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神的召唤(第五节 意外)

每天早上9点是项目早会时间。今天与往常一样,组长杰辉早早来到会议室,在电脑前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开会的内容。先到会议室的其他组员正在一边讨论着昨晚的故事剧一边等着还没到的人。

此刻,正在绘声绘色讲话的是一个胖胖的男人:“嘿,昨晚的新剧大家都看了么,我的天,男主角真的太帅了,我作为一个男人都被他迷倒了,我也要做脸部易容,做一个那样的鼻子,你们说,是不是我也会变得魅力四射?”胖男人边说边比划着,惹得大家都跟着笑起来。这胖男人本是个地地道道的高原族人,只是因为从小在方向所在的城市长大,而这里高原族的人很少,他也入乡随俗,早已融进这里的一切。高原族的名字本来又长又发音奇怪,他索性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汤牧,大家叫的习惯了,反而没人在乎他真正的高原族名字叫什么了。

迈奇今天罕见的没有早到,此刻他刚刚赶到会议室门口,还有些气喘吁吁,显然刚刚赶路走的急了。他依然穿着一身笔挺的紧身衣,只不过这次换成了一身墨黑色,这模样又变得像一根笔直的甘蔗。他站在会议室前面,在琢磨自己是坐在云萍的旁边还是对面好些。他终于还是决定坐到云萍对面,他一边走过去一边还不忘嘲弄一下汤牧:“我觉得你最要紧的还是先减减肥,你看看你的脸,圆得都快有普通人两个宽了,我看就算把人家的鼻子直接拿过来按到你脸上也没有效果。”

汤牧这个人历来都是大家开完笑的对象,他也最爱自嘲,是组里脾气最好的人,他并不生气,呵呵笑着回道:“我好不容易吃这么胖,也不能说减就减啊。哈哈,要不这样,咱们两个商量下,我这肉免费给你点,我看你瘦得都成杆子了,咱们互相匀称一下正好双赢。”

大家附和着笑起来。云萍也跟着微笑着,嘴角又浮现出那对迷人的小酒窝,她并不喜欢迈奇拿汤牧的身材开玩笑,她觉得这样很不尊重人,但是见汤牧反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能悠然自得的把这玩笑开回去,心里倒是对这胖胖的高原族人又多了份好感。不过,云萍可是个心直口快的丫头,马上接着汤牧的话对正坐在自己对面看着自己有些发呆的迈奇回道:“我们谈的好好的,你一来就拿我们汤牧寻开心,你就是欺负他脾气好。都知道你对故事剧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看你连那个男主是谁都不知道,还在这里瞎掺和。”

迈奇的确不喜欢看故事剧,他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他把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规划的仔仔细细,他觉得每天都要让自己不断进步,也因此他是组里能力最强的员工,平心而论,所有人都无比佩服他的能力,甚至组长杰辉都自叹不如,很多次当着大家的面赞扬迈奇的能力远在自己之上。只是这个迈奇也许是恃才傲物,他的脾气出奇的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敢请教他问题,因为他总觉得别人的问题很白痴,所以总会表现的很不耐烦,一边讲解还会一边奚落,问问题的人一次下来都会被说得要怀疑人生,心里压力比蓝星最高的山脉都要大。因为他这直来直去的坏脾气与他竹竿子的身材如此相似,所以大家私下里给他起了个外号:竹先生。

大概是被迈奇的坏脾气先入为主地在心中打牢了烙印,大家早已逆来顺受了他的糟糕的性格。云萍来到组之前,包括组长在内都容忍着他的暴躁脾气。倒是云萍来了后,第一个不惯着他毛病,每次他批评别的组员能力差的时候,云萍总是气不过说话怼他,开始大家还替云萍捏了一把汗,以为会被迈奇批评的哭鼻子。谁知道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迈奇对云萍出奇的脾气好。不论云萍如何说他,他都笑呵呵的承认错误,虽然坏脾气总归是改不了,但是也马上会换个表情给问问题的人耐心解答,感觉就像瞬间换了个人一样。方向无数次的技术难题都是拜云萍所赐才得到迈奇的全力解决。于是大家私下无不感慨:真是一物降一物,没想到这个竹先生会被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训得服服帖帖。

