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折冲樽俎楚军退 招贤纳士才子汇

楚国都城,郢都。

楚国朝堂之上,不到十四岁的楚王熊壬坐在大殿宝座上,楚国不愧是沃野千里的大国,宫殿也修得端庄大气。

殿下依次坐着一班大臣,是为“坐议”。春秋时各国议政时都是“坐议”,当然这个“坐”也可用理解为“跪”,因为古人是席地而坐,坐的时候必须先采用跪姿,然后再身子向后坐,屁股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如果需要回答问题或上奏时身子需要前倾,成表准放的跪姿,而且臣子与君王议政时必须脱掉袜子,《左传》中就有这方面的记载。

楚王明显是没有休息好,昨天王太后质询他为何发兵伐丧弄得很是头疼,晚上自己的春华夫人也对他吹起了枕边风,所以昨天睡得很晚。但好在他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精力充沛,才不至于在早朝时睡眼惺忪,只是用左手揉了揉眼睛,尽量让自己提起精神来。

“众爱卿有事启奏吧。”熊壬说道。

“王上,”发声的是大夫申包胥,“平国使臣已经到了郢都,正在殿外求见。”他是主管外交的大臣,平使来到郢都也有几日了,来自己府上也有好几次了,也送礼了,拿了东西不办事总归是不太好,正好今日朝会,就顺水推舟,引荐其见楚王吧,申包胥如此想。

“好,快宣。”当前熊壬最头疼的就是平国那事儿,发兵伐丧名声终归是不太好听,王太后在后宫要自己给她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毕竟平国王后还是自己的姐姐;自己最宠爱的春华夫人也央求他不要对自己的姐姐用兵,当时熊壬还纳闷呢,为啥春华也要为平国说话,转念一想熊壬才明白春华是自己姐姐前两年送进宫来的呢。这事整的,一边是忠义孝道和美人可怜,一边又是骑虎难下的军旅之事。唉,熊壬越想越生气,不由得瞪了坐在下面的囊瓦一眼,当初可是这个家伙怂恿我出兵的,说是有利可图,可现在后宫都闹翻了天,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不一会儿,严重持节走上殿来,他环顾了在场的各位楚臣,看到囊瓦、景真、申包胥等人,又看了一眼楚王便已了然自己该做什么了。

“王上,平国使臣严重拜见大王。”严重向楚王行拱手礼。

楚王拱手回礼道,“公子免礼,不知公子前来所谓何时?”在这里,楚王之所以称严重为“公子”而不是“贵使”,这是因为春秋时的贵族礼仪。严重姓严,是平国国姓,又担任使臣,楚王当然知道严重是王室子弟,所以称呼其为公子。

“楚王安康。”这时严重也客气说道,“今日本使前来是为劝谏楚王撤回楚平边境上楚将景晟率领的三万楚军。”

严重开门见山,倒也不出楚王意料。他现在包不得立马解决此事,好让自己安生。

“哦,公子何解?我楚军军事干公子何事?又与贵国何干?”楚王问道,虽然自己理亏,但是气势也要足。

严重初步试探了一下楚王,知晓该如何劝谏了,于是正声道,“外使为大王计,请大王退兵。”

“哦?”熊壬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趣,也没有了困意。“请公子赐教。”

“楚军称兵楚平边境,伐平之心世人皆知。但伐平于楚无益多害。若伐平有益于楚,敢以烦执事?今楚伐平,平有亡国之危,必尽起全国之兵民与楚军激战,楚是为不胜;值楚起无端之兵行伐丧之不端之举,是为不义;平太子与君为甥舅,甥就国而舅伐之,是为不仁。如此不仁不义且不胜之举君行之岂有益?如此便为无益。”严重敏锐地观察到楚王微微变色的脸,明白这时应该加大火候。

“楚行伐丧之举,必为列国耻笑,如此泱泱大国竟行如此卑鄙之举。假使我平国联合吴越、会盟诸侯,共建联军伐楚则师出有名,列国之军纷至沓来。我们尊吴王为盟主,听其施令,则必可大败楚军。则当时,试问楚王何以自处?”严重正气凛然道,“吴楚之争由来已久,且吴军隐隐有攻楚之势,孙武掌军,伍员、伯嚭行文,楚军不思东抗吴国而南下伐平,此无异于本末倒置乎?如此便是多害。还请楚王三思。”

听到这里,熊壬猛然惊醒,是啊,身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吴国呢,如果吴国趁机攻打楚国则该当如何?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授人以柄,使吴国师出有名呢。

熊壬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惨白,连忙向严重询问,“公子教我。”

