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对大川来说,简直是祸不单行。
这天下午,大川来到水井边,看到一位老太太正在用瓢瓜从水井里滔水。大川认识那老太太,她就是怂大锤的奶奶,也是冉中江的奶奶。冉中江是怂大锤的小弟,跟大川同岁,但性格完全相反。大川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中江则是一个不听话且胡作非为的坏孩子。
这中江的奶奶跟中江的母亲婆媳俩虽为一家人,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中江母亲以前经常找茬骂大川家,中江奶奶则从来不骂人,是一个善良温和的老人。
看那阵势,中江奶奶不是要把水往桶里滔,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提水桶来。她是在把水一瓢一瓢地直接舀到井口外流走。而且,大有把水井滔干的架势。大川感到好奇,因为他还没见过谁想要把井水舀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川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水珍妈挑着担桶走来了。她还没走到水井前,中江奶奶就主动跟她搭话了:“彩霞啊,水井今天用不了了,你去沟沟那边的水井挑吧。”
水珍妈说:“水井怎么了?不能用了?”
中江奶奶说:“哎,我那不孝的孙子中江惹了祸了,我要把这水井滔干,彻底清洗一下,然后才能用。”
水珍妈说:“中江往水井里怎么了?撒尿了?”
中江奶奶说:“不是,比那严重。”
水珍妈说:“难道是投/毒了?投的老鼠/药还是六/六/粉?”
中江奶奶说:“投毒倒不至于。他往水井里垃了一垉屎,把水井弄脏了。所以我得把水井彻底清洗一遍。”
水珍妈说:“哎,这孩子!大人不管吗?”
中江奶奶说:“平时也管,他就是不听话。我们都拿他没办法呀。”
水珍妈转身往回走,看到大川在旁边站着,问道:“川儿,你怎么在这儿?”
大川说:“我来耍。”
水珍妈说:“水井有什么好耍的。跟水波去我们家耍好吗?我去沟沟挑水,就不带他去了。要得不(行不行)?”
“要得。”大川回答道。
于是,大川带着水波来到了水波家院坝上。他拿出自己的玻啰,在地上抽了起来。水波看得很入迷。过了一会儿,中江来了。大川觉得中江是个讨厌的坏孩子,不想跟他玩。可是,架不住中江甜言蜜语哄骗,大川最终同意把玻啰让他玩玩。
中江抽起玻啰来那可是行家里手,他不仅动作娴熟,把玻啰抽得飞快,还能玩出许多大川做不了的高难度技巧,看得大川直瞪眼。
中江玩了一会儿,大川想把玻啰要回来,也学一学中江的玩法。可是中江玩得正起劲,不想把玻啰给大川。大川追着中江要,中江就躲着跑,一边跑还一边抽着玻啰。大川想去捡地上的玻啰,哪知中江眼疾手快,一把将玻啰纂在了自己手里。大川转而去夺中江手里的鞭杆。中江抡起鞭杆就向大川的腿抽去,抽得大川直往后躲,于是中江趁机带着玻啰和鞭杆往家跑。
大川的玩具被中江夺走了,心里本来已经十分委屈了。加之被中江抽疼了腿,眼看着中江将要逃之夭夭,就更加着急。大川知道,中江要是逃回了家里,那玻啰和鞭杆就要不回来了。于是大川开始追中江,中江越跑越快,大川根本追不上。情急之中,大川看到地上有根小竹竿,于是他捡了起来,用力一投,竹竿飞向了中江。
说来也巧,正当竹竿飞向中江的时候,中江突然转过头来看大川。就在这一回头的瞬间,竹竿不偏不倚,扎进了中江的下巴,把中江的下巴扎破了,血顿时流了出来。
大川从来没有打过架,看到这阵势,心里害怕了,于是掉头就往家跑。他飞快地跑到了家,进了厨房门,把门关上,然后从门缝里向外观察。原来中江一直跟着大川,已经走到了大川家院坝。当他看见大川把门已关上时,就掉头回家了。
大川妈正在厨房干活,看到大川慌慌张张的样子,问大川出了什么事。大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母亲讲了一遍。母亲说:“没事,你没有错。不要害怕。”
大川哆嗦着说:“我怕怂大锤打咱们,怎么办呢?”