迈奇见云萍批评自己,忙给自己解释道:“我的小美女,你还真厉害,我的确没看这个剧。不过,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对汤牧人身攻击的意思呀。我这是为他成为故事剧演员提出一个建设性的建议,哈哈,哈哈。”

云萍见他硬生生的解释,又好气又好笑,竟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倒是汤牧又来了幽默感:“哎哟,人身攻击对我倒是没什么,这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可是让我酸溜溜的,我都没见你跟我这么笑过。哈哈,哈哈。”说着学着迈奇的样子在那里笑起来。

这下子迈奇和云萍都被囧得脸红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算是掩盖了一份尴尬。

大家正在这边欢声笑语的扯着闲话,坐在门口一直忙碌的杰辉并没加入,他一直望着门,偶尔又看看嵌在手腕处的身份箔片,此时箔片上显示的时间早已过了9点,但是组里依然有一位重要的组员还没有到来。他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打断大家的谈话,询问道:“你们今天有谁看到小陆了么?已经过了开会时间了,为什么现在还没看到她呢?她可是从来不会迟到的人。”杰辉的问话瞬间让大家止住笑声,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大家都还没有注意到小陆的迟到。

见大家没有应答,杰辉只好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想是她临时有事吧,我还是用身份箔片联系一下她吧”他一边这样自问自答一边打开身份箔片呼叫功能联络起小陆来。箔片滴滴声响了好久,这种情况并不多见,要知道身份箔片是嵌入在手腕处的,可以说它几乎成为身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所以接不到信息的情况几乎没有,即使使用者不想去接,也会自动转成留言模式,完全的忙音的情况不禁让大家开始渐渐都泛起了疑惑。

说起小陆,她可以说是组里地位仅次于杰辉的人物。她五十多岁,在组内年纪最大,但是却天生一副逆龄的娃娃脸,配上消瘦较小的身材,以及精炼气质的短发,说她三十多岁也不会有人怀疑。作为海洋族与高山族的后代,说话总是改不掉嗲声嗲气的高山族口音,所以被组里的员工亲切的叫做甜心姐姐。甜心姐姐不仅仅说话透着甜甜的味道,心肠也出奇的好。由于一直单身着,她经常会邀请大家去自己家里聚会,如果谁在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她都会热心的帮忙,从来没有一点怨言,因此在全组里,被公认为人缘最好的人。可以说,就连竹先生都很难和她发起脾气,有一次竹先生在组内提出的激进方案无人赞同,他几乎把所有人骂了个遍,唯独云萍和小陆,他像空气般忽略掉。不过就算以前他在工作中与小陆有过正面摩擦,他每次嘟嘟囔囔的正要发作,都被甜心姐姐那种嗲声嗲气的语气说得没了锐气了。

小陆资历老,工作又任劳任怨,这些年来一直是杰辉最重要的助手,可以说得上左膀右臂一般,今天没有任何预兆的无故旷工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杰辉像是在安慰自己,语气有些深沉地喃喃道:“我们先开会吧,也许她正忙着什么没接到。”他草草和众人开了会并分配了任务,大家领了任务,各自回到座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杰辉独自留在会议室里,他又试着拨打了几次身份箔片,却还是那种嘟嘟的忙音状态,这不禁让他渐渐有些急躁起来。

