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快乐,通通和腾腾,还有永远十八岁的妈妈。哈哈......”
“爸爸、妈妈,祝贺你们新年身体健康,还有发大财,给我和弟弟买更多......更多的玩具。”
“呵呵......通通嘴巴越来越甜了,来,喝橙汁,今年除夕好不容易调得班,跟你们一起吃个年夜饭,多吃点哦。”名叫小惠的护士妻子说道。
“是啊,老婆,往年除夕夜你都值班,今年真难得,你也多吃点。我今早拉完一批货,就赶紧回来买菜做饭了,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我没什么文化和本事,就一个开货车的司机,内心深感对不住老婆和娃。
城里的出租屋内虽然陈旧狭窄,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让我心窝子暖暖的。
吃完饭,让娃们和在农村老家的爷爷奶奶通了个视频。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鉴于有些城市疫情爆发严重,专家建议效仿武汉,实施封城......各地争先组织医护人员赴鄂支援,目前各省、直辖市、自治区的医护人纷纷志愿报名......”
听到电视里的新闻信息,我刚刚放松几分钟的神经,又骤然地绷紧了。
封城!医护人员赴鄂!这些词语,对我来说非常敏感,因为都关系着我家人的安危。
我立刻用手机搜索关于疫情的最新消息,前几天报道只是说远在千里之外的武汉发现什么奇怪的病毒,感觉这事离自己遥远着呢。但仔细地看搜索到的数据,紧迫感不由而生。
我市发现新增病例23例!天啊,不留意不知道,一留意吓一跳!
“不行,我得立刻做点什么!”这种想法在我脑海里很强烈。
一是孩子在城里太不安全了,二是作为医护人员的妻子会不会也去前线和危险的病毒作战。
这种恐怖的病毒,陌生而神秘。让我妻子去冒险!?不!不!对于我们家庭,谁去冒险我都......都不行!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我一看,是妻子的。我一瞥,妻子正在厨房洗碗,没听到。我想送过去给她,但当我拿着手机看到来电者的名字是“科室主任”时,我犹豫了,顿了一下,心一横。挂掉,关机。
但是我有些心虚,像做贼似的。
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何让小孩远离危险,而且让我的妻子永远接触不到那个可怕的病毒呢。我眉头紧皱。
封城!对......对。把他们送回老家,如此小孩安全了,妻子也不用去上班了。可是,会被处分甚至丢了工作啊?大难当前,如此逃避行吗?不行......行!管不了那么多了。
和妻子一番商讨和争论后,妻子默不作声。我立刻趁机收拾东西,连夜驱车带着妻娃赶往老家。
一路的夜景,还是同往常一样安静的,也还没设有关卡,可谁料想到一场空前巨大的灾难悄无声息地到来呢。
一路上,两个娃睡着了,妻子还睁着眼睛,但是没和我说话,像是在沉思或暗暗打算着什么。她担心工作吧?还是责怪我一意孤行?
我此刻的心绪也是杂乱的,抓紧赶路吧,把妻娃安顿在偏僻的农村,等家人安全了,我才放心,再想其他的事吧。大难来临,先护住我这个小家。我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但愧疚感还是没法消除。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到了老家,送妻娃进门后,我回自己的车上独自呆了一会。开了一晚夜车的我此时却没有丝毫睡意。为了护妻子安全,让她到老家来躲避,这种做法对不对?万一她的医院有急事找她呢?我心理还是七上八下的。
我习惯性地掏出了手机。
“各座城市已陆续发出了封城通告,人员流通即将严格限制......但武汉的物资严重匮乏和医护人员非常短缺......各地自愿者......”
