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最后一节课，覃老师的哨子吹响了，那“哔哔”的声音告诉大川放学时间到了。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覃老师留下了一些学生，大川也被留了下来。
大川的学校只有覃老师和庹老师两名老师，他俩一人教一个班，全科负责。覃老师教的是五年级和四年级的合并班，庹老师教的是三年级和二年级的合并班。两位老师中，覃老师显然是负责老师，因为上下课的哨子是覃老师吹。印象中，庹老师从来没有吹过哨子。今天留的学生两个班都有，站了两行队，大川站在第一行。
覃老师在挨个催问学生交学费的事。看来，今天被留下的学生都是欠学费的学生。大川清楚自己还欠学校三块五毛钱的学费。覃老师一向以严厉著称，全校两个班的学生都怕他，因此他的教学成绩也非常出众，他在本公社村校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覃老师也以此自矜。大川对覃老师向来都是敬畏的。但今天，覃老师训斥学生的口气让大川心里很不舒服。轮到问大川时，大川也有些显得不耐烦了。覃老师问大川：“你什么时候交学费？”
“明天给你拿来。”大川不是太客气地怼了覃老师这么一句。
“给我拿来？你是给我上学呢还是我非得要你上学？”覃老师并没有发火，声音也并不太严厉，但大川明显感到覃老师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因此他的语气里才带有挑剔语病的成分。大川没有再说话了。覃老师对他又说了几句别的话后，就转而问下一名同学了。这是大川与覃老师的第一次直接对话，显然这位老师居高临下的神气给大川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相比之下，庹老师虽然各方面都不如覃老师，但庹老师为人诚恳，态度和蔼。每天放学之后大川都先到家，当庹老师路过家门口时，大川都要主动叫一声“庹老师”，或者是问一句“庹老师，几点钟了？”
庹老师总是用右手认真地捋了一下左手腕，看了看表后说：“三点五十五分”。他对时间的回答是精确到分的，而不是只说个大概时间，比如“快四点了”或“三点多了”等等。大川问时间其实也只是一句问候的客套话，并没有指望对方给出一个精确的数字，但庹老师总是给出十分精确的数字，这充分显示了他对问话者的重视。大川喜欢这样诚恳认真的老师。
遗憾的是，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老实人，特别是龚家寨有几个捣蛋鬼，专门欺负庹老师。
大川听别人说，有几次，龚家寨的龚小兵等人周末在教室课桌上拉屎，还在黑板上写打油诗损庹老师。这龚小兵是龚维虎的儿子，小学毕业没几年，是本生产队出了名的坏孩子。他干这种恶作剧是不怕人知道的，有时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到处去说，显摆自己能耐。庹老师对这种恶作剧是一忍再忍，简直是受尽了作弄。
大川刚开始不相信居然还有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人，但后来的一次亲身经历，让他确信以前那些传说绝非谣言。
某个周一早上，大川和水珍来得比以前都早很多，他俩几乎是第一个到校。通常是两位老师先到校，然后才有学生陆续到校，可这次，连两位老师都还没有到校，他们就进了教室。
教室门是不带锁的木板门，跟家里的门完全一样，一推就开。
一进教室，大川就看到黑板上用粉笔写了几行字，看起来是一首打油诗。大川认真地看了起来：
掰子（瘸子）老师庹汉松
走起路来几倒冲
干起活来屁-股耸
说起话来嘴漏风
很明显，这首打油诗除了骂庹老师是个瘸子外，还把庹老师缺了几颗门牙也骂了出来。真是太可恶了。
大川正在琢磨这首诗时，只听水珍尖叫一声：“啊！大川，你看讲桌上，啊咂（肮脏）死了！
大川往讲桌上一看，只见讲桌正中心摆着一大垉屎。大川骂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不得好死！”
水珍说：“肯定是龚小兵那伙人干的。”
“确定无疑是他们。以前听说他们干这样的坏事时，我还不相信人会无聊到这种程度。今天我是完全相信了。”大川说道。
大川和水珍正在说话时，庹老师走进了教室。庹老师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对大川说：“冉大川，你把黑板擦了吧。”
“好的，庹老师。”说着，大川就把黑板擦干净了。
只见庹老师从角落里找来一个土撮子和一根小木棍，把那垉屎撮走了。水珍从地上撮了一把土撒在屎印上。一会儿庹老师来了，把讲桌上的土撮走，并用湿布使劲地擦讲桌，等其他同学进教室时，讲桌已经干净如初了，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放学的路上，大川看见一头猪正在稻田里吃稻子，就走过去一顿拳打脚踢，把猪赶跑了。水珍说：“大川，你做了件好事。对你有好处。”
“这有什么好处啊？”大川不解地问。
“写作文有素材了。”水珍说道。
“就这件小事也能写成作文？”大川问道。
“稍微改编一下就是一篇作文。”水珍说。
“那你改编一下我看看？”大川说道。
“你听我给你作一篇口头作文啊!”水珍摆出一幅大作家的架势，慢慢地说道：
“早晨，我起得有点晚了。在上学的路上，我发现一头猪正在稻田里吃稻子。如果不管的话，我上学就不会迟到；如果管了，上学就会迟到。我当时内心很矛盾。经过一翻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决定要管。于是，我下田把猪撵跑了。后来我上学迟到了。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老师不仅没有批评我，还表扬了我，因为我做了一件好事。”
“水珍姐，你真棒！我一直担心考试时不会写作文，这回不用担心了。可是，有一个问题啊？”大川说道。
“什么问题？”水珍问道。
“总不能每次都写撵猪吧？”大川说道。
“哎，那你就改改呗。下次写撵牛，再下次写撵羊。写作文不就是编吗？”水珍自信满满地说道。
“那也不能总写吃稻子吧？”大川说道。
“是的，你很聪明。下次可以写吃玉米，再下次可以写吃麦子，等等等等。”水珍说道。
“好办法！水珍姐，你以前就是这样写作文的吗？”大川问道。
“对呀。我们都是这样编的。虽说这算不上好作文，但起码可以拿个及格分数。”水珍说道。
“水珍姐，我觉得你今天擦屎的事情也可以作为作文的素材。”大川说道。
“那也不是我擦的呀。”水珍说道。
“编呗。你说是你擦的，谁还会去调查呀！这可是体现了不怕脏不怕累的精神，比撵猪更有意义。”大川说道。
“哎呀，大川，真有你的！你真是一通百通啊！咱们以后写作文又多了一个素材了。太好了！”水珍说道。
“我想，只要我们善于观察，生活中的好多事情都是可以作为写作素材的。稍加改编，就是一编好作文。咱们以后注意观察和积累吧。”大川说道。
“你说得真好，大川。我觉得我已经教不了你了，该你教我了！”水珍笑着说道。
“你谦虚了，水珍姐。咱们互相学习，互相提高吧。”大川说道。
“好！”水珍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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