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王十年(公元前510年)九月下旬,楚国都城——郢都。
平国外务司副使严重已抵达郢都的平阳会馆,平阳会馆是由平国王室出资建造的,相当于现在的领事馆性质场所,当然与现代领事馆不一致的是平阳会馆也具有营业功能,是郢都城内一处绝佳的娱乐场所。
会馆内院,这里是绝密之处,常年由军情司的“司尉”在此担任护卫,军情司的“尉”类似于现在的高级特工,选拔条件极为苛刻,当然待遇也极好,平国上下军情司的“尉”不足五十。所以当日平国军情司司监严玄派出了三十司尉前往吴国接应严成可谓是极其重视。
严重,是平桓王严德之孙,平文王严同之侄,现在平国太子严成的堂弟,小严成两岁,年仅十八,却是聪慧过人,才智超常。不然也不可能仅仅依靠其王室公子身份就成为平国外务司的二把手,也不会被一众宗室老臣寄予厚望。
严重与随行的外务司参事程泰商议了如今楚国局势。程泰认为如今郢都看似一片繁华却是暗流涌动,楚王年少,令尹囊瓦当权,屈景昭三家辅政。外有吴国虎视眈眈,吴相国伍子胥和吴大夫伯嚭都对楚国有怨,吴军日益强盛,想必在不久的将来与楚国必有一战。
“而且令尹囊瓦度量太小、执政不力,先前司马郤宛因为击败吴兵有功,受到楚王的器重,被奸臣费无极妒忌。囊瓦轻信费无极及其同党鄢将师谗言,杀了郤宛等人并烧了他的家,郤宛之子伯噽逃到吴国。事后囊瓦向王子申等人询问,才知道伯郤宛无辜。后来囊瓦听闻市井为郤宛不平并且抱怨他,便和继任的司马沈尹戍合计,灭了费无极和鄢将师的族。”程泰缓缓道,“由此一事可知,囊瓦不过是一庸才而已。”
严重沉思片刻,对程泰说,“还有一事足可见囊瓦此人贪得无厌,不久前唐公和蔡侯来朝见楚王。囊瓦得知他们有宝马、玉佩,便向他们索要,两位侯爵都不肯,于是囊瓦向楚王进言,说他们将会为吴国做向导攻打楚国,楚王由此下令囚禁两位侯爵,现在唐公和蔡侯可还在楚国牢狱里呢。”
“是啊,依我看。我们此番到郢都应该要先拜会这位当朝令尹才好啊,免得他将我们也扔入大牢。”程泰半开玩笑说道。
“哈哈哈,却是如此,搞定了囊瓦在加上王后的三封书信,我想此事能成。”严重赞同你程泰建议。
当日下午,严重便带着拜帖和两车金银珠宝到了囊瓦的令尹府上;另一边是程泰带着三车礼物分别入宫拜见了楚王太后和春华夫人,然后赶到大将军景真府上拜会。囊瓦见有人给他送礼自是高兴,前段时间他向唐公蔡侯索要礼物都被拒了,这让他一度觉得很没有面子,这不,平使来郢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上门来给自己送礼来了,再加上严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囊瓦夸得云里雾里飘飘然的,顿时自我感觉爆棚,认为自己就是楚国国之柱石。
囊瓦看着还在滔滔不绝夸赞自己的严重,不由得十分得意。当初就是自己向楚王建议趁着平国国丧是攻打平国,为的就是在被唐公蔡侯“羞辱”后找回点面子。如今平国公子亲自来捧着自己,还送了这么多好东西,这不仅面子找回来了,里子也有了。所以当场就像严重表示,次日堂会一定会向楚王禀告劝其退军的。
想到这,囊瓦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心里在想:可叹那唐公蔡侯不识好歹,这不还在受囹圄之灾呢。
