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时分,魔族士兵才缓缓退去,第一波攻势结束,城墙上的人士兵得以喘息之机。云泽也是疲惫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灌着水。
“城主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传令兵的大喊,云泽忙从地上站起,召集众人分列在城墙两侧。
很快,雷正阳在将士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地走来,不时跟两侧的守城士兵挥手示意,偶尔还停下来勉励几句。
被勉励的士兵激动异常,喊着“誓死杀敌”“死战不休”的口号。经过云泽所部时,雷正阳稍微放缓脚步,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肯定后,又带着将士继续巡视城墙。
“想不到,这郡守还真是生了死战之心。如果将士齐心协力,郡城或许可多守数日,只是最终还是难逃覆灭的结局。”云泽心中暗想。
正如云泽料想一样,常阳郡城在将士死战下,已经坚守了三日。在魔族愈发强烈的攻势下,守城士兵伤亡巨大,期间也发生过多次魔族登墙的情况,但众人硬是顶住压力将城墙牢牢守住。
除了将士奋战外,城内的百姓面对死局也激发出内心的勇气,青壮年者纷纷上墙作战,不懂武技也无妨,或举起石头砸向城下的敌人,或抄起弓箭向远处的魔族射击,竭尽所能分担着守城将士的压力。
老人、妇女、小孩也没有置身事外,在官员的组织下,运送箭矢、火油、石头、饭菜等,为城墙上的众人做好保障工作。饶是云泽这样的异世人,也被这军民一心的团结所感染。
魔族中军大帐,一身血红色铠甲的魔族统帅正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椅上,听莫冷锋等人汇报军情。
“不过一座小小郡城,却连日久攻不下,一群饭桶!”魔族统帅不满地呵斥道,莫冷锋等人缩着头不敢多言。
“明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给我拿下常阳郡城。否则,提头来见!”魔族统帅不容置疑地下了最后的军令。
待众人退去,魔族统帅自言自语说:“拿下常阳郡城,常阳郡将尽归我所有,魔族在河洛大陆上才有立锥之地,我们的百姓才有机会能摆脱那样恶劣的环境。”
被下了死令的莫冷锋等人无奈,连夜又发起多轮攻势,让城墙上的守军疲于应对。经历过魔族多次攻城战的云泽意识到,魔族即将发起最后的总攻。为此,云泽将手下兵士分成两部,轮番防守,尽可能保持士兵的精力、体力。
次日早晨,当守城将士还在用餐时,催命符一般的鼓声再次响起,魔族又攻来了!
守城将士忙扔下手中饭菜,在城墙上列好阵势,随时准备作战。云泽从墙垛口望去,魔族大军整齐有序地向城墙推进,投石车上的火石已经点燃正蓄势待发,箭塔上的魔族士兵也引弓待发。
魔族的攻击随之而来,火石再次倾注到常阳郡城墙、城内,轰隆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连日的厮杀,近万守军早已损伤大半,仅剩两三千人分布在四面城墙上勉力支撑。即使加上百姓的帮忙,守军还是难以阻滞魔族攻势,很快又有魔族士兵登上城墙。
云泽率着士兵与登墙的魔族士兵厮杀,只是魔族士兵好像杀不完一样,刚杀完一波,下一波又登上城墙。饶是云泽全力击杀,并指挥众人结阵防守,但手下的士兵还是不断减员。每一声死前的惨叫声、痛呼声,都狠狠叩击着云泽的内心,经过多日相处,自己早已跟这些士兵结下深厚情谊,每一个阵亡的士兵都让他心痛不已。
此外,最令人不解的是,以往到了城墙厮杀阶段,雷正阳都会率着亲卫巡视城墙、帮忙绞杀魔族。今日,已经厮杀了一早上的云泽等人,却一直未见雷正阳等人的身影……
雷正阳跑了!
那个信誓旦旦要战至最后一刻的人,那个连日带着亲卫巡视在城墙一线的人,跑了!
