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了就走吧，王仲，虽然你是王灵儿的父亲，但你应该清楚，王灵儿是什么人，你们实际上没有任何关系，宫主饶你一命，已是天大恩赐，切莫自误！”陈禹灵晃动着手中的羽扇，目光斜视着正在收拾东西的老人。
王仲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语气略带苦涩，“小的明白，违抗宫主的事老奴不敢！”
陈禹灵略微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似乎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那个沈清是怎么回事？”
宫主一向不会理会山下凡人，可这个沈清，不但能直接面对宫主真容，竟然还让宫主以黄金宝物相送，要说没点关系，傻子也不信。
王仲脸色阴晴不定，他不知道该不该说，看对方的态度，似乎不是善意。
“你不愿说？”陈禹灵感到好笑，一个凡人，也敢忤逆他的命令，他可没有像宫主大人那样好说话。
他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不识好歹的老东西，门口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动作。
“要走了陈禹灵，别在这惹事，宫主大人已经去见那位了！”门口站着一个头上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
他瞥了一眼王仲，转身走了。
陈禹灵脸色微变，不知道在想什么，瞪了一眼王仲后便匆匆离开了，走到门口的他突然转身骂道：“还不走？你干脆在这养老得了！晦气！”
王仲无言，手中的包裹往地上一扔，被这毛头小子三番四次地嘲讽指手画脚，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不走就不走，奶奶的，山上人了不起啊，老头子我还真不稀罕去外面享受什么荣华富贵。”
陈禹灵还没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这老东西居然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气极反笑，“好好好，山下什么都不多，就是傻子多，你就老死在这吧！”
王仲冷笑，他走过的桥比对方走过的路还多呢，“那也比你在外面被人砍死强！”
陈禹灵瞬间神色阴沉，一步步逼近王仲，虽然这太虚禁地不能使用法力，但他是龙门境修士，这股气势还在，就算没了法力成了“凡人”，那也不是这个蝼蚁可比的！
真当他不会杀人吗！
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瞬间转身，一脸警惕地望着门口站着的道袍少年。
王仲眼中有喜色，但又想到了眼前这陈禹灵似乎对沈清不怀好意，他急忙出口提醒，“小清，你来干什么，快走！”
小清虽然从小生活艰苦，锻炼出了一副吃苦耐劳的身体，但是他怎么能比得过这些山上的神仙。
“你就是沈清？”陈禹灵立马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真是巧了，正愁怎么找到这家伙呢，没想到下一秒自己出现了。
沈清也打量眼前这个样貌英俊的男子，微微犹豫，他询问道：“灵儿呢？”王家就这么大，他并没有看到那女子的身影。
陈禹灵突然一拳直指沈清，拳头上隐隐有罡风展开，角度刁钻，目标是沈清的心口。
沈清的反应力也不慢，他从小就在山林里打猎捡柴，难免会遇到猛兽并与之搏斗，生死之间的战斗也提高了他的反应力，只是后来镇子里要封山，他就没有再去过山林。
陈禹灵的拳头被准确无误地拿捏住，沈清顺势一拉，太极中的四两拨千斤，在对方身影扯过来的时候，右腿伸展顶在他的大腿，一个过肩摔，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陈禹灵的主修本就是肉身，他眼睛一亮，两条腿如同老松盘根，腰如旋弓，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硬生生不让自己摔倒，随后手指弯曲，手臂青筋暴起。
沈清感觉双臂被巨力撕扯，他不慌不忙，依旧以前世学的太极对抗，本身他的肉身就处于劣势，只能以柔克刚。
