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3

六月十八,宜嫁娶。

一早上,爆竹声声,喜气洋洋。

偌大的珠院内挤得人满为患,小丫鬟们好奇的探出脑袋,期待的看新娘子;老婆子们一个个嘴上哈哈笑,眼里却都有光,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出嫁了。

屋内,杨慧按照喜婆的指引,一步步进行着各种环节,梳头、开脸……

“快看,门开了!新娘子出来啦!”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声叫喊,众人把注意力都放到了门口。

门轻轻的从里面拉开,夫人杨慧一身诰命服装手拉着女儿,叮嘱让她小心台阶。

大红喜袍映衬着新人粉面红妆,只可惜有鸳鸯戏水的盖头遮住,别人看不到新娘子的容貌。不知什么心理,大家都往前挤一挤,希望能够离近点看看。

就见从屋里又出来一个大黑影,横冲直撞,跑到了白羽前面。

“躲开!都给我躲开!别挤着我姐姐,你们离远点!”

原本依依不舍的母女俩还各自偷偷的抹眼泪,这傻小子的热心肠惹人发笑。

“儿啊,不得无礼,大家都热闹热闹,没关系的,你去前厅通报,就说新娘子出阁了,再让你爹放鞭炮。”

“知道了娘!”

白霆飞晃着脑袋跑出门去,给后面开出一条道路。人们也知道失礼,只在白羽身后簇拥向前。

原本走了十几年的路,今天无比陌生。小时候总觉得家里的院子太大,画廊太长,走也走不完;可现在,七十五个隔间,一会就走完了,想到这里,白羽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霎时,门外一阵轰动,四皇子骑着高头大马,身边跟着一左一右两位议亲大臣,一位是当朝礼部侍郎秦素,另一位是金科武状元裴渊。

再往后看,人比较多。八个金童玉女提着喜灯,两侧是二皇子司贺寒的骑兵卫队。

最惹人注目的,是后面八马喜车。八匹高头大马整齐划一,高昂马头,统一换上大红色的马鞍。上好的金杉木做的大车,镂空雕花的车门,珍珠相穿的车帘被风吹着哗啦啦的响。车里面更是奢华,应有尽有。也可避免舟车劳顿,铺上棉绒毯,又怕白羽感觉炎热,备上金蚕丝绣制的坐垫。瓜果点心更是一应俱全,整整齐齐放到车里的小八棱桌上。里面的空间足足放得下二十多人,为了让白羽方便带自己贴身丫鬟。

白耀看着女儿的身影慢慢放大,来到自己的身边,笑不是笑哭不是哭得在那傻愣愣的看。

白霆飞跟爹身边说了一遍,感觉爹好像没听见,比刚才声还大地冲着白耀耳边喊“爹!娘让你放炮!”

白耀一哆嗦,回过神来,又出门招呼客人,告诉老刘赶紧放鞭炮。

爆竹声声震耳欲聋,小孩子们捂住耳朵,奔走讨要喜糖。

正厅内,关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过来恭贺,送来不少礼品。普通的平民百姓,为了感激白耀多年的照顾,祝福白羽出嫁,也都拿来家里最好的东西作为贺礼。

“今天嫁女大吉昌,天赐良缘喜洋洋。踏入大厅拜祖先,白首偕老岁寿长。”

喜婆从杨慧手中接过红绸,小心翼翼指挥白羽拜别父母。

白霆飞连拖带拽拉着招呼客人的爹,让他坐在娘的旁边。

白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个头磕下去哭的像个泪人,喜婆不拉她着的话,白羽险些瘫软在地上起不来身。

“大厅礼烛来点起,爱女准备出大厅。拜别列祖与列宗,百年富贵享荣华。”

原本白耀早就交代,让霆飞给他姐姐点福寿烛,可是喜婆文绉绉的话,白霆飞没听懂。

就在人群当中,一个人默默近前,拿着香火点燃蜡烛。大家都随着新娘子到院子里去,没有关注。白耀看的清清楚楚,这不是白羽的师傅谕公子么!

