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前矗立着的,是一尊高达十余米的纯银雕像,映衬着上古时期那被称作“反叛的女神”——缪德基丽雅。她呈半蹲的姿态,一手以锋利的长剑驻地,一手持龙头样式的巨盾,双眼坚定的正视前方,面容平和却又坚毅。大厅周遭的彩窗映入柔和的阳光,映照在她完全张开的九只翼羽之上,使她更为圣洁无暇。
“哟,好久不见了,基丽雅。”阿尔特,或者说K,停留在原地朝着那尊圣像打着招呼,“最近过得如何?”
“你这话最好别被老爹听见,他指不定要罚你去扫遍全真理的厕所。”莉尔微微皱眉。
“安心,我说话一直都很谨慎的。”K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回家的感觉真是不错。”
“该去找老爹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事这么急。”莉尔缓步走上宏伟大厅右侧的楼梯,“你能不能稍微正经以会?”
K的嘴角微微上扬,跟上了莉尔的步伐,“难道我现在还不够正经吗”
莉尔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目送着两人上楼的索安只沉默着停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二人的打算,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尊无暇的圣像。
“缪德基丽雅,”像是自言自语般,他低声呢喃着,“多希望你还在啊。”
不知爬上了多少层楼,K与莉尔终于在矗立着两尊神像的一层停下。
这一层的装饰风格与其他楼层完全不同,周边并未开窗,而只任由那并不明亮的烛火点明去向,更为沉寂,更为..孤独。
K缓缓推开装饰华贵的黑橡木门,眼前映现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厅堂。厅堂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大理石桌,大大小小十余个座位,成分散对称的阵势包围着这张沉重的桌子。几十尊形态各异的雕塑沉默的矗立在厅堂两侧,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为庄严。
那桌子的末端,静静端坐着一个不言自威的身影。他无形的气场似乎包围了整个厅堂,肃穆而坚定。
K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了那坚毅的人形。
一身白色西服与花白的头发使得这位老人与周边暗沉的环境有些脱节。但修剪整齐的胡须与精良的金框拉丝眼镜使他看起来与一般的老人相比年轻了许多。K走近才发现,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年轻女子。女子看起来非常年轻,穿着布质的条格连衣裙,戴着黑框眼镜。她梳着利落的马尾,怀里抱着一些文书,两人似乎正在商讨一些事情。
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年轻女子抬头望了望停留在桌边的K与莉尔,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老爹,我们回来了。”K边说,边拉开了离老人最近的两个座位,与莉尔一共缓缓坐下。
“我说了无数次,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这样叫我。”老人抬起头,锋利的目光锁定了K,“又想去扫厕所了么?”
莉尔捂嘴偷偷笑着,而K挠着头,显得有些窘迫。
“还有你,莉尔。”老人并不打算放过还在幸灾乐祸的莉尔,“你向我承诺的是两天前回来,但似乎你并不太在乎啊。”
“这是因为,呃,堵车!对,就是因为堵车,所以才回来这么晚!”莉尔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慌忙回答道,“而且都怪阿尔特,他一直都磨磨蹭蹭!”
“喂!”K提高了嗓门,“不知道是谁天天挑衣服要挑半个小时!”
“分明就是你要更慢一些,每天都睡到中午!”莉尔反唇相讥。
“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老人站起身来,沧桑的面容似乎有些愠怒。一旁的年轻女子识趣地退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全怪你..”莉尔趁K站起来的空隙,狠狠捏了K的腰间一把。
“嘶..”K吃痛,却也无可奈何。
老人壮硕的身形线条分明,直接比并不矮小的K还要高出一个头。在他高大的身形面前,K与莉尔就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安地低着头等待责骂。
老人缓缓抬起壮硕得犹如柱子般的手臂,余光瞄到头上停留着的影子的K狠狠闭上了眼睛。
“老爹..下手轻点..”K低声呢喃道。
头顶却传来温暖的触感。
“欢迎回来,阿尔特。”宽大而温暖的手掌柔和地揉了揉K的头,把K原本梳洗整齐的暗白色刘海揉乱了一些。“我等你很久了。”
“还有我的好女孩,莉尔!”老人微笑着,向一旁有些诧异的莉尔张开手臂,“来给我个拥抱!”
莉尔愣了一愣,随即跳入老人宽阔的怀中,一米六几的她在老人的臂弯中像是只玩偶,“我也想你!老爹!”
一旁的年轻女子静静看着这像是爷孙重聚的场景,很难想象这会是平时不苟言笑的神父会做的事。而且,她也清楚知道K与莉尔并不是神父的直系亲属。
“咳咳,抱歉让你看到这些,蜜德尔。”神父轻轻放下莉尔,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头对着名叫蜜德尔的年轻女子说道。
蜜德尔微笑着点头致意,意思是没有关系。
“叙旧叙完了,我们该来谈谈正事了!”神父把在方才的拥抱中弄歪的眼镜扶了扶,“来吧,这次让你们回来,是想让你们看点东西!”
K与莉尔对视一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神父沉步走向厅堂的尽头,面容又变回了日常的严肃神情。
厅堂的尽头处连烛灯也没有安放,只余周边微弱的映射才能分清道路。K与莉尔只得紧随那身白色西服,生怕不小心撞上什么金贵的文物。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神父停下脚步,沉稳的站在了黑暗之中。
K停留在神父的身边,定睛看了一会,才分辨出身前的黑色反光物体是什么。
那是一口黑钢棺材。
“..我说,老爹,”K的神情有些悲伤起来,“现在就买棺材有些太早了吧?”