这太极他前世可是宗师级别的，尽得公园里的老头精髓，再加上老道士对他的一番指点，太极直接改良成类似于军武的战斗技能，他也没让老道士失望，每天他都坚持打二十遍，练得滚瓜烂熟。
沈清呼吸之间有难以捉摸的规律，与太极相辅相成，给人观看的感觉就是一位老人在练拳，柔中带刚，没有摄人心魄的阳刚，而是古井无波般的深沉。
陈禹灵神色不惊，实则内心已掀起滔天巨浪，他一个龙门境体修，居然被一个凡人抵挡，而他还艰难地只占了上风，纵使不能使用肉身的力量，可他的战斗技巧还在，寻常人怎么可能……
难不成此人是世俗中武道之人？
“武道之人吗，难怪有点本事！”他渐渐变得兴奋起来，这太虚禁地徒有虚名，自他进入其中以来，根本没有遇见任何危险和机遇，他的心早就按耐不住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灵儿在哪，那个女人在哪！”沈清低声怒道。
此时他有些后悔没带那把破剑，如今这情况的确有些麻烦。
陈禹灵勃然大怒，“敢对宫主大人不敬，你找死！”整个人像是野兽苏醒，一步将地板踩塌，巨大的弹力带动着身躯，有点类似于铁山靠，这一撞，绝不留情。
沈清没有傻到去抵挡，而是纵身一跃向旁边躲闪，差距还是太大了，这男子实力纵然只剩凡人之力，却也比他强太多。
王仲想要上前，脸上满是担忧，只不过他被沈清制止了。
陈禹灵一个快速踏步，身影如同鬼魅，原地只留下残影，只见黑色身影一闪，沈清已经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拳风。
躲不掉了！
“退下。”一道沁人心脾的声音响起。
陈禹灵一瞬间脸色大变，抬起的拳头停住，脸上有挣扎之色，拳头已经距离沈清心口不足三寸，最后他还是收手了。
宫主大人要保这沈清，那么他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伤不到对方分毫。
“是，宫主大人。”他恭敬地退到一边。
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名女子，脸上被一张紫纱布遮住，看不清真容，行走之间尽显华贵之气，步履优雅，尽显神仙之态。
“你要找我？还是找叫灵儿的丫头，如果是前者，我就在这，如果是后者，灵儿已经不在这了。”
沈清就这么看着无仙面纱中模糊的双眼，与之对视，“你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我也知道你和灵儿神魂融合了，可我就是想知道灵儿她愿不愿意，她痛不痛苦，我只是想确认……”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
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只不过别人的一点养分，灵儿知道的时候，是该有多么伤心啊！
陈禹灵心中震惊，眼前这个凡人怎么会知道宫主大人此行的目的，难不成这少年是其他势力秘密培养的弟子？他刚想要开口质问。
无仙挥手，陈禹灵和王仲刹那间不见踪影，接着她才怡然自得讲道：“沈清，我与你说过，山上之人和山下之人的差距，我没有褒贬谁，只是在陈述事实，你能知道神魂融合，的确出乎我意料……”
无仙走到沈清面前，面对着这个还不太高的少年，“她本就是我的，我给了她生的权力，我不可能因为她是所谓的灵儿而否认这是我一部分的神魂，沈清，你没资格对这件事指责本宫。”
沈清沉默，这是事实，也是他的无奈。
无仙半弯腰，优美的身线这一刻显露无余，轻轻将沈清拥在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这一抱，是她最后一愿。”
那原本在无垠识海中苦苦挣扎的一抹金光，隐隐显露出一个少女的模样，开始缓缓沉入海底，不过她脸上有着笑容，比之内心遗憾，更显重要。
少女没有哭泣，哭泣的是少年。
纵使他没有喝孟婆汤，可那奈何桥，忘川河，望乡台，当真没有磨灭他的成人心性吗，有时候看着前世，他已经感觉的那是另一个人的故事，他在这青冥天下，始终是由孩童长大而成的少年。
少年心性，尤重感情，尤不畏生死。
无仙没有阻止少年的无礼动作，目光微动，深处不经意间泛起涟漪，她也想起了南海末端的黄龙树，还有那埋葬树下的孤魂，外加一颗饱含情感的人心。
那是傻子和傻子的东西。
眼前这少年，像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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