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市的幽灵(第三节 荒夷之地)

漫科市的北区是开阔的平原地带,偶尔一些凸起的小山丘点缀其间,如同镶嵌在地毯上的绿宝石。这里是漫科市的工业区,漫科市几乎所有的工厂都坐落在这里,大动乱之后,因为空气严重污染,大多数的城市都用空气隔离膜包裹起来,为了减少这种昂贵的隔离膜的使用,人口居住区和工业区被分割开来,工业区的工厂自己对空气过滤,每天工人都乘坐特定的通勤车被送到指定的工业园区内。从原子区北侧出口的涵道驶出去,汽车就进入了没有空气膜保护的北区了。涵道内巨型的生态还原系统可以保证污染的空气被吹到外面。

腾骏马上打开车上的过滤系统,这样才能保证两个人不会被窗外的污浊空气所污染,没有了隔离膜,连街道都变得如同沙漠一般,被空气膜包裹起来的工业园像一个又一个的气泡泡,又像是大海中的一个个蓝色水母,随意的排列在道路两边。

腾骏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地址,汽车开始了自动驾驶的模式。

“我们这是去哪?”看到腾骏闲了下来,烨涵才开始问出一直想问的这个问题。

“哈哈,忘记和你说了,为了今晚的勘查做准备啊。”

“做准备?可是……可是,来这种地方能准备什么啊?”烨涵一头雾水。

腾骏故作神秘:“今晚的勘查是我们的秘密行动,自然不能报备局里,所以呢,需要的设备就得我们自己想办法了。好在这些年,我有些小人脉。”话说道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

聪明的烨涵马上明白了过来,进入房间的所要用的黑客手段以及开锁等工具都不能使用局里的。北区的工业区里,既有规模庞大的大型企业,更多的是规模不太大但是技术了得的小企业,甚至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还能找到很多不知名的小公司,他们就像寄居在怪兽身体上的寄生虫,如果不用显微镜都不能察觉它的存在,而它们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着,并且有时候甚至是不可或缺的。

身为警务人员的烨涵当然知道这些,但这是城市的边缘地带,就像绿洲边缘的沙丘,人们更愿意背对沙丘去欣赏绿洲的生机盎然,所以,这些寄生虫一般的公司只要不闹出事来,就会相安无事的存在下来,没有人愿意去多关注它们的动态。只是没想到,今天,带他来这里的竟然是安全局内最赫赫有名的腾骏警官,这怎么看都有点让人觉得讽刺。

腾骏见烨涵若有所思的想着这么,便问道:“查案子要来这种地方是不是有些吃惊?”不等烨涵回答又接着说:“你不觉得?蓝星社会的很多事,其实并非是非黑即白,当你到我这个年纪,经历过很多事,你会发现,有些灰色的东西,看似是投机取巧,但是正是因为有它们存在,才让这黑和白之间温和的链接在一起,让现在的蓝星社会更加稳定的存在,就像这城市外面的薄膜一样不可或缺,只是他对大多的蓝星人来说是透明的罢了。比如这个小陆的案子,如果今天不去找这把灰色的钥匙,可能我们两人就很难找到解开谜题的钥匙了。”

烨涵点头赞同,忽又想起案子中的一些疑问,开口问道:“关于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我总有几个地方实在想不通,首先,犯罪嫌疑人如何通过无法承受成人体重的树枝攀爬到露台的。其次,假设小陆与他相识,关闭了露台上的红外警报器,并想办法协助他进入到房间,他又是用什么方法给小陆下的毒呢?第三,就算他有办法给小陆下毒,他又是如何在短短11分钟内离开并且在露台上有水雾的情况下不留下任何痕迹呢?第四,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露台上的红外感应是生效的,这也是为什么最开始大家没有怀疑有人在露台进入的原因,那么嫌疑人是如何离开后再启动的红外感应呢?又或者是用了什么其它方式做到的呢?第五,如果露台进入的推理成立,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小陆同意了不从正门进入相见的方案呢?难道就是为了故意做成密室死亡,让所有人都觉得像是自己自杀么?哪有人会这么傻呢?最后,就是最让人费解的了,如果小陆和犯罪嫌疑人是认识的,那么为什么犯罪嫌疑人要杀死小陆,为什么没用无声枪,或者很多其它方式,而要选择黑死剂这种市面上很难得到的东西来杀人呢?如果他是想造成自杀的假象,他可以留下一部分药剂放到没有喝完的咖啡里,这样才是完美的犯罪啊。”

腾骏听得认真,不住的点头:“嗯,你分析的非常好,这就是这个案件目前最主要的几个疑点,特别是最后一点,也许就算我们揭开前面几个谜题也未必能清楚知道最后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确切的说,要解开这个谜题就要先弄清犯罪嫌疑人究竟是如何让小陆吃下含有黑死剂的食物的,我们姑且叫这个为食物吧,因为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但是依照现场的样子我们可以知道犯罪嫌疑人和死者生前并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争吵,看起来死者是心甘情愿或者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进去的。而犯罪嫌疑人没有把黑死剂放入咖啡也许两个原因:一是黑死剂都被死者吃掉了,没有剩余的可放,这个解释有些勉强,因为如果想计划杀人,不会不做预留的。第二个就是死者死后,嫌疑人在处理现场时,本打算最后投放黑死剂到咖啡里但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处理时间,以至于为了在11分钟内脱身,他只能省略掉这“完美”的一步了。”