“..要不要我马上就给你买一副?”神父瞪了K一眼。
“纯手工提炼的深山黑钢,经一个多月的圣水浸泡与打磨,再辅以古老的阵术,绝对是一副完美的"棺"。”神父垂手轻轻抚摸着那口巨型棺材,轻声道。
“它被建造的目的不是用于埋葬,而是用于束缚某些东西。”一旁的莉尔心领神会道。
“正确。”神父满意地认可了这个答案,“里面有些,不得了的东西。”
神父摘下了白色手套,示意一旁随从的蜜德尔。蜜德尔心领会神,从袖袋中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他轻轻划破了指尖,一滴鲜红的血珠下坠到了棺材的中心。与此同时,神父的手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得不留一丝痕迹。
像是被血液唤醒,黑棺开始剧烈地颤动,小小的血滴霎时分解为十余条细小的红线,在漆黑如墨的棺材之上快速流转。诡异的阵法形状被红线缓缓勾勒得鲜明,被阵术包围的黑棺也随即给出了回应。只见棺口接缝处缓缓地喷发出冰冷的蒸汽,原本完美无痕的黑棺分裂开来,缓缓向上地分成了两半。棺盖则被被某种力量掌控,沉默地漂浮在上空。
而那不详黑棺的葬者,使K与莉尔大吃一惊——
那是某种奇异的生物形态,几乎纯白的人形躯体之上不规则的分散着许多耀金纹路,即便那生物早便失去了生气,但那光耀的纹路仍在不断流转,照亮了神父肃穆的面容。生物的脸上被戴上了一张纯金色的金属面具,小小的阵术在面具之上缓缓流转,无法窥见这生物的真容。但更为诡异的是,生物的背后竟生长出了一对纯白的翅膀,静静伴随着它的主人平躺在冰冷的棺材之中,几根散落的羽毛显得有些孤寂。
“这是..”莉尔紧皱眉头,“第一世界的神?”
“不对,神,是比“他”更为恐怖的存在。”神父背过身去,凝望着前方的黑暗,“这只是神明的侍奉者,最低阶的天使。”
“天使..?”K疑惑地发问,“我一直以为那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阿尔特..”神父长叹一口气,“这几天,你给我去把藏馆里的史书全看一遍。”
K尴尬地挠了挠头,“是,老爹。”
“稍微解释一下吧,蜜德尔。”神父有些无奈,“给这个差生复习一下历史。”
“上个纪元,那场三个世界间的战争是真实存在的。”一旁的蜜德尔平静地陈述着,“第一世界被称为堕天堂,那是新神与天使们居住的世界。”
“而第三世界被称作任地狱,那是恶魔们占领的地界。”莉尔沉声道,“而第二世界,便是人类生存的世界,也被称作混沌间。”
“没错。上纪元的大战起源于堕天堂的新任父神——斐赛德斯强烈的征服欲。他想要统一三界,重建世界的秩序,于是率先发动了对任地狱的侵略。显然,他们并不把混沌间的势力放在眼里。”蜜德尔扶了扶眼镜,“这场牵涉三界的战争最终以堕天堂的失败告终,三界元气大伤,互不来往,纷纷开始重建与修养。”
“那么第一世界的天使重新出现在了混沌间,岂不是说明..”K迅速的理解了现状,“堕天堂想要再度发起战争?”
“也许被你说中了,阿尔特。”沉默许久的神父淡淡道,“一个月前,不明生物在启明郡出现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我由启明郡开始追查许久,终于在生灵山庄发现了他的踪迹。”
“生灵山庄?离启明郡最近的大型聚落?”K迅速回想起来。
“没错,他像是要在那里寻找什么东西。”神父平静地陈述着,“当我终于在一处荒野的村庄寻找到他时,他正肆意屠杀着当地的居民,嘴里大声呐喊者某种古老的语言。但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的是,他的身上携带着‘神格’。”
“神格?那是什么?”莉尔有些疑惑。
“你可以理解为一层无形的护罩,包裹着拥有者的全身上下。普通的武器与魔法根本无法对其造成伤害,那本应是只有神明才会拥有的天赋,但现在却出现在了最低阶天使的身上。”神父道,“说明某位神明将神格的力量赐予了他,并命令他下到混沌间,但其目的我们尚未可知。”
“那老爹,你是怎么打倒他的?”K又挠了挠头。
“被赐予的神格并不如真神格那般恐怖,我将其称作‘伪神格’。”神父扶了扶眼镜,“幸运的是,我当时也携带着一件伪神格武器,那是上纪元战争的遗留物,我的父亲将其留给了我。”
“那么我想,我们的下一站就该是生灵山庄了?”莉尔抬起头,望着神父。
“正确,但不需太着急。”卡利斯神父沉声道,“只靠你们两个实在太过危险..我已经开始集结一些精英与你们一起行动,以保证任务不会失败。同时,混沌间也必须开始迎接战争的到来了。”
“那么如何确定堕天堂不会在短时间内再度入侵生灵山庄呢?”K提问。
“上纪元的战争,堕天堂落败的最主要原因便是他们的傲慢与狂妄,认为三界之内不会有任何对手。”神父微微皱眉,“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的战争他们会更加谨慎,而这可怜的天使,也许不过是用于试探的替死鬼罢了。”
三人点了点头,心中都有些不安。
“当然,对于现状,我们的猜测还是有些站不住脚。但今天先到这里吧,诸位。”神父向前举起了手,缓缓地收拳,只见原本稳稳漂浮在上空的棺口随着神父的动作迅速下落,那不详的黑棺重又变回了原先的模样,“准备工作完成后,我会通知你们。”
三人点了点头,缓步走出厅堂,K走在了最后面。
K正欲关上沉重的华丽木门,在这前一瞬,门内缓缓传出了神父低沉的嗓音。
“阿尔特,”神父淡淡道,“别忘了看书。”
“好吧..老爹。”K苦笑着,缓缓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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