母亲说:“他敢吗?现在可不是以前了。他依仗的靠山都撤职了,他还能象以前那样狗仗人势的凶吗?新换上来的干部是讲理的,还怕什么!咱们不惹事,但也不要怕事。你越怕,人家越欺负你。”
听完母亲的分析之后,大川心里不那么紧张了,但心里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落不下来。几天之内,见后头那家人始终没有反应,大川料想他们是不会来报复了,于是心里才渐渐地踏实下来。经过这件事后,大川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世道变了。
没错儿,世道确实是变了,这一点从大川父亲那里也得到了验证。
自己的儿子把别人打坏了,对于做父亲的来说,无论自家多么占理,也都应该向对方表示一下关心才是。大川爸是个忠厚人,自然会这么做。他提了几个鸡蛋,来到中江家,见到中江妈就问:“中江现在怎么样了?”
中江妈说:“没事,水珍爸给消了消毒,上了点药,说过几天就全好了。”
大川爸说:“真是对不起啊!我家大川不听话,把中江打坏了。出现这种事,我这个当父亲的真的是很难过。”
“大川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事不赖大川,都是中江的错。”中江妈说着,把头转向屋里叫喊了一声:“中江!”
中江听到母亲在叫他,马上走了出来。大川爸看见中江下巴贴着纱布,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于是走过去问中江:“疼吗,中江?好点了没有?”
“不疼了。”中江回答道。
“中江,你把大川的玻啰还给人家。”中江妈说道。
中江从屋里取来大川的玻啰和鞭杆,交给了大川爸。大川爸对中江说:“你跟大川以后好好玩啊!别再打架了。那要是扎在眼睛上,可怎么办啊?”说完后,大川爸又对中江妈说:“难得你们能够如此通情达理,希望我们两家从此以后能忘掉前嫌,重归于好。毕竟五辈以上我们都是一家人。”
中江妈说:“你说得好。我也是想通了,时代变了,人也得跟着变啊。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以后还是一家人。”
听着这一番话,大川爸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来前他还怕人家会借这事儿大作文章,对自家发难呢,没想到,这坏事竞变成了好事,真的是世道变了啊!
这变了样的世道,还体现在龚家寨领导们身上。新换了一批年轻的人品好的干部,特别是换了一位年轻厚道的队长。这位年轻队长干活总是身先士卒,重活累活都带头干。分配任务时也是一视同仁,就是原先的老干部,也得跟大伙一起干活。
对大川爸来说,别人干多少活儿,他也是干多少活儿。大川爸干起活来有了笑容,甚至是有说有笑,因为他原本是一位幽默风趣的农民。
这天栽秧时,大川爸看到以前的龚主任也在跟他们一起栽秧,于是走过去打招呼说:“哎哟,是龚主任啊,你也来干活了?”
见大川爸跟自己说话,龚满脸堆笑地说:“哎,快别叫我主任了,我已经不是主任了。”
“哎,叫顺口了,不好改。”大川爸说道。
“你就叫我名字得了,以后可别再叫我什么主任了。”龚说道。
“岂敢!我以前一见到你,心里就直打哆嗦!”大川爸说道。
“千万别害怕我,以后恐怕是我要害怕你呢!”龚说道。
“这是说哪里话?我有什么好让人怕的?”大川爸说。
“以后是拼能耐了。谁有能耐就让人佩服。”龚说道。
“我能有什么能耐呢?”大川爸说。
“你不有三个儿子吗?”龚说道。
“你也有三个儿子啊!”大川爸说道。
“哎,我那三个儿子个个憨头憨脑,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不像你那三个儿子,个个都是一表人才不说,还都精明能干,以后一定会有出息。有了出息,说句话出来,谁敢不听呢?”龚说道。
“你过奖了!我真的是不敢当啊。”大川爸说完后,换了一个话题,他问龚说:“龚主任,多年不栽秧了,你还会不?”
“哎。栽秧又不是什么高明的技术,一旦学会,那是终身都不会忘啊。只是多年不干农活儿,气力上稍微有些跟不上了。”龚回答道。
“气力这东西是最不值钱的,俗话说‘气力使了气力在’,睡一觉就又回来了。”大川爸说。
“那是。”龚主任说。
“莫怕。就你这样干下去,要不了多久,你比我都结实有劲儿。”大川爸说道。
“哪里哪里!”龚主任答道。
大川爸多少年来没有这样痛快地跟别人聊天了,特别是跟龚家寨的人。两人边聊天边栽秧,不觉已经栽完了一大口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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