程泰那边也是十分顺利,楚国王太后虽不是平王后的亲生母亲,却架不住平王后的嘴甜心善,所以早在许多年前就将其当成自己女儿了,这回来信得知在自己的女婿死了,自己女儿伤心欲绝的情况下,自己的楚国竟然还发兵伐丧,这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愤怒之极,当下就去找熊壬那个小孩问明白。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介绍现任楚王熊壬了。熊壬,芈姓熊氏,名壬,又名轸(珍),楚平王之子。公元前527年(楚平王二年),楚平王派大夫费无忌(就是后来被囊瓦灭族的那位)到秦国去为太子建迎娶新妇。新妇很漂亮,接来,还没到京城,费无忌就先回京城,对楚平王说:“这个秦国女子太漂亮了,您可自己娶她,再替太子另找一个。”楚平王听了他的话,最终自己娶了这位秦国女子,另给太子建娶亲。公元前523年(楚平王六年),秦姬生下儿子珍。后来,楚平王宠爱公子珍的母亲,于是废掉了太子建,立公子珍为太子。公元前516年(楚平王十三年),楚平王去世。当时的将军子常(就是囊瓦)说:“太子珍年小,况且他的母亲就是前太子建应当娶的。想立令尹子西为王。”令尹子西是楚平王的庶长子 ,有仁义。子西说:“国家有一定的法则,改立君主就有祸乱,再说改立的话就要招致杀戮。”于是仍立太子珍,就是现在还不到十四岁的楚王。当下的楚国王太后便是子西的母亲,楚王名义上也是要称其为母后的。
程泰也觐见了现年才十六的春华夫人,她在收到芈王后的亲笔信和一车礼物后在当晚就对楚王发动了“枕边攻势”。
另一位亲笔信的收信人大将军景真十分清醒,即使平使不来他也会劝说楚王退兵,伐丧本就是件不仁义之事,更何况还是讨伐自己表妹的“婆国”,而且他作为楚国主将他十分明白楚国现阶段的敌人是谁,当然是伐楚多次且近年来野心膨胀的吴国,楚人伍子胥、伯嚭可都在吴国被委以重任,他们对楚国可谓是恨之入骨,加之孙武的整练吴军,频频往吴楚边境运兵运粮,其意图已经是十分明显了。当初楚王在囊瓦的劝说下决定伐平时他就曾力谏,但胳膊总归是拧不过大腿的。所以景真答应程泰,他会在明日朝会上再次上谏楚王退兵。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养生殿夜谈后的几天里,八大臣和一众平国官吏可都没闲着。依据平国惯例,新君上任之前要弄一次“大清查”。即统计人口,登记造册;衡定地亩,商定赋税;清点府库,量定钱粮等。当然这一次还加了一些新内容——参议军事,精兵中央;简化政务,官制改革;兴办学堂,编修教材;招贤纳士,吸引人才......
一项项政令由八大臣联名签署发往有司,一条条法令由以司寇吕岩为首的制法大臣编纂后经讨论议定,平国这一台不算庞大的国家机器在太子严成的带领下高效运转着。
墨家严氏最善工艺,而工艺又需适时变革,严人皆有革新之观念,故今日朝堂之变革也能够为大多数人所接受。
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值此严平危难之际,穷则思变,理所应当。经过诸位公卿数日来的不懈努力,变革之蓝图已基本绘就。
在一日朝会上,平国大司农陈化给严成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统计人口、财税、钱粮的结果出来了。
平国司农陈化,早期农家的代表人物,精通水利农事,年仅三十五,是朝堂上最年轻的高级官员,也是先平王留下的八位顾命大臣之中最年轻的一位。
“启禀太子,全国人口、财税、钱粮统计结果已出,现请予以通禀。”陈化手持木简从座位上占了起来。
没错,就是座位上。春秋时君臣平等,所以大臣在议事时往往席地而坐。但太子严成贴心地为各位臣工都准备了坐垫和案台笔砚,还有茶水和侍者,医者也就在殿内坐候着。温柔往往就在细节之处,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但却能让各位大臣感受到君王的体贴和关怀。为这样心疼臣工的君王办事,如何能不高效呢?
