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一个浑厚温雅的声音传来。
“磊哥,没什么,就是想想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云泽转头看着走来的闫磊。
闫磊走到近前,席地而坐,也有些感慨:“是啊,从你来到桑柳村起,这半年还是发生了不少事。对你来说,也是不容易啊。”
“随遇而安吧,至少现在还活着不是。”云泽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无奈,闫磊闻言拍了拍云泽的肩膀,笑了笑。
“磊哥,到了枫林城,我们要作何打算?”
闫磊略一沉思,答道:“劲铉跟枫林城主赵澄风也是多年的世交了,城破之前他已提前修书赵澄风,告知相关事宜。而且,劲铉的族弟墨轩,已提前带着百姓撤至枫林,相信已安排妥当。等到了后,我们加入枫林守军便是。”
“磊哥,你觉得,枫林城能守住么?”云泽又问。
对于云泽,闫磊向来是知无不言,坦陈相告:“希望不大。枫林城的优势在于位处两座山岭之间,易守难攻。但魔族此次进犯毕竟谋划已久,我们遇到的不过是先锋部队,要在连番进攻下坚守,几无可能。在枫林城,主要还是拖延魔族步伐,以待援军或者另寻他途。”
不等云泽继续发问,闫磊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好。”
墨岭城,魔族士兵正连夜在城里四处搜刮。由于墨劲炫提前部署,莫冷锋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所幸百姓家中还有不少物资来不及带走,也不算一无所获。而且,在莫冷锋的严令下,士兵并未破坏城内房屋等设施。作为魔族在河洛大陆的第一个落脚点,墨岭城将做屯民、屯兵、屯田之用。
城主府内,莫冷锋正召集部下,商讨接下来进攻枫林城的事宜。作为先锋的莫冷锋,虽然性情有些暴虐、嗜杀,但却是个谨慎之人,在未打探敌情之前,不会轻易发起进攻,这也是魔族大军选择他作为先锋的原因。毕竟,历经千年岁月,魔族同样对河洛大陆的情况知之甚少。
拂晓时分,墨岭城残军终于来到枫林城外。守城军士远远见到残军的身影异常紧张,以为是魔族军队,直到看见队伍中飘扬的“墨”字旗后,才松了口气,派人向城主、墨轩等人报信。
待众人来到城门处,军士再次确认闫磊等人身份后,便将城门打开,迎众人进城。闫磊正要率队进城,突然有一道人影从远处飞驰而来。这人看起来十分心急,竟催动灵力全力赶来,等来到近前,原来是墨轩。
“闫磊,我哥呢?”墨轩急切地问。
“城主命我们从西门撤离,自己率领剩余军士与魔族决战……”闫磊语气黯然地回道。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逃兵、懦夫,贪生怕死之徒!特别是你闫磊,我哥视你为知己,你竟然丢下他逃跑!”墨轩闻言哀怒交加,一拳袭向闫磊,闫磊不闪不避,准备硬接这一拳。
就在即将打中闫磊时,墨轩却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强行扭转拳向,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身形,整个人踉跄着差点倒地。
“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你们,我自己也没做到与墨岭城共存亡,你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墨轩稳住身形后,低垂着脑袋说。
闫磊走到墨轩身边,轻拍他的肩膀说:“劲铉已作出身为城主的抉择。墨岭城虽然城破,但城民还在,劲铉没有子女,作为他的族弟、最为信赖的人,他将这一切都托付给你,也期盼着你我重建墨岭城的那天!”
墨轩沉默了一会,心里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他历来是个恩怨分明、有错必纠的人,心结一解,便主动向闫磊抱拳致歉:“闫磊,请恕我方才失态冒犯之处!”
闫磊劝慰说:“你我心境相同,不必介怀。从这一刻起,你就是墨岭城的新城主,我等将竭尽全力辅助你,为劲铉报仇!重建墨岭城!”
众人也跟着行礼:“城主!”
墨轩毕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又跟在墨劲炫身边历练多年,收拾好心境后,便让枫林城的军士领着众人前往墨岭城城民暂居之所,自己领着闫磊等人准备拜访枫林城主。
前往城主府的路上,墨轩向闫磊介绍了当前枫林城的局势:赵澄风本人欣然接纳了墨岭城民。但枫林城同样是一座小城池,墨岭城数千人的到来,一下子让整个城市拥挤不堪,超出城市容纳范围,隔天便引发多场两城百姓之间的冲突。
赵澄风再三周旋、调解无果,甚至以城主身份严令,都未能彻底平息风波,不得以采取折中的办法,将伤员、老人、妇孺安置在城内,其余人等在城南外扎营。这也得益于枫林城的地理优势,正好建在两座山之间,只有北城墙方向将直面魔族,城南方向倒是十分安全。
守军方面,枫林城此前守军约七百余人,后来常阳郡派来五百援军,总计一千两百余人。如今,再加上墨轩的两百人与闫磊的四百多人,也不足两千人。不过,枫林城占据地利优势,面对莫冷锋受挫的三千魔军,倒也有一战之力。
此外,墨轩还告知了一个重要消息:夏泽国朝堂在经过一番争执后,终于意识到魔族入侵的真实性和严峻性,皇帝已经下令,常阳郡临近的即墨郡、雁山郡率先派兵支援,同时抽调各地军队前往西北方向迎敌。
得知这一消息的众人有些振奋,只要凭借地利在枫林城坚守一些时日,只待后续援军到来,便可反击魔族,为墨劲炫报仇!
