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果然道法高绝。”慕白站在何清身前,朗声笑道。
心相空间内泠然与林嵬战至一处,却是节节败退,勉力抵挡。
“修行万年,实在惭愧。”泠然处境愈发艰难。林嵬心相虽然不似其它心相可直接用于制敌,但它却可以将敌手纳入空间。
空间之内,处处压胜。泠然道法本就不如林嵬,在心相压胜下,一身本事,只能使得十之六七。处境岌岌可危。
慕白却突然问道:“先生可曾见过剑修。”
“这位姑娘不就是?”
虽说林嵬大多时间都居于此,但闲极之时,也曾心神远游。像泠然如此年纪、如此道法、如此剑术,林嵬还未曾见过。
慕白却摇摇头:“那是剑术,不是剑修。”
“那何谓剑修?”
“你且看好。”慕白朗声大笑。
芥子光明,蓦然大放,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故事很长,我就简单讲。
很多年前,有少年生而不凡,一身剑气凝而不散,随年岁增,于无意中伤人。少年父母为之请遍名师,终于书院有圣贤来,以秘法将剑气暂为封印。
少年也就随圣贤修行,行走天下,访遍名山,听圣贤语,学圣贤道。
某日,圣贤将远行,与少年说:“你以为世间如何。”
少年眸光澄澈:“人间很好,只是不自在。”
“什么不自在?”圣贤轻声笑道。
“不知道,只是剑气,它不自在。”少年认真道。
“为师也不自在,所以想争来一份自在。”圣贤随即远走。
“你且去远山,那里有人可继续指引你修行。”
少年却没有去远山,他去了书院。
只是书院终究不是先生,少年负气离院走。
然后就到了远山。
少年天姿很高,修行很快,只是剑气太多、太盛、太长。
“你且下山去罢,何日剑气尽,你便何日归,可好?”
少年负剑下山:“诸位师兄,待我来年归。”
“好。”
“明年我下山寻你。”
“别丢咱远山的脸。”
“我把酒给你留着。”
“好。”少年大声应答。
书院不似书院,远山浑然远山。
少年一路远游,也渐渐成了青年。不过一身剑气却愈发浑厚。
后来不再年少的少年开始找人递剑,开始在红尘中洗练,不再修行。剑气终于渐少。只是剩下的剑气却愈发精纯。
再往后,大龄少年来到了一个小镇,在那里定居了下来,就一直到了今天。
慕白轻抚手中剑,眉眼温柔:“还是少年。”
“远山,慕白,荔枝春,问剑。”
剑气倾泻,心相空间蓦然破碎。
泠然退回到慕白身后,呼吸急促。
“会不会,有些迟。”慕白轻声道。
“帅的。”泠然笑意盈盈,虽然眼神涣散,有些呆。
“这就是剑修?”林嵬面色凝重,目沉如水。自己心相空间强度如何,他自己最清楚。七境天师想破都尚不容易,不曾想却被慕白一剑破去。
“这就是剑修,远山剑修。”慕白单手持剑,剑光凛冽。
“此剑何名?”林嵬注意到慕白手中剑,剑身三尺三,明如鉴,润如玉,剑光如水。
“荔枝春。”慕白弹了弹剑刃,声音极脆,如风铃摇曳。
“好剑,好剑气。”林嵬由衷讲道,这柄剑,理应扬名天下。
“自然,我有一剑荔枝春,我有剑气九万里。”慕白放声大笑。
“请。”林嵬龙体高悬,夜空雷震九霄。
慕白提剑而起,直入云霄。
电光乍泻,如银河倒灌,势如山崩。
慕白一剑斩出,剑断天雷,继而剑气不绝,如万箭贯空,逼得林嵬仓忙辗转躲避剑气。但仍有剑气斩到龙躯,一时间山石滚落。
林嵬龙口雷光倾吐,拦下身后剑气,然后索性收了龙躯,以人身法体对敌。本已觉得自己已高看慕白三分,不曾想还是小觑了这远山下来的教书先生。慕白剑光斩处,深可见骨,伤口剑光肆虐,一时间竟难以愈合。
林嵬深吸一气,周遭真气流转,勉力抵挡着肆虐剑气,心中默念:“先生,学生无能,只得惊扰先生了。”
旋即,一粒明珠自地底破土而出,大放光明,然后遁入林嵬眉心,林嵬身上道意大盛,似教山河臣服。
佛教高僧圆寂后有舍利、道家仙师羽化后有仙骨、儒门圣贤走后亦有文胆。此三物皆有传道之能,林嵬便是借文胆载圣人道,以自用。
曰:“无剑。”
天地间剑气须臾消弭,似从未有过。
曰:“陆起。”
地面陡然拔高,方圆百里,峰峦耸立,直插云天。
曰:“块垒。”
慕白身形突然下沉,心头似有十万大山,镇压神魂,一身剑气全然无法调动。
“言出法随?看来……是那位圣贤的手段了。”慕白沉声道。
“不曾想用在了此处,你得以自傲了。”林嵬叹道:“终究是愧对先生。”
“姑娘最好不要出手。”林嵬看着泠然手中符。就算是请来之前的三山九侯先生又如何?今日林嵬可不同于昨日林嵬。
慕白心念急转,何以浇块垒?