两个人一路讨论着,汽车很快驶入到了城市边缘,再往前就是荒废的城乡结合部分,自从大动乱之后,人口减少了很多,环境的破坏使得蓝星上大多数人都只能生活在少数大城市里,这些城市靠空气膜隔绝外界污染,内部依托先进的科技,保证农畜牧业能够满足城市人民的生活必须,而城边的工业区,生产着生活的必需品,并处理城市的垃圾。

每一个城市之间如同广阔宇宙中的点点繁星般孤独的存在着,靠着飞机和混合现实的通信技术保持着彼此的沟通和联系。而城市边缘或者更远的延续空间,那些曾经的农田山川河流,已经变得越来越原始和荒凉,只有传说中的隐匿者或者被未来系统淘汰掉的蓝星人,才会不得已进入到那里,那里留给城市人的,更多的是恐怖的传说:被辐射变异的巨大无比的各种类动物,可以吃人的植物,呼吸几个小时就能让人窒息死亡的空气,以及被污染得无法食用的水和农作物,这一切和城市比起来就是地狱与天堂一般。所以,即使是作为探员的烨涵,当车停到城市边缘这个荒凉的地方,也不由得觉得恐怖。

汽车驶入到一个破旧不堪的厂区,进入到保护膜前,先在消毒室内做了短暂的消毒处理。这个厂区并不小,大部分是一个废品处理车间,城市的垃圾在这里做最后的处理,为了减少对环境的污染,漫科市的所有垃圾都做到最大化的重复利用,只有最后实在不能处理的,才会拉到这个偏远的地方做无害化处理。

如今,即便外面环境污染,但是城市里的人依然要把所有的垃圾做无害化处理而不会直接排放到外面,每个蓝星人都在梦想有一天,蓝星还会变成原来的一样布满蓝云杉,陆地海洋与天空都是一片蔚蓝;哪怕是现在的绿色植被也罢,只要能摆脱空气薄膜去呼吸,能够触摸青山绿水的大自然就足矣。

他们如同救赎一般兢兢业业的呵护着这个被破坏得满目疮痍的蓝星,虽然到目前为止依然收效甚微,但是依然孜孜不倦,一点一滴的努力着。

腾骏心里感慨:‘这景象让他想起了蓝星人总是改不掉的魔咒:对警告置若罔闻,齐心协力共度灾难,度过灾难后忘记教训,类似的灾难又重蹈覆辙。这就像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总也没有一个终点。’

腾骏二人来到大厂房的内部,这里无数机器人在有条不紊的工作。一个身材不高,胖胖的男人看到腾骏就远远的迎上来招呼。

“稀客,稀客,我的腾骏大警官,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个荒凉的地方了,真是蓬荜生辉了。哈哈哈哈。”

腾骏也热情的和他握握手,转身向他介绍:“烨涵,我的得力助手,这次来是找你帮忙来啦。”

那胖子热情的伸出手,满面笑容的和烨涵寒暄:“哟,原来您就是烨涵警官呀,久闻大名,我叫乾明,这个小小垃圾处理长的厂长,一直承蒙腾骏警官的关照,以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

烨涵是典型的技术男,并不擅长交际,乾明的谄媚多少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握了握手。三个人又简单不痛不痒的寒暄了些近况。乾明便示意二人里面详谈。

乾明的办公室别有洞天,里面装饰考究,与外面破旧的厂房并不协调。他客气的招待两个人,腾骏开门见山:“我们需要2612系列密码锁的破译器和黑进安防闭路系统的电脑。”

乾明听完,脸上有些面露难色。“腾骏警官,您有所不知,黑进安放闭路系统的电脑并不难找,但是这2612系列的密码锁破译器可不好弄的,您这是为难我了。”

“哈哈哈”腾骏笑的爽朗:“谁不知道你乾明是漫科市里的超级回收站,看这豪华的办公室,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变化着实不小啊,想必家里更是金碧辉煌了吧。这一切都得益于你经营有道,你的座右铭是什么来着?哦,对了,越是不好搞到的,利润才越高,你才越有兴趣不是么?”

腾骏的话就像扎中了乾明的要害,把他脸上油腻的商人气息惊的全无:“腾骏警官,您说笑了,小店能到今天,还不是您高抬贵手,但是小店可从来不给非法之人提供东西,我可是有原则的,我本意是变废为宝,为那些用不起而又需要那些产品的人提高生活品质,你看,你看,浪费掉的很多废品,稍作维修,就能让一个穷人的日子过的好些,而且,剩下的钱就能吃些好的。我们这些城市边缘的人的苦您是知道的。”

腾骏依旧用犀利的双眸看着乾明:“你做的事我当然知道,你虽然唯利是图,但也有良心,我没有逮捕你就是看在你为很多穷人免费提供了维持他们生命的医疗器械。你开个价钱吧,我绝不少你,你不用多想,我知道你不会把破解器卖给有前科的盗窃犯,你不过是给开锁公司那里省了笔采购的费用,像你这样什么都会修的人做这个真是屈才了。”

乾明不敢直视腾骏的眼睛,像是个被看破的做了坏事的孩子,耸耸肩道:“警官您竟然都这么说了,我拿给你好了,钱就算了,你不只是借用么。”

烨涵见他瞬间变得如此温顺觉得好笑,答道:“放心吧,我们用完很快就还给你。”

“好嘞,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话音未落,乾明转身出去了。

不多一会,他便带着两个包裹进来:“就算支持警官工作。不急,什么时候用完给我就行。”

二人接过东西,为了节省时间,简单寒暄道谢后,并未久留便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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