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五 “神主”少女

女人的神情没有因为该才事改变,看来她已经为这天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

她在将这段有缘无分的宿命悉数斩断后,仰天长舒了一口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在干什么呢?

这没人知道。

她在想什么?

也没有人了解。

她呆呆地注视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孩子”们的尸体。突然,她像疯了一样,不顾礼节放身嘶吼着。她烦躁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一声,两声,三声······玉簪从她的发上脱落,头发散乱的披在了肩上,可这仍然没有阻止她继续疯狂。

她与他们相伴了千年,要她将他们亲手杀死,这谈何容易?

不过,她终究是做了——为了她的“孩子”们不再忍受苦楚。

她的心不会受伤,因为她是花的妖精,花儿们会为她承受这一切。

彼岸花的花叶之上,红色的珠水滴落在地,这是她的眼泪吗?这我不得而知。

我所能知道的是,艳红的彼岸花海像是被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风吹得摇曳,伴着女人的哭喊一直通往幽深的炼狱。

不知过了多久,茫茫黄泉路上又恢复了宁静。

恍惚间,她看到了,落在彼岸花从中安稳睡着的少年。

我可以,让他陪着我。

让他变成我的人······

不知何时,女人的脑海中闪出了这样一种想法。

只要有他的话······

只要有他的话······

或许——

或许她已经很累了,可女人还是撑着自己的身体,蹒跚地接近少年。

终于,她碰到了他,她轻轻抚着他的脸,他的体温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慢着!”庄严的声音像是从比地狱的天空更高的地方传达而来。

那声音如同坠落的陨石,从千里之外的高空之外,划破地狱漆黑的云层,重重的砸到女人的身上。

这份紧张而沉重的压迫感让女人浑身僵硬,她轻抱着少年的脸默默等待着声音主人的降临。

“你,不能碰他!”

不知何时,女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位少女。

只见那少女,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仙子。

她一字一顿,清晰而有力的朝女人说道“离开他,他是我的“孩子”!莫非你想将他带去你那花冥殿不成?”

女人抬头瞥见了那少女的芳容,又听见她略有怒气的话语,顿时花容失色。

“不敢,不敢!神主大人!小女怎敢做如此犯上之事。”女人连忙解释。

“也是。”少女像是很满意女人的回答一般点了点头,可脸上仍无笑意。“不要越了“规矩”!”

听到“规矩”二字,女人脸上的表情变了。

变成了哀伤,变成愤怒,又或是其他。

少女将这一切清晰的看在眼里,包括女人手上尚未洗去的血迹。

少女已经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是啊,这是她定下的“规矩”,她又怎能不明白呢?

“这样啊”少女脸上闪过了一丝惋惜,轻声喃喃道。“这样他们也能解脱了。”

但她并未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神情,随后,她又转变为平静的脸色“他,我就带走了。”

说完,她就抱起少年飞身而去。

此后,那幽幽的黄泉之中,又只剩了女人一人。

······

“醒了就起来吧?”少女冷淡地对云泽说道。

“啊,啊哈哈哈哈”云泽尴尬地笑着,不知说什么才好,于是便想以笑敷衍过去。

他向下望去,黄泉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非常真实的梦。

梦里有和善的老者、妖艳的美人、还有仅凭一面之缘就将自己当做兄弟的少年。

不知道沙华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成功脱身?

不过竟然我都没事,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想到这里,云泽不禁松了一口气。

希望他们能永远在一起吧,毕竟我只能帮他们这么多了。

云泽自嘲的笑了笑。

突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少女面无表情。

“什么?”

“我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神、神主那里?”

“但是啊,我可不是故意要偷听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那时候的情况我根本没办法起来的啊!”云泽说的战战兢兢地。

他看着少女的侧脸,竟觉得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你真的是“神主”吗?”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少女心中的地雷,她的脸很快阴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不敢相信,“神主”竟然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在沙华的口中,“神主”是非常冷酷的角色。

“吵死了!再吵就把你丢下去。”少女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云泽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看见周围快速变化的景色和离地面越来越高的距离,他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谁知道她会不会真把我丢下去?