李秋怀望着突然升起的山脉,笑道:“看来我这边倒还慢了一步,守节你何不束手就擒?”
守节以文字抵御着天地间的弦,几百年前,他便是被弦斩去了半截龙身。几百年过去,李秋怀的控弦之术倒是愈发精深。
不过…
不过嘛,不够看啊。
守节执笔书空,:“倚天万里须长剑,一剑光寒十九洲。”
一笔书就,文字隐没不见,天地万弦,顷刻俱断。李秋怀闷哼一声,压不住气血倒贯,一口血喷出,面白金纸。
“不就是剑嘛,我也有。”守节笑得畅快:“李秋怀,千载修道,不过如此。”
何以破万弦?挥毫斩之。
薇芷双眸含泪,却是轻轻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没事,我慢慢给你讲。”
余婉神色复杂,最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爱与不爱,不讲半点道理。
叶拓饶有趣味地看着薇芷,真是一位痴人。何谓痴人?傻子罢了。
一刀穿心而过:“五境修士,竟能大意至此,某竟不知是当哭当笑。”林嵬嘴角微勾,嗤笑道。
薇芷仍是含笑:“你等我片刻。”
薇芷抽身后掠,胸口血流不止,可凝神望去刀伤竟已经愈合。
“弹指。”血如同箭簇离弦般飞掠疾驰,向叶拓飞射而去。
叶拓眸中红光闪过:“无量天尊。”
满天血箭,如同失势般坠地。
“方寸。”地面鲜血奔涌,竟如洪般骤增,化作牢笼,将叶拓困于其中。
叶拓却未见惊慌,只是叹气:“原以为止心阁有何过人之处,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倒教叶某失望。”
叶拓浑身红光大盛,盛气凝人,猛然跺脚,方寸囚笼,作泥沙崩。
“虽说五境六境形同天堑,但五境之间也有高下之分,你这五境,不够看啊。”
叶拓一拳递出,破空声大作,薇芷如断线之筝般倒飞出去,轰然坠地。
薇芷挣扎着站起来,咬破拇指,就要按上眉心。
远处守节却是长叹一声,痴子。
薇芷手臂被一只手按住,正是瞬息而至的守节:“你且退下罢。”
叶拓神色凝重:“先生不能杀我。”
“为何不能?”守节神色漠然。
“书院尚有十数位学子在叶府为客。”
守节眯起眼睛,气温瞬间下降,如至深冬:“威胁我?”
叶拓立刻躬身道:“望先生饶命,日后拓定登门赔罪。”
薇芷跪坐于地,轻轻将余婉抱在怀中:“这些年在止心阁中修行,日子虽说寡淡,但也胜在安稳,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余婉将轻轻别过脸去,神色不忍。
哪有什么安稳,女子分明是半生坎坷、肝肠百折,于尘埃中跌落、立万人之刀口。却在此刻,只是轻声淡作寻常说。可是,很多事,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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