严重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熊壬这熊人样,明白这事妥了。接着说,“楚平本就是舅甥之国,岂能轻言动兵。不如两国重立和书,重归于好,互不侵犯。”

互不侵犯,其实严重说出来也就是唬唬楚王的。这个时候,楚国不侵犯平国就不错了,平国哪里还敢主动招惹楚国?严重明白,平国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一段较为稳定的发展时间,只有经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默默壮大,才能与吴楚这样的大国抗衡,至于吴楚之争,确实是由来已久,就让他们自己争去吧。

“善,诸位爱卿以为如何?”熊壬心里默许了严重的建议,问向在场的楚臣。

“王上英明,我楚国此时确实不应与平国开战,楚平该当议和,我大楚宜整顿军备,防止吴军东犯。”出言者正是令尹囊瓦。

大将军景真愣了一下,云里雾里的,他心里在想:搞什么,囊瓦何时有这么高的觉悟了?不对呀,当初劝王上伐平的是他,现在提议两国议和的也是他,他在搞什么?害,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总之身为令尹可算是做了一次正确的决定。于是,景真也起身附议。

不一会儿,楚廷上的大臣全都赞成楚王退军。当堂,令尹囊瓦代表楚国,严重代表平国签订了《楚平和约》。

几日之后,楚国边境军营,楚左将军景晟收到国君下达的撤军命令。接令当日,三万楚军离开楚平边境,西退至江夏休整。

至此,平国边境危机解除,悬在平国臣民心上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地。

话说另一边,平国的求贤令已传遍江南,更夸张的是,传到齐鲁一带了。

鲁国都城,曲阜。

曲阜学堂,是鲁国先君亲自为四方游士讲学而设,距今已有五十余年,学堂支出全由鲁国财政支持。但当下鲁国国力日益削弱,财政渐渐不支,所以曲阜学堂面临着关停之危。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曲阜学子郭维与一干同学在室内洽谈,谋议前程。

“如今,鲁国朝堂上的诸位大臣只顾自己享乐,那顾得上我们这些士人。”学士李坚愤慨。

“是啊,良禽择木而栖。我们也该为自己谋一前程了,”学士柯正光言,“我等皆身怀治国良策,但日前我求见鲁大夫,却被那姬康拒之门外。”

“都说这鲁国是姬姓礼乐邦国,如今如此怠慢我等士子,我看也不过如此。”学士何兆言。

“我们早就应该另择他国侍君了,鲁国,只不过是一个小国罢了,怎能容得下我等大才。”学子白午朗声一笑,众人皆笑,白午举起手中之觞,与在场众人,齐饮一爵。

“我欲前往楚国,楚乃大国,方圆千里,足够我一展才华。”学士孔寅虎道,然后,他将目光移向了深思中的郭维身上,他与这郭维同是这学堂中闻名的大才,同学法术,也曾暗中较劲,“不知维兄愿往何处?”

不发一声的郭维目光微微变动,他思虑良久,又从怀里掏出平国的求贤令看了看,缓缓才道出一个字——平。

公元前510年12月,正值冬月,鲁国曲阜学堂因资金短缺而被迫关停,数百饱学之士只得各择良处,有人北上赴齐,拜入大夫门下做起了门客;有人南至楚国,得到年轻楚王的赏识而被任用;也有人南下吴国,参与吴国的改革。

总之,这一时期,中国社会发生重大变革,原来社会地位较低的士,在社会生活中活跃起来,受到各诸侯国统治者的重用。他们代表本阶层或政治派别的利益和要求,提出自己的主张,形成了以传播文化,发展学术为宗旨的学者和思想流派。这些学者和思想流派,被称为“诸子百家”。

诸子百家的代表有:儒家、道家、法家、墨家、兵家、农家、医家、杂家、名家、纵横家、阴阳家、小说家等。他们相互诘难、批驳,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

而每家学说往往都有自己的学术观点和政治主张,士的流动,使学术繁荣的同时,也推动着列国改革的兴起。

譬如吴国,经孙武的军事改革后,其军事实力骤增,睥睨江南;又经过伍员的儒式政治改良,其政治风气日善,使国家凝一,因而在对外战争中每每获胜。

创新者兴,守旧者亡。中国历史上一个特殊的大动荡、大变革、大发展时期到来了。哪些国家能够把握机遇,迎接挑战,加快发展呢,一切都是未知。

而已知的是,从各国驰道奔向平国的马车络绎不绝,这其中有因为平国为招收流民扩大人口而实行的“安地政策”,也有改革后愿意来平国经商的,还有一些士子是来平求官的。总之,现在的平阳,已是人才荟萃之所。

在太子严成看来,平阳城内是一片生机,隐隐有齐国临淄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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