看到这,我脑海突然涌现一个疯狂的想法。愧疚感顿消,而且热血沸腾。
我进屋子和家人说了几句。
“各地要封路了,我们这估计也不例外,我到镇上买点生活物资,中午就回来了。”
我爸妈忙着逗孙子呢,没怎么在意我的话。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声:“好!好。”
我环顾了一下,没发现妻子,可能是在里屋呢。
我拔腿就想奔上我的车,去实现我疯狂和大胆的想法。但心里还是莫名地担忧。转过头再次叮嘱:“爸、妈,你们一定要照管好通通和腾腾哦,还有......他妈妈医院放......放假了,就别让她去上班了。”
爸爸妈妈听到我啰嗦,嘀咕道:“不就去镇上买点东西嘛,知道啦,去吧,去吧。”
果然是有了孙忘了儿。
我咬咬牙,再次坚定决心。开车朝镇上奔去。走的时候也没跟妻打招呼,只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老家的风景。
我在镇上用卡里仅有的一万多元买了些口罩、防护面具,还备了一些干粮,车加满油,便导航搜索“武汉”。
1300公里!从广西偏远的一个镇到武汉市区。
我深吸一口气。
“怎么样!敢不敢?”再次问了问自己。
“可是那里很危险啊?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应该不会吧,只是去送送物资,帮忙搬运一些东西,直接接触病毒的可能性不大。”
“要不,寄过去或者捐点钱算了?但......但是那里一定缺人手啊。”我摸了摸左手臂的伤疤,这种灾难的场景我是目睹过的。
诺!就是这个伤疤,12年前汶川大地震,当时我在那当建筑工,被坍塌的砖块水泥卡了十几个小时,是消防、医护人员奋力营救,还有几个年轻的志愿者刨烂了手才齐力把我脆弱的生命从死神的巨嘴尖牙里夺回来。
想到这,我没任何顾虑了,义无反顾,全身打了兴奋剂一般,加大油门!独自一人朝着1300公里的武汉奔赴前行。
我在几个服务站休息和加油,泡了几桶方便面。
到武汉的时候,各路人员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街道空荡荡的,但是有些地方大伙都忙地天昏地暗。透过面罩都能看到很多人黑肿的眼袋。
作为志愿者,我被安排帮忙运送物资,正好发挥我货车司机的优势。有时候也帮忙手提肩扛,把大包小包送到医院和小区。
其实身在漩涡中心的工作人员都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那种紧张感、恐惧感反而没有多少,心里想的是我要做好什么事,也没时间关心那些网上的报道和舆论,稍有空闲就抓紧睡个片段觉,或者给爸妈打电话。
我爸爸还是责怪我的先斩后奏,来之前没告诉他实情,让他担心。但木已成舟,他也是理解的,只是每次都叮嘱我:“注意安全,一定注意安全,穿好防护!”
我几次问家里还好吧。他都回答:“放心吧,农村安全着呢,娃也健康,你媳妇......你媳妇生你气了,不接你电话了,你别怪她,她这次被医院解聘了,但是没关系,她现在家带娃,好着呢,以后再找工作。”
没关系的,工作丢了,不要紧,只要家人安全。我内心真的是这么自私地想着。爸妈、娃儿和老婆都在老家安全着呢,我真的没有后顾之忧,干活也更拼命了。什么病毒,去它的!就这么奋斗下去,这座城市一定会恢复正常的。这是我的信念,也是很多人的信念吧。
有一天下午,我被安排送医疗物资到方舱医院。在病房的走廊,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她穿着白色的防护服,但是我很快就认出来是她。
“老婆!”我非常诧异,我爸爸不是说我老婆小惠在老家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再仔细看了看,没错!就是她,她怎么也在这里。
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她没反应。
“小惠!”我叫得更大声。
她转头看向了我,我双手还拿着一个包裹呢。她比我还诧异,“啊!”地一声叫了起来,“老公!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立刻放下包裹,朝我亲爱的老婆扑了过去。惊奇不已:“是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是多么意外地重逢啊。
原来,大年初一那天,送娃回老家后,我老婆也赶着回城里了,为了不让我担心,没有告诉我。她也以为我只是去镇上买点物资,然后回家陪爸妈和娃儿,她就放心地回城里参加援鄂医疗队伍了。我们各自都认为对方在安全的老家呢。
更难能可贵的是,我的爸爸都替我们圆谎,跟小惠通话时说:“娃他爸也在家呢,只是觉得你做决定时没顾虑他,他生气了,不和你通话。”
原来那一段时间,我们夫妻俩都在武汉奋战,且都认为对方安全地呆在老家,都相互瞒着对方,假装生气互相不通话,避免穿帮。
现在忆起,这种很有默契地矛盾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啊,可遗憾的是,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重逢了。我现在还是一名货车司机,但多了一个身份—烈士家属。
祖国大好河山已无恙,有多少个熟悉的地方,但再也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对我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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