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奴隶的意大利,痛苦的温床,你是暴风雨中失去舵手的孤舟,你不复是各省的主妇,却沉沦为娼妓!
“小齐,帮个忙搭把手!嘿呦,这什么东西呀,沉死了...”
“来了!贺大哥这是调查什么案子呢?怎么这么多证物,还都带着股土腥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考古队刚挖出来的呢”我手刚托起铁箱子的一边,大片黄沙直扑面门,抢的我连咳了几下。
“我就是个打杂的,这案子上的事向来是一概不问,听了也当没听见。”
搬东西的大叔费劲地举着箱子,四方脸庞上几道混着汗水的泥土印,鬓角的头发向里凹陷,像是在退让眼角溢出的鱼尾纹。两腮的肌肉由于用力过猛不停抽搐,说话时露出一口大黄牙,舌头不断滋润干涸的嘴唇。
“这回是组长亲自带队去的现场,东西搬回来也没多说,都让先存起来。你也别多嘴去问,暂存在你这,也不登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大叔咚的一下把箱子放在了地上。
“诶知道了。不过也真是奇怪,季景明带队去现场......”我也觉得新奇,这个队长出现场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被上面逼着去的,这次是什么让他老人家主动凑上去呀。
我又坐回了档案室的角落里,我转动着面前的圆珠笔,百无聊赖。档案室的灯光很昏暗,我的工作桌后面就是一排排的档案柜,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片死寂。我每天就守着这四方小桌,无所事事。最讽刺的是,我正对着的墙上挂着的镜子,看着镜中穿着警服但是没有一丝属于警察的精气神的自己,也只能叹气。
我,齐晓勤,法医出身,在重点大学攻读法医学本硕连读,本是警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却被意外分到了档案管理工作,每天徘徊在一列列档案柜之间,接受着档案室外面传来的物证和资料归档,归档、记录、报告……一切平淡、有序,没有一鸣惊人的机会,但也没有性命和生计之忧。只觉得背离了自己名字的本意,平时也只能靠看美剧中法医鉴定的场面催眠自己。
两条腿前后摆动,前踢一下,后蹬一下,“咚”、“咚”是撞击金属的声音,紧接着“哗啦”一声,一下子把我从颓废中拉回了现实。我猛地低头去看脚下,脊椎嘎嘎作响,一看是之前搬进来的铁箱子。
箱子的盖子被我踢掀了,原来箱子是天地盖,也就是最简单的上下盖,是铁盒中最常见的盖子形式,盖和身采用扣压的形式连接。里面一股清香,是花的香气。我又探头往箱子里面看:
“妈呀!人,人头...”只见箱子里是一颗完整的女性头颅,齐脖子底部被利器截断,长长的黑发掩盖住了大半张苍白的脸。惊了我一身冷汗,虽然是习以为常的人体部件,但是毫无心理防备地近距离的接触,着实令人难以接受。我一下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偌大的档案室里只有我和这颗人头。我定了定神,捡起了掉落的铁盖。
诶不对呀,怎么会没有血腥味,甚至还有花的芬芳。
我缓过神来,突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凑上前去,又去查看那颗寂静的人头,女尸眼眶里没有眼珠,取而代之的是两朵绽放的玫瑰花,花鲜红色带有绒光,高心卷边,花形非常优美,向外延伸。
“为什么在眼睛里种红衣主教呢?”我伸手想去触摸玫瑰花的花瓣。
不合时宜地,走廊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根据声音判断了一下不到十步路了,赶紧合上了铁盖,坐回椅子上,转起了笔。
“吱呀”门开了,高跟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刚才送来的铁箱子存在这里了,帮我搬到法医室去。”幽冷的声音轻飘飘的从门那边传来。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抬头望去,黑色的高跟鞋使裸露的脚背高高顶起,脚心弯曲,前脚掌和脚跟形成了撩人的弧线,魅惑的黑丝袜包裹着一双修长的美腿,一身西服裙装,外面罩了件法医的白大褂。十足的御姐,杏花眼,左眼角一颗朱砂痣,很妖致。黑长直的头发,如缎子般散落在肩头,平添了一份王者气质。
我看呆了,一时没有醒过神来。
“看够了?给你三分钟,你和箱子同时出现在法医室。”话音落在最后一个字,转头就消失在了走廊里,话音像被空气拦腰截断,没有一点尾音存留。
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认识刚才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但是我确定的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虽然外形无可挑剔,话少音冷,一听就是个狠角色。
还有,我什么时候兼任了搬运工这个活,真是上天不公!