以杰辉的阅历,工作中几次最棘手的项目问题出现时也没有让他像今天这么心乱如麻。其实由未来系统提供的身份箔片具有生物感应功能,并且与每个人的基因信息配对,既能定位又能监控各种生理指标,只是出于隐私保密,只有特殊权限的人才可以访问到这些数据。杰辉当然没有那么高的权限,这使得他干着急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不停的拨打身份箔片。杰辉手上重复着拨打的操作,心里已悄然起了变化,隐约中一种不祥的预兆变得越来越强烈。他清楚基因技术进步到今天,每个蓝星人身体里通过基因筛选和修补,对疾病已经可以完全抵御,甚至通过修正做到了长生不老,小陆又是一个极其有组织纪律性的员工,绝不会不联系大家就不来工作的。算来自己与她认识有十五年了,从未来系统诞生,他们作为第一批开发者就已经在一起工作,某种意义上说,两个人的关系早已远远超过了同事这一层。就在杰辉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高权限的号码投射到自己的身份箔片上,杰辉意识到这个号码的重要,急忙应答。

身份箔片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问道:“喂,你是杰辉么?”“是我!您是?”“原子区公共安全中心,小陆是你的同事吧,我们通过系统数据库发现她没有任何亲属在世,备注的第一联系人也是你。”杰辉觉得额头渗出冷汗,心里知道第一联系的意思肯定不会是发生了好事情。还没等他继续发问,那人继续说道:“小陆今早在她寓所被发现死亡。身份箔片发现生命体征停止就自动发送警报给了原子区安全中心的监控系统和紧急救护中心。我们的人在10分钟内赶到了现场,但是已经来不及抢救了。对了,你们组内是不是有个叫做方向的同事,麻烦你们一会儿一起来现场一趟。稍后我会派车去接你们。”

不等杰辉继续发问,对方主动结束了通话。杰辉突然觉得胃内一阵的恶心,这是多年的老毛病,只要过于紧张或者压力变大,胃口就不舒服。他摘下了无线耳机放回身份箔片内,用力地深呼吸缓解下焦虑和不安的情绪。胃内的不适感让他佝偻起后背,他按了按胸口,试图以此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

如何告诉每个组员呢?除了云萍,大家认识最少也有四五年了,小陆在组内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人,如果大家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一时无法接受,是不是弄清楚些再和大家去说好些?可是作为组长,一直深得大家信赖,如果大家问起,自己心里一定会如实说出的吧。杰辉翻来覆去的思索着,他只觉得思路乱的很,他用力揉揉眼框想让自己的意识清晰一些,才发现手心已经湿透,他意识到不能在这样躲在会议室里面了,外面的人一定在等着他出来,而且他要叫上方向一起去趟现场。

为什么要叫上方向呢?他们怎么会认识方向?杰辉觉得这事情越来越稀奇古怪,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推开会议室的门。听到推门声,组内五个人一起转向杰辉,齐刷刷的眼神看得他有些发慌。出会议室前他刚刚决定先不告诉大家真相,等一切清晰些再说不迟,避免他和方向离开时大家胡乱猜测。可是大家好像都看出了事情的端倪,这让他本来已经编出的借口突然说不出口。

“组长,是不是有小陆姐姐的消息了?”问话的女孩叫凯琪,是一个极地族的姑娘,小时候出生在寒冷的极地,大动乱的年代和父母辗转大半个蓝星后来到方向所在的漫科市,就这样留了下来。凯琪性格并不像云萍那样爱说爱闹,但是却非常的贴心。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像个百灵鸟,方向刚认识她时,以为她因为大陆族的语言不够好才这样说话,后来才知道她有着惊人的语言天赋,能够熟练掌握八个种族的语言,很多大陆族的方言都不在话下。因为年纪只比方向小了三年,所以被方向亲切的称为小师妹。平时不常说话的凯琪都迫切的询问,看得出大家都很惦记着小陆,已经无心工作。杰辉意识到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便将刚才通话的内容和大家说了一遍。

项目组内瞬间变换了气氛,空气如同被凝胶固定住了一样变得又沉又闷。大家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凯琪一听到消息就留下了眼泪,直摇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汤牧则像是被试了魔法一样,呆若木鸡的直望着杰辉,似乎要在杰辉眼里找到这一切的答案。方向更是迷惑,凝固的空气让他窒息,小陆的死讯让他痛苦,突然让他去现场的消息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向心里升起了一种恐怖又不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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