就在昨夜魔族多次发起攻势时,雷正阳就带着家眷、亲卫趁夜出城逃亡。这还是方才有曲长去城主府,想请示他防守事宜时,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当这个消息逐渐传开,无论是城墙上仍在奋战的将士,还是城中百姓,都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有将士震惊之余,疏于防范,最终被魔族士兵所杀,率先镇定下来的各级军官大声疾呼,才将阵势勉强稳住。
只是,原本死战到底的军心早已丧失,很快便有士兵逃亡。守城军官亲自斩杀数名逃兵,仍未能止住军心溃散。
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城墙上的防守一块接一块沦陷。面对围上来的魔族士兵,云泽率部奋力厮杀也无力抵挡,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
“撤!”云泽大喊,率先往城墙楼梯方向杀去,剩余的士兵紧紧跟着他,在魔族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下城墙后,云泽发现城中早已是一片大乱,城中百姓四散逃亡,哭声、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常阳郡城早已被团团围住,一旦城门被攻下,魔族大军长驱直入,一众军民就是引颈待戮的瓮中之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随着城墙失守,不断有魔族士兵冲进城内,攻击城门守卫。很快,北城门率先被攻破。城门洞开,城外的魔族士兵旋即冲进城内,肆意杀戮、掠夺。在魔族的屠刀下,百姓命如草芥,北城区顿成炼狱。
东城门、西城门、南城门,相继沦陷,更多的魔族士兵冲进城内,北城区的惨状随即在其他区域上演。
起初,云泽还率着手下残军与城内魔族士兵展开激战。但在越来越多魔族士兵的围杀下,云泽所部越来越少,很快就剩下寥寥几人,不得不狼狈在城内逃窜。
期间,遇到有妇孺被魔族欺凌时,云泽都含怒将魔族击杀,却也只是救了她们一时。随着魔族追兵赶来,云泽不得不再次逃亡……
“云百将,跟我来!”慌不择路的云泽在一片荒乱中,最终跑到南城区,身边仅剩的五个士兵中有一人突然出声说。
在这名士兵的带路下,几人七拐八拐地绕到城墙下。这名士兵略一辨别方向,又将几人引到一堆杂物旁,率先搬了起来。云泽忙带着众人帮忙,很快杂物清空,露出一个被杂草掩盖的洞。
“这个?”云泽疑惑地问。
那名士兵不好意思地说:“嘿嘿,百将有所不知,我在入伍前是个附近村庄的猎人。有次外出打猎太晚,错过城门关闭时间,不得以在城外逗留。百无聊赖下,我沿着城墙溜达,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洞口。”
“太好了!你无意发现的这个洞,可是我们的生路啊!”有士兵激动地喊着。
“我先来”,另一个士兵语气兴奋地说,矮身就要钻洞出城。
“且慢!”云泽忙出声制止。
几个士兵疑惑地看着云泽。“眼下贸然出城,很容易被城外的士兵发现”,同样激动的云泽,很快就冷静下来,跟几人解释。
在云泽的安排下,几人将杂物继续堆砌,但留下一个可供人钻过的缺口。随后,他让几个士兵先从缺口钻到城洞里躲藏,自己殿后。在身体倒退着钻进缺口时,云泽用手拖着最后一个杂物堵住缺口。
就这样,几人静静地躲在城洞,直到夜半时分,才悄悄钻出城外。也是几人幸运,此处不是交战最为激烈的地方,城外的洞口附近被茂密的杂草遮盖,不似其他城墙下方早已化为一片焦土。
出城后,几人继续矮着身子偷偷往远处逃亡。由于魔族刚占领常阳郡城,周遭也没有夏泽国军队,魔族完全放松了警备,在魔族统帅的默许下,将士们肆意烧杀抢掠、欺凌妇女。
常阳郡城,这座繁华了数百年的城池,城中百姓也享受了数百年的安宁、幸福生活,如今却一遭之间遁入地狱。城内彻夜的火光中,不知多少冤魂在哀嚎。
待逃出生天后,云泽等人本想一路直奔岑岭关,但却在半路远远发现魔族军队的踪迹。原来,魔族大军在大举进攻常阳郡城时,依旧留下一部分军队阻击夏泽国援军。
从地理来看,常阳郡是一个被北莽山脉所包围的郡,山脉分为东西两段,只有在西北部的桑柳村附近、南部的岑岭关留有缺口。与桑柳村相对平缓的边缘山脉走向不同,岑岭关的缺口两侧是两千多米高的崇山峻岭,山顶终年积雪,常人难以翻越。
云泽等人要入关,只能先朝东绕路,待到山势相对平缓处,再翻过北莽山脉,进入即墨郡。几人略一商量,决定向东继续逃亡。
在岑岭关,乐伯、百里枫早已跟闫磊、乐祁等人汇合。与桑柳村众人的重逢,让乐伯欣喜万分,一时控住不住情绪,老泪纵横地与乐祁等人抱头哭泣。待情绪稳定后,乐伯又开始担忧云泽的处境,坐在地上长吁短叹。
得知情况的闫磊也是心急如焚,但此次云游阁已经撤离,城内再无可联络的渠道,已是无计可施。此后数天,闫磊一有空就来到城墙,朝常阳郡城的方向远眺,盼望着云泽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百里枫与乐伯则除了洗漱外,其余时间都守在城墙,连一日三餐也是桑林村的众人送来。
抛弃城民趁夜出逃的雷正阳等人,在半路上同样发现魔族军队踪迹。拖家带口一行人要翻越北莽山脉并不现实,雷正阳只好带着众人先躲到魔族军队尚未掌握的西侧区域,再次趁着夜色冲杀魔族防守薄弱处,在亲卫死亡大半的前提下,最终冲过魔族封锁线,逃到关口。
得知雷正阳入关后,闫磊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听闻雷正阳是弃城逃亡后,闫磊气得拔剑就要朝雷正阳刺去,最终被众人强行拦下。雷正阳此时的处境也十分尴尬,被关内将士、百姓所唾弃、谩骂。因此,雷正阳一行人只在关内休息了一晚,隔天清晨便悄悄出关,前往雁山郡城。
另一边,当闫磊从雷正阳处回到桑柳村众人聚集地时,乐伯、百里枫也已经归来,所有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闫磊,盼着有云泽的好消息。
“雷正阳那个懦夫是抛弃城民趁夜逃走的。他这一逃,本就勉强坚守的守军肯定士气沦陷,常阳郡的覆灭,已成定局……”闫磊看着众人,勉强说出这几句话后,无力地闭上眼睛。乐伯闻言,痛呼一声便晕倒在地,一旁的百里枫背对着众人一言不发,肩膀微微抖动。
两日后,岑岭关派出去的十几个斥候最终只回来了一个,带来了众人最不愿听到的消息:“郡城覆灭,魔族肆意屠城三日,城中百姓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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