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

第二张照片是属于李老根自己一家人的照片,与家族无关,与父亲无关。

迁到江边眨眼没几年,李老根就大了,续玄的娘也死了,父亲纳了一个女的,这个女的没待多长时间,怀着父亲的骨肉跑了。老根长到了十六七八该娶亲的年纪。这山上人家绝得江边水源好,地势平,还争着想把女儿往下面嫁呢。于是,老根家只有毛坯房都硬是有那福气娶到了山上解放村头刘家姑娘,这女的做姑娘时在家中排行老二。

当时媒人还是带老根和他几个家族的亲哥哥去送了礼的,也借机看看这姑娘好不好,胸大屁圆肯定是标准之一,没瞎没残是基础。

他们成婚前天就把新娘子接下山暂住老根伯伯家。所以成婚当日请来帮忙的、接亲的都是吃饭或者抬嫁妆的。这嫁妆最贵重的就属那台缝纫机了。

有了两个孩子过后,老根更加沉默,更加忙碌了。还是分家,老根和他最年幼的弟弟分家。这个弟弟是他的亲娘死前留下的,当时恐怕还没断奶,现在闹分家,老根的小幺儿也还没断奶呢。老根弟弟也渐渐大了,娶了当地的范家姑娘。俗话讲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可还真没错。分家时老根妻子抱着怀里的老幺,老根牵着三岁的大儿子,走进了那间偏房,还是茅房改装的,里面一口锅,几张坏桌子,几个烂碗就把他打发了,自己的爹挨了小的那家!

到底勤劳是饿不死人的。白天,老根和妻子把娃娃放在家里睡着,夫妻俩上坡干地头的活禄,妻子每次都把洋芋那些烧好放那,把小的那个奶喂好了才走。两个娃娃就顺着木床,搭个席子,大的勉强能带小的。他们倒也听话,从没给他们的父母添过麻烦。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很幸福。因为勤劳可以修房子,可以不饿肚子。还真别说老根从小没了娘,他除了不大爱收拾,可还是打心底里心疼媳妇儿和两个娃娃,就是也不爱说话,他只默默的干活,帮着洗衣服、洗碗、煮饭,看见媳妇儿带娃忙不过来了,还得帮着给两个小崽子洗澡换衣服。去年的大堰是老根出力挖的,这阵子分家也快小半年了,村社让每家代表去领义务费,老根就去领了回来。前脚还没跨进堂屋自己的爹就一棍子扔了过来,然后坡口大骂,具体骂了些啥老根没听太清楚,后面大儿子去找了叔叔伯伯,家族里能说上话的过来,你别看他小,穿得破破烂烂的,可还真机灵,他到了叔叔伯伯家也不拿吃的,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说爸爸拿钱被爷爷打了,也不知是不是妻的主意。但最终还是在众人的劝退下,爹他扔了棍子,旁边的大伯说劝到:“老根都成家啦,该他的你还是该让他得”,爹狠狠地剁了一脚大地,走了。

社会正在悄悄的变化着,这种新生的变化也正在影响着老根一家。他们让仅有的一间偏房变成了有楼梯,有主厅,有喂牛喂鸡的小农户住宅房,不说多宽裕,但是至少买得起米吃了,能和其它家一般家庭相衬了。

当时选二十多的去集体学习扫盲,进甘蔗厂做工,村上觉得老根为人老实,言语不多,踏实肯干,就被推荐去了,老根在甘蔗加工厂早出晚归的干着,头一个月工资一块二分钱,后面几个月五块几一个月,都被妻和他一分一分的攒着,自己从来舍不得乱花一分。两个娃娃眼睁睁看着别的小孩吃冰棍,也只管看着,不是他们不敢要零花钱,而是买了笔和本子,母亲实在拿不出多的来,也或许是三姨和小姨常说爸爸辛苦,他们懂事儿啦!

紧接着,通电啦,其中有一根电缆线要从老根家后面绕过,于是就有一群外地的同志租借了老根家的偏房。菜那些,水那些都挨着老根家用,夫妻俩不算他们钱,毕竟菜是自家种的,这群操着外地口音的同志一天一个大哥大妹子的叫着,娃娃些也叔叔嬢嬢的亲热的喊着,怎么令人忍心呐?夏天热了,妻给他们薄的竹席子每次都怕别人嫌她的席子破烂,怕招待不周,还要说些客套话让她拿得出手了她才宝贝的交给别人。冬天冷了老根捡厂里的破棉絮打成新的大家分着盖。这些同志也在饮食上、小玩意儿上与他家人唠唠嗑儿,没多久一年光景就过去了,这批人走了。

春耕的时候,妻叫了娘家的弟弟带着侄子们下来,帮帮忙那些,也让娃娃们亲近亲近。一大清早老根就挖了花生回来放着,由妻洗干净了加点盐巴在锅里煮着。稍近正午的时候两个大哥二哥就出门把舅父老表们接近屋头去,吃了饭,孩子们忙孩子的,大人们忙大人的,当时正好来了个照相的,妻就让给他们家拍了这张照片。妻端着簸箕慈祥的笑着,阳光照在了她的帽子和簸箕的一方上,老根没笑,两个孩子还很糊涂,不知道在干啥,弟弟看着大哥,大哥直愣愣的盯着前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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