枫林城主府,城主赵澄风坐在主位,正满脸含笑地招呼着众人,只是现场的气氛依旧有些冷场。
起初,当墨轩、闫磊等人来到城主府后,早已得知消息的赵澄风专程到门口迎接,并引众人到正厅,商讨抵御魔族之事。只是,当枫林城守将赵澄雷到来后,一句话就让气氛跌至冰点:“墨岭城的逃兵来了啊!真是墨劲炫带出来的好手下!”
本就对墨劲炫之死难以介怀的墨轩当场发作,抽出腰间佩剑直接刺向赵澄雷,一旁的闫磊忙闪到两人中间,伸手扼住墨轩手腕,强行将这一剑停下。
“怎么,抛弃城主大哥独自逃生的人,还恼羞成怒了啊?”赵澄雷刚才被墨轩的气势吓住,后退了几步,此时嘴上继续嘲讽,想为自己找回点颜面。
“够了!澄雷,你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赵澄风大怒,出声呵斥。
“哼”,赵澄雷并不怎么买账,冷哼一声大大咧咧地坐在左侧首位。
赵澄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转身向墨轩等人赔礼:“都怪我管教无方,为澄雷行事唐突、言语冒犯之事,我向诸位赔礼。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宽恕他的无礼。”见赵澄风如此低姿态,墨轩等人也不好再生事端,此事就此揭过,但现场冰冷的气氛仍在持续。
“咳咳。”赵澄风毕竟当城主多年,也算是个人精,轻咳几声吸引众人注意后,便将话题引至魔族:“闫磊,你们与魔族交战次数最多,也是最了解魔族的情况,还请你将魔族的相关情况详细告知。”
闫磊原本正在心里琢磨着赵澄风与赵澄雷表现出的微妙关系,见赵澄风询问自己,遂收回心绪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尽皆告知众人。
与墨劲炫不同,赵澄风本身并没有武艺,主要是凭借嫡长子的身份继承城主一职,所擅长的是治理城市与经商布市,守备方面则由庶出的赵澄雷负责。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的赵澄雷打心里不尊重这位大哥,认为他不过是侥幸凭借嫡长子身份继位。
因此,枫林城接下来的防守事宜,赵澄雷直接越权下令:“墨岭城的诸位,与魔族交战数日,有着丰富对敌经验,就由你们作为守备第一梯队吧,我们还要学习你们应敌之策呢!”
在说起“丰富对敌经验”和“应敌之策”时,赵澄雷还故意加重语气,言语中暗含的讽刺毫不掩饰。
墨轩、闫磊早已冷静下来,不去计较赵澄雷言语中的不敬之处,却也敏锐地察觉到赵澄雷此番部署,是打算让墨岭城军队去消耗魔族,自己坐收渔利。
“澄雷,墨岭城守军连日激战,已经是疲惫至极,还是先让他们修整一下。”看不下去的赵澄风出声说。
“大哥,当年父亲有言在先,一切军务必须听我的!”赵澄雷毫不客气地反驳,随后带着枫林城的守将离席而去。
“唉!”赵澄风扶额长叹:“劲炫在信中将你们托付给我,我却……让你们见笑了。”墨轩闫磊等人对视苦笑,也只能认了这个安排,谁叫自己是败退之军,寄人篱下受些刁难也在所难免。
城南的驻扎地,云泽等人刚走到桑柳村区域时,闻讯赶来的村民围了上来。其中,乐伯以不似老年人的矫健步伐赶了过来,双手紧紧抓住云泽一番察看,老泪顿从眼角滑落:“臭小子,可担心死我了,那天我想去城墙上找你,军士还不让。你可算平安无事回来了,走,跟老头子回家!”
说完便拉着云泽挤出人群,此时有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小泽,你没回来的这几天,乐伯可是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啊!”
乐伯老脸一红,头也不回地骂:“瞎说什么,老汉什么时候这样了,再胡扯小心我给你一个大耳刮子。”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爆出一阵大笑,云泽跟在乐伯身后,心里却暖呼呼的,身处异世,被人关心的感觉,确实很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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