“请通禀。”太子严成在王位旁设了一个小座,因为现在他还未正式即位,所以还不能坐在王位上,严成挥手示意陈化继续说下去。
“太子及诸君,经统计,目前我平国十九城城野(城市与乡村)共有人口十五万七千三百二十二人,男丁六万八千五百三十三人,成年壮丁四万一千二百六十四人。府库四座,共有蚁鼻钱二十三万钱,黄金六千五百两,粮草一千四百八十八石。”陈化缓缓念道,其实按理来说司农只要负责统计农业田亩粮草即可,财税一块不归农业司管理,但现在平国正进行简政,所以他这个司农也要在一段时间内接手全国财政税收。
在场的众大臣惊呼,想不到平国不声不响就积累了这么多家底。这些数据或许在吴楚那些大国看来是不值一提的,但严平毕竟只是一个小国啊,有如此积蓄已实属不易。
而令严成吃惊的是人口方面,较之五年他在国是已经有了明显增长,成年壮丁四万余人意为着在战时平国可以动员超过四万人入伍参战,这个数字与如今平国军队的两万七千人有了不止一丁点的差距啊。
“善,司农近年来奖励开荒、实行屯垦、鼓励生育,如今钱粮产量上去了,非常好。”严成顿了顿,说,“但这还不够,我们还有继续深入拓荒开田,发展农业,农业是立国之本。同时,我们国家的渔业、工商业也要有所进步。”
“诺。”陈化应道。
接下来殿内诸臣纷纷公布了自己统计到的结果,结果都很令人满意。接着,平国太尉严锦宣告了军事变革的文书。
主要有八个方面:一,军权一律收归中央,地方实力派一律不允许掌管军队,地方世家卫队均有具体限制标准,最高人数不应超过二百人。二,军队进行选拔裁减,两万七千人(不含两千王城卫军)的军队裁减至一万人以内。三,裁减后的军队进行划分,一部作为常备军,人数在三千人左右,常备军无需在农时耕作且全家减免八成赋税,专事训练与备战;一部作为战时军,人数在七千人及以下,战时军农时屯垦,闲事训练,战时配合常备军作战,在役时全家减免六成赋税。四,完善军功奖励机制,上阵杀一敌者表扬,杀三敌者奖田三亩,杀五敌者奖田五亩,依次累计,职位以军功记录升迁。五,战场负伤、阵亡者其家庭由国家予以救助,具体标准详情日后公布。六,因伤或期满退伍者,由当地官府安排差事。七,创办平国常备军军事学堂,归属军马司(军马司司监由太尉严锦兼任),于平阳选址,教员由常备军推荐,学堂定额一百人,由个人武试及参议考试合格入学。八,整改兵器坊,改名为造兵公署,归属军马司兵器科,扩大规模,增选工匠,提高工匠待遇。
此军事变革令由太子严成亲自签署,八大臣联名发布。此令一出,朝堂内外哗然,有拍手叫好者多为平民,亦有反感抵触者,特别是地方世家纷纷不悦,甚至还闹出了事出来,可很快就被严成派出王城卫军平息。
这次朝会之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在平国农业、工商业、军事和政治四大领域开展了起来。
此外,在司徒张阳的建议下,严成亲自颁发了求贤令,传遍江南诸国。一开始,世人们都质疑求贤令的真伪性,但随着平国商人走南闯北的口口宣传,众人才知平国变革之决心,求贤若渴之现状,一时之间,许许多多的士人换揣着各自的才干抱着如孔子一般试一试的心态踏上了前往平国的路途。
平国地僻人稀,亟需人才强国,可这次求贤令是否能够招引来真正的人才呢?众革新大臣心里没底,严成心里也是如此。
然而,平国太子严成不知道的是,一个会推动平国命运齿轮转动的大才正在来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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