就这样,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与对方说什么话。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景色开始渐渐地改变,最后变成纯洁的白色。

女孩将云泽扔在了软软的地上,自己也稳稳着陆。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温柔点吗?”

“温柔?那不是对你这蠢货用的!”少女强忍着怒气揪着云泽的耳朵将他拖进了一个类似宫殿的地方。

“师父,您回来啦。”一个正在扫地的女孩见到少女显得十分高兴,可随即,她的脸色又转为了惊讶“咦?师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霜月!”

“在、在!”名为霜月的女孩被少女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大跳。

“把宫殿门关上,还有你给我跪在这!”

“好的!”霜月急忙跑出去关门。

“诶?”只见少女撇下了呆愣愣站在原地的云泽,径直走上台阶。

云泽的脑袋对于发生了什么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座神殿。内饰由火红的颜色装扮,神殿由四根高大的红色柱子撑起,而在神殿之上,只空空摆着一张散发金光的卧椅。给人一种违和却又气派的感觉。

再看少女,少女走上台阶,跳上了比她还大的椅子,直直地注视着云泽。

这使云泽不禁背后一凉。

“混小子,我和你说过了!给我跪下!”少女终于忍不住大斥道。

娇小的身体,稚嫩的脸庞,她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因为怒气而变得通红,可即使如此,少女依然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

但是,云泽不这么想。

他面前的少女——这个可爱的女孩,正散发着一股寒冷的气息,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能瞬间冰洁。

这就是“神主”的威压吗?

云泽的头上冒出了一滴滴冷汗,身体也像承受不住压力一般,跪了下来。

“请、请问”云泽的身体跪下了,可心灵却还没有,他顶着少女的怒火“我做了什么事吗?”

“什么事?!”少女听到这句话更生气了“我让你下去是经历试炼的!你到好,在那人间沉迷美色不说,还把记忆给我丢了?!”

“什么沉迷美色啊!我什么时候沉迷美色了!”云泽大声喊道。

“我记得你在人间有个妹妹吧?还对她非常的宠爱。”

“是没错······”

“哦~~~那确实不能算沉迷美色呢······”她眯起了眼睛“那应该被叫做“妹控”吧?!你个死变态!”

听闻,站在云泽身后不远处的霜月也眉头紧皱,“师哥竟然变成!!!”

“我才不是变态啊!你们好好听人讲话啊!”

“变态说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你讲不讲道理啊!”这根本不能算骂人的理由吧!话说我疼爱妹妹关你什么事啊!云泽彻底被激怒了,他连带着听沙华与曼珠故事的怒气一起向少女吼道。

“还有记忆的事情,说我失忆了?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你在这里自作多情什么啊!”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管你是“神主”还是什么其他的,我不陪你在这玩过家家的游戏,我根本不认识你!要任性去其他地方任性去!”

“你混蛋!”

“啪”随着声音响起,脸上燃起了火辣辣的痛感,而云泽的脑袋也随之冷却。

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哭了吗?我把她弄哭了吗?

眼泪,从她的面颊无声地滑落。她就这么啜泣着,站在那里,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泪眼注视着云泽,眼中没有了之前的冷傲与暴戾,有的只是委屈的不断垂落的泪水。

我做错了吗?

云泽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似乎没做错什么,因为少女对待他的态度确实令人生气。但他又好像做错了,因为此时此刻,眼前的她哭的是那么伤心。

似乎有那么一刹那,云泽看到了少女的心,那是一颗苍凉的、已经麻木的心。

两人注视着彼此,默不作声。

“师父,师哥,天色也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霜月虽然笑得十分勉强,但还是站出来打破了僵局。

又是一阵无言······

“你带他下去吧,我也累了。”

“是,师父。”说着,霜月搀着云泽站起,退出了大殿。

少女看霜月扶着云泽渐渐走远,直至连背影都消失了。她转过身去,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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