生存在食物链的低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费劲地搬起了地上的铁箱子,想起里面是颗人头,不免觉得铁箱子向外流出寒意。我硬着头皮,踉踉跄跄挪进了法医室。
“三分二十七秒,你迟到了。”此时这个女人背对着我,整理着尸体解剖台上的器械。
“本来这就不是干的活...”我很不满,但是她转过身看向我的一瞬间,喉咙就被木塞堵上了。眼神凌厉,带有穿透灵魂的威慑力,审视的目光好似将你内外剥光。
“哼,也是。你本来就是法医专业的高材生,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为人民服务!”我将季景明的那一套搬了出来,不能在工作中唉声叹气,不能在和同事交往中传递悲观思想,不能在接受任务时有任何抵抗情绪,这是季景明的三项基本原则。
“随你怎么说。不过,你已经看过人头了吧,有什么看法?”她毫不在意的将视线转向了铁箱子。走上前去,去取里面的人头。
“没,我闲的没事干去看一个破铁箱子干什么。”我有些结巴,心虚得很。
“说谎技术这么差,也不知道季大头怎么看上你了。”
“这箱子侧面盖子边缘尘土大面积缺失,盖子角有撞击过的凹陷,边缘也有磨损。一定有人蓄意或无意掀开了盖子。但是贺褚建他们没有这个心思,只有你有接触它的机会。”
“你,...我,我确实不小心踢翻了盖子,也看到了里面的女尸人头。”我脸有些发红,勉强承认了之前的意外。
“你是谁?你怎么有权力查看尸体?还有,你和季景明又是什么关系?”我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真是被迷了心智,怎么受了她的摆布。
“我和季景明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共事时间和我的工龄一致。我么,你不认识我也正常,除了必要的上下班外出,我很少出现在法医室外面。”她抚摸着人头,像是在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认识一下,我是叶非颜,北海市的首席法医。”
“叶非颜,叶非...”我努力在脑海中检索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啊!我的天哪,你是华峰的徒弟。我在学校的优秀毕业生照片墙上看到过你,最大的那张图片,别人的头像还没你眼珠子大。”我惊讶的指着面前这个女人,虽然很耀眼,但是总感觉她像是迷雾中的花,开在严寒的地方,只可远观不能近赏。
她转过身来,满脸黑线。
“废话少说。你给我光从这个人头推理一下。”叶非颜很快恢复了平静,把矛头对准了我。
“哦”
“这个,从表面看死者头颅完整,没有遭到过利器击打,颈部以下缺失,但颈截面平滑,颈部以上没有血迹残留,说明凶手对死者头颅做过简单清理。”我也带上了乳胶手套,小心翼翼地举起了头颅去看底部。
“诶?这血管怎么会...有花茎,这也太变态了,居然把两支完整的红衣主教种进了死者的头部,不过这是怎么做到的?从眼眶里穿透...”我越来越感觉到这次的凶案不简单。
“继续”叶非颜平静地扫了一眼血红的花。
“死者的头发整齐、顺滑,嘴唇呈现暗红色,凶手为死者整理遗容?”我好奇地去摸暗红色的嘴唇,手指轻轻一抹,眼见着白色的手套上有带着粉末的红色,我凑到鼻前嗅闻,铁锈的味道。
“血!啧啧,这是个变态呀。”
“哼,不是变态怎么会惊动这两位大神。”
“你,...”我惊呆了,叶非颜弯下腰,眼睫毛低低地覆盖住了眼睛,脱下了高跟鞋,把高跟鞋一扬手扔到了验尸台底,只穿着黑丝袜在地上跺了两下。
“累了,你说话太磨叽。”
“听季大头说你是齐晓彬的儿子,他是研究宗教学的教授,对宗教文化和神话传说了如指掌。你耳濡目染应该也了解些吧。从宗教角度看能分析出什么?”
“我爸?哦,我确实知道些皮毛。”我仔细端详眼前的这颗人头:
“基督徒使用红玫瑰作为耶稣精神,殉难和复活的象征,瞄准玛丽和与白玫瑰相关的纯洁象征。不过这玫瑰花很明显是红色的红衣主教,也不是白色的有关基督教精神权力的象征。”
我伸手去摸花瓣,居然和嘴唇一样,手指所触留下了一道白色的痕迹,这玫瑰上的颜色也是用鲜血染成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可能是受伤的爱。白色象征着纯洁,象征着阿芙罗狄蒂,象征着阿多尼斯的纯洁,欲望和热情,而受伤的爱则是用几滴血液将白玫瑰变成红玫瑰。不过,这样解释会出现一个待证明的背景。”
“受伤的爱?有意思”叶非颜露出了捕猎者发现猎物脚印的笑容。
“看来你还有点用处,继续”
“所有犹太人,基督徒都有自己的玫瑰象征。这种一神论是相互联系在一起的,三种宗教的起源指向中东,同时也是玫瑰诗歌发展的地方。其他一些文化也与玫瑰的象征有关,比如印度教的不同教派,古代波斯传说讲述了喜欢白玫瑰并紧紧握住的夜莺。刺穿过他的胸部,使血液落在玫瑰上,使玫瑰变红。”
“主要是也没有别的信息了,单从一然的联系吗?”
“好了,我大概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叶非颜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我说的话。不对,她居然对我下了逐客令。
“不是,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呢!”这女人气得我直想笑,莫名其妙充当苦力也就罢了,还被人家考验一番,最后又被赶走。
“有人会告诉你,不过不是我。”叶非颜冲我神秘的眨了一下眼,便不再看我。
“什么鬼,爱说不说,反正我还不想知道。” 突然间觉得自己被人耍了,丢下乳胶手套径直回了档案室。
“看来,捕猎的季节到了。”叶非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回了身,看着还在前后摆动的门,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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