。听见没?”

“你别管我了,二哥,你快回去吧!你明天走的早,到时候我们就不去送你了。不一定起得来。”

“成,你给你爹还有四叔也说一声嗷!走了!”

李明义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巷子里走去。只是转身的一刹那,眼中一直忍着的热泪还是不自觉淌了下来。

“唉……”李明义抬头望着穹顶上的明月,最终只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

这一去不知多少年月才能回乡。

李明义悄悄用袖子抹抹眼眶,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前,轻轻推开大门,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整个院子。院子里简单而朴素,左手有一颗高大石榴树,那是李明义的母亲在世时种下的,每年都能结好多石榴,树下放着一张石桌,旁边放了四个石凳,李明义幼时常与父母坐于树下乘凉。窗户下面放着许多柴火,本是劈好准备过冬用的,结果现在也用不到了。

李明义走到石桌旁边坐下,轻抚着粗糙的桌面,仿佛又想起了儿时的质朴与无忧无虑,那是双亲健在,同在身旁的幸福。

李明义情不自禁流下热泪,这个七尺的汉子,在离乡的前夕,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与无奈,用两张粗糙的大手遮住脸,低声哭泣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至今十五年,自己再也没有哭过,所有的委屈和无奈,辛劳苦楚,一直积压在心里,在这个即将要离乡的日子里,终于一鼓气的释放了出来。

李明义的父亲今夜亦是如此,已经在这里过活了一辈子,祖祖辈辈都在这儿扎根生长,结果现在迫于无奈,需要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他不想走,这里是他的根,这里有他的亲人,还有他爱的人。

但是当他爬起来打开窗户,看到自己的儿子坐在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卸下所有的坚强和防备,掩面而泣的时候,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他知道他也必须走,他就这一个儿子,是他和这个家所有的希望,是爱他的人的希望。而他自己,就是儿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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