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定睛一看 ,就见我所站的窗口台边,静静靠着一个全黑男款双肩包,双肩包上钉着一对明晃晃的皮卡丘别针,在黑色布料衬托之下,极为显目。
只是似乎书包主人不在附近。它孤零零地靠在窗口边,等待主人认领。
我脑海的第一反应就是机场小哥哥,转念间又立刻否定。
你的人生中会与多少陌生人擦肩而过,又会记得多少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还在后来偶尔一次机会碰巧遇见?
固然,好看的小哥哥在我有限的年龄里遇见的不多,我却从不强求在观赏一番后还要有更多的进展。
我不期待,更不执念。即使那个小哥哥有些特殊。
再者,我也不认为自己有这种少女感爆棚的桃花运。
好运遇到我基本靠边站,更别说这种镶金坠玉级别的了。
后来,有次跟江子恒他们几个大学暑假小聚,我把这件自认不可能的桃花运简述成故事讲给他们听。
江子恒当场乐呵得前仰后伏,手里握着酒店赠送的罐装啤酒抖动个不停,差点当场来个小型瀑布。
江子恒就作为继往开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江城一中爱情咨询兼情场花少爷”,发表独家见解,对这偶遇事件极为叹惋内疚,认为这也有他“情手”的一半责任和失职,竟然没有当场发觉爱情的豆芽,还拉着我和谭松松做见证,自罚三小杯龙舌兰以表真心。
我心里呵呵,觉得他只是单纯地想喝酒。
随着队伍的缩短前移,我这才看清那对皮卡丘的细节。
左边的皮卡丘气鼓鼓地嘟着嘴作势趴着,额头起个十字井,而右边的那位小可爱则双手托着肥嘟嘟的脸颊,歪搭着耳朵调皮地注视着好奇瞅着它的我。
我发觉排在我正前方的女同学也在打量着小皮同志。她边拖动着行李箱向前移动,眼神跟随着皮卡丘没有离开。
显然,不止我一个人疑惑,我们这届新生哪位小伙子这么狂热初心不改,念念不忘《精灵宝可梦》。
“来,下一位同学!”
轮到我前面的女孩时,我总算是有种解放的轻松感。
在排队等候这件事上,我总是定力不够。
办卡的阿姨坐在玻璃后面手脚麻利地接卡收费,验钞票,钞票机声音交错单调地“三张!五张!”反复报数确认,空旷的大厅回荡着隐隐约约的回音。
实在是灵魂空虚。
我忍不住又瞄一眼皮卡丘,好奇着它的主人。
前面的女同学横过行李箱,腾出手接过办理完的校卡放进自己的Hallo Kitty钱包。
“同学,借过。”
我左手边忽然伸出一条一看就紧绷结实的手臂,往下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向着皮卡丘书包伸去,但因为行李箱卡在了半路。
没有够着。
与此同时,一声低厚磁性的男声轻飘而过,白令鸿羽如是。
声音温尔有礼,忽然间让我措手不及,如偷吃蜜馅的孩子。
即使我没有任何动作,做错任何事。
明明这声音极有辨识度,对我而言是陌生而空白。
我一无所知,冥冥之中又给我似曾相识的错觉,如同充满悬念的预告片,扫去我大部分的好奇难耐,给足了我接下来的淡定从容,却又有充满观看全篇的渴望。
走马春花无复。*
我没有立即回头,攥紧手中的校卡,目不转睛盯着办卡阿姨顺溜的动作,准备全心全意地下一秒就从窗口递过校卡和费用。
余角瞥见身边的女同学楞了几秒,接着不自然地连声道歉,挪开行李箱:“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同学挡着你了吧,我正要走的。”
窗口里的阿姨接过我手里的卡,快速操作起来。
“没有关系。”依然淡雅,小提琴一般。
我目不转睛盯着阿姨手中的校卡,出声提醒:“阿姨,分开办理的,两张各冲五百。”
阿姨点点头,整理手中的钞票,放进钞票机,下一秒,钞票机喊道:“十张。”
隔壁窗口的阿姨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办卡。
我被看得心里一毛,转念思索半晌,又有点苦笑不得。
不是,阿姨啊!我没一次性充一千块钱啊!我可穷了。
隔壁的阿姨忽地又转过头看向我这边。我正接过这边阿姨递过来办好的校卡,又以为怎么了。
抬头顺着隔壁阿姨目光一看,原来是瞧着我身后边。
我和尚摸不着头发,心下暗想:不过就是个好看一点点的小哥哥嘛,瞧我多淡定。
正准备伸手接来校卡低调撤退,一个黑色T恤男弯着腰,一只手半撑在窗口台,严实地挡住我一大半视线。
他微弯腰望向里面隔着半个玻璃办卡的阿姨。
“您好阿姨,我是刚刚高一(1)班办理手续的,请问卡办好了吗?”
我的眼神无可避免地落到他的后脑勺,还有他后背T恤衫黑底白字,半斜条纹的“Calvin Klein”。
悄咪咪拼连着音节,我在心里暗自嘀咕。
卡莱文,还是肯林文?
阿姨抬头对他一点,和蔼慈祥地一笑:“哦,是你啊小伙子,已经办好了。喏!”
排这么久的队伍,第一次欣赏到阿姨吝啬的笑容。之前的她,则是没有感情的冷冰冰工具人。
这,就是社会。联想到便宜廉价的自己,顿感社会水之深,人之险。
黑T恤小哥哥伸手接过他的校卡,抓起靠在台上的书包侧过身。
我瞥见小哥哥的侧颜,倒吸一口罗圈儿冷气,简直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还真有这种好运。
毋庸置疑,我看着他菱角分明,白皙秀静的侧脸,记忆完美重叠,就是机场小哥哥,还是会员完整版的。
他眼眸深黯宁静,眼底似盛着浅浅冰痕,却又携着丝丝温尔,矛盾又相融,给你一种温柔却不可随意侵犯,可以短暂驻足,却不可长久停留。
五官立体分明,然而并不让你感到凌厉不近人情。融合了江南水乡的柔和自身的冷淡,双眉浓密细长,额前的碎发垂落少许,五官合起来如同浓淡相宜的云岭春韵水墨画。
有道是: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定非尘土间人。**
就在这时,机场小哥哥往我这边退一步离开窗口台,转身离开,之前的行李箱女孩拖拉着行李见机向右侧让道,我往左一步侧过身空出一人过的距离。
于是十分喜庆地,那位女同学的行李滑轮一不小心生生撞在我脚尖,高大的行李绊住了我的腿,要命的是小脚指一阵十趾连心阵痛。我身体一下失去平衡,手里还紧紧攥着命根饭卡。
结果好巧不巧,T恤小哥走过时手臂下垂,正正撞到我手臂的麻筋,我手里的两张校卡无比精确地弹飞了他手里虚握着的饭卡。
结局是两个人一个捂着手一个抱着腿,校卡“咣当,咣当”双双与大地亲密接触。
行李箱两条细眉一挑,知道她作为始作俑者难逃其咎。她连声道歉,抢先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的三张校卡客气地还给我们,我伸出手准备接过。
”商澜!”
我耳朵忽然捕捉到有人喊我名字,反射性地抬起头左右张望。
幻听吧?
* 选自赵长卿《南歌子·道中直重九》。
**选改自苏轼《失题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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