谕公子名闻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武功出神入化,深不可测。不仅如此,更是文采过人,天下少有。

白羽小的时候,机缘巧合,救了谕公子一命,暂住白府。小丫头不爱红装爱武装,想拜师学艺。一开始,谕公子很是嫌弃这个小跟屁虫,故意刁难。让她先去背书,背会了才能学武。

小丫头才四岁,字都没认全,也不明白什么意思,让她爹多念几遍,竟然就可以记住,一字不差的背诵成文。

谕公子很惊讶这种天赋,再加上小时候的白羽像个送子娃娃那样可爱,很讨人喜欢,师傅长,师傅短,时间久了谕公子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不点。在白羽十岁的时候,正式拜师,谕公子悉心教导,白羽的武功进步飞快。

白羽十五岁的时候,谕公子不告而别,不知所踪。直到白羽十七岁的时候,谕公子身负重伤,又来到了白府,赶上白羽孝期,这期间倾囊相授,白羽武功小有所成。

一年前,谕公子又开始失踪,没想到今日竟能再次见到他,白耀也有点惊讶,却不可声张,怕有人对这个小伙子不利。

谕公子一身青袍,飘飘欲仙。神色清冷,眸中宛如一汪深潭,平淡无波,不知其所想。

白耀刚想去叫住女儿来拜见师傅,可谕公子一摆手,轻轻摇头,也直接出了正厅。

白羽扑在张瑰珍的怀里,哭声渐大,话都说不出来了。白振江扶着自己的夫人,不发一言。喜婆怕耽误时辰,赶紧高声喊“迎亲队伍真热闹,一路走来一路笑;新娘步步出门去,财神喜气都来到!”

白耀拉住依依不舍的杨慧,让白霆飞背上女儿,出了白府的大门。

白霆飞个子高,身子壮,白羽仿佛趴在一个木头板子上,很稳。他直接把姐姐放到马车中间,自己也拍拍屁股坐在旁边,惹得众人大笑。

可是院子里止不住的悲声,白耀一时撒不开手。

这时,车窗旁边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从最后面硬生生挤到了最前面。

趴着车窗旁边,拍了拍白霆飞的后腰。“霆飞,这不是你该坐的地方,快回去帮帮世伯。”

白羽一听这个声音,脊背发直,直接自己掀开了盖头,直接看到一个俊脸在跟白霆飞说话。

白霆飞有些不高兴,为什么他不能跟姐姐坐一起,又想到昨天爹爹特意叮嘱,让他紧跟着爹爹,打打下手,帮帮爹的忙。

白霆飞瞪了严宽一眼,屁颠屁颠跑下马车。

严宽望到里面的新娘子,艰难的扯开一个嘴角,“快盖上,不合礼数,不吉利的。”

白羽眼眶都哭红了,脸上的妆早就花了,可是在严宽眼里就是那么好看,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眼见着白羽要扑过来,严宽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羽儿!乖,坐回去。做好你自己,哥哥替你守着关东,守着白府。勿念。”

一转身,正遇见彩云和金枝银枝三个丫头上车陪嫁,严宽帮忙指挥,往马车上递包袱,扶着三个丫鬟上车。

忙完这些,严宽不敢回头,往人群里一躲,又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默默注视着白羽出嫁。

白羽泪眼朦胧,看严宽躲在柱子后面,不愿让他担心,听话的又把盖头盖上。可她没有注意到,另一双眼睛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

四皇子在马上看的清清楚楚,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人很精明,再加上这些天在关东听到的风言风语,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严宽二十岁就名动华朝第一美男子,四皇子司贺璃一看心中也暗暗感慨,天下居然真的有神仙,小伙子太帅气。

可是转念一想,马车里是自己的二嫂嫂,怎么能让他人肖想。

“时辰差不多了,快出发吧!”

礼部侍郎秦素下马连跑带颠去跟白耀商议,院子里的人整顿情绪,挤在门口,望着马车。

白霆飞大嗓门一喊“新娘出嫁喽!”

杨慧手哆哆嗦嗦往门口泼出一盆清水,又哭上了。

礼乐吹吹打打,四皇子头前开路,一行人奔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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