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岁月也说好好

如果未来我们的缘分还有很多很多,我就不会忘了你,会一直想你。

所以说他们的缘分还有多少呢?大概只有祁山明才知道。

泠雨大学这四年,祁山明离开了村子,在不同的城市辗转工作,昼夜不分地赚钱,只为日后自己能独立工作。然而社会人心皆复杂,到底是他想简单了。

吝啬的老板,刁钻的顾客,同事的落井下石……都使他倍感疲惫。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终归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他去泠雨读书的城市看过她,她很好。虽然还是那副不善言辞生人勿近的模样,但他偏偏就从这样的她身上看到了路途的光。

他买了条项链打算送给她,那是他三个月的工资。

可泠雨很干脆拒绝了,叫他退掉这条项链。

她说:“你艰辛的劳动成果,应该给值得的人。”意思是她不值得。

什么才是值得的人呢?祁山明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所以然来。既然泠雨不算,又何谓“值得”?他将项链扔进公园的人工湖里,想着让幽绿的水回答他。

祁山明离家第三年,他的婆婆垂垂老矣,某天日落西山时,长长久久地合上了眼睛,未经任何痛苦。死讯是隔壁邻居通知他的,那时他正在和一个小心眼顾客吵架。

他发了疯似的往回跑,脸上泪水泫然。夜里下雨,山路颠簸且泥泞,上山的车怕出事都不拉人,他只好徒步踏上山路,待到回家看见婆婆安详的面容才逐渐松懈下来。

祁山明难受得不行,就给泠雨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沉默许久,迟迟未能给出回应。

五分钟过去,泠雨熟悉的声音徐徐飘入祁山明耳中。她似乎也有些无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祁山明,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长大了。往前看吧,人总有一死,没人愿意承担你的负面情绪。”

“你也不愿意吗?”祁山明哽咽。

“谁愿意啊?”泠雨反问。

是呀,他忘了,晏泠雨生性凉薄,自己亲生父亲死的时候都没哭,又怎么会为了他这点小事哭。他想多了,也想错了,他并不是她的例外。他们现在的缘分少到连见面都成奢侈,她只会忘了他,不会想他。

祁山明把电话掐断,眸中水汽氤氲,眼角微微泛红。他身体里一直以来压着的那股子气儿,突然就散了,转眼间就只剩下这具人空荡荡的躯壳。

茕茕孑立,莫过如此。

彼时天已破晓,熹微的晨光中,微云停住脚步,祁山明家的后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夜未睡的他,黑着眼圈过来查看,最后居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两只小野猫。

小野猫们差不多一个月大,身上的毛发已经长齐了。它们一个四处打滚儿,一个四处张望,眼睛嘴巴鼻子都颇有些神似祁山明以前失踪的招财。

他以为是招财带着它的小崽崽回来了,可寻遍周遭仍一无所获。

<8>.

当泠雨再听见祁山明这个名字时,已是两年之后。二十四岁的她,有了稳定的工作,凡事能够独当一面,对她心生爱慕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年大伯五十岁大寿,平常基本不怎么回去的泠雨,也在生日当天抵达。大伯对她虽然没有什么格外的温情,但好歹在那段高中岁月给予过帮助。

可因为晏成那件事,大伯母依旧不是很待见她,从头到尾几乎没跟她搭话。只有晏成的笑容,让她觉得一切仿若还在昨日。

房檐下,晏成给了泠雨一个大大的拥抱:“姐,欢迎回家!”

家?泠雨没有否认。

泠雨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男孩,他已经褪去稚气长成了个英俊少年,一举一动之间生气蓬勃。

不过好像总有哪儿不对。

“小成,你眼睛好了?”

晏成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突然反应过来,样子一点也不在意:“哦对,早好了。你读大学这几年我一直在接受治疗,现在看东西没啥大问题,就偶尔有点重影。”

泠雨点点头,很是愧疚。然后在他俩就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的间隙,有个小孩哭着鼻子跑到了晏成跟前。

他十分委屈:“晏成哥哥,你家的谋财好凶,它差点咬我。”

晏成也学小孩委屈的样子:“那是不是你欺负它了呀?”

小孩撇嘴:“它跑,我扯了它尾巴。”

晏成听小孩说完,耸耸肩,满脸不以为意,像是在说你活该。小孩得不到晏成的安慰,又转头跑去找妈妈。

“怎么是谋财?”泠雨不明白。招财失踪了的事情,祁山明曾跟她讲过,为此他几乎抑郁了一星期。但谋财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从未听说。

晏成回答:“祁山明最后一次离开村的时候,叫我帮他看两只猫,说是招财的孩子。刚开始这两只猫还没名字,后来我想既然它们的母亲叫招财,他们就叫谋财和理财吧。诺,姐你看,现在谋财和理财就在一起呢。”

说得不错,几步之距的墙角下,有两只猫正互相争着一条小鱼干,它们谁都不肯让谁,就这样你顶我我顶你。

泠雨将这画面远远瞧去,怔了半晌,有些话欲言又止梗在喉头,难受得紧。

“姐,招财很久以前就失踪了,这事儿你知道吧?”晏成很平静地在问。

泠雨整理了下自己风衣的衣摆,道:“祁山明跟我说过。不过他这几年人呢?”

晏成摇摇头:“他掉钱眼儿里了。自他婆婆的丧事办完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说他想要让你们看得起他,在外面这些年,没章法,啥事儿都干,最后进去了。”

他话说一半,顿了顿。

“姐你喜欢过他吗,哪怕只有一点?”

你喜欢过他吗,哪怕只有一点?

泠雨忽然莫名忆起,高中时代的祁山明曾大放厥词,说要娶她,说日后事业要风生水起,说他的梦想。她试探性行地眨了眨眼睛,如她所料,没有泪水,可不知为何心底却猛然涌起一阵酸楚。

她的声音几乎湮没在流动的空气里,她听见自己说,心动过。

无论是教室里擦桌子的他,雪花落满头的他,月下攀墙的他,为她努力的他……她都心动过,却也只限于心动。

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她志在远方,他囿于原地。

祁山明,怎么办呢?

今天有点想你。

可我们,缘分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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