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俱怀逸兴壮思飞

做晚饭时,洛香卿帮云沫曦的忙,两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这让陆赫泉大吃一惊。刚才云沫曦对他还是铁青着脸,洛香卿稳定下来也神态黯然,可现在两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女人真是多变的动物。

到吃饭时,她们俨然是好朋友。洛香卿乐观,在饭桌上讲有关男人不好的令人喷饭的笑话,云沫曦在旁陪着笑,对陆赫泉视若无睹。

饭后,两人还是有说不完的话,陆赫泉淡淡地溜回房间,免得听她们嘲骂。他偷偷给沐轻尘电话,可是沐轻尘手机在关机。一时感到扫兴,真想约他出来,两人去喝酒,然后把女人也骂上一番。

陆赫泉修改一下自己的文章,写这些文章时兴致蛮高,可是现在感到索然无味。文章中物欲横流,人难免不被诱惑,无形中被虚设的幻境压得喘不过气来。是啊,豪宅,美车,靓女相陪,对于男人来说,实在梦寐以求。

陆赫泉冲凉出来,洛香卿正在房间翻看他的文章。他一时感到难为情,上前把书抢了过来。

“不要乱翻看别人的东西。”他故装生气。

“这就是你们作家的作品?实在不敢恭维。”洛香卿不客气地说。

“又不是写给你看的。”陆赫泉感到尴尬。

“乌七八糟,惨不忍睹,难怪沐轻尘会变成那样的人。”她若有所思。

陆赫泉连忙把书锁到抽屉里,感到愧对沐轻尘。

“沐轻尘可不是这样的人,你没看他在网上发表的文章,都高尚雅致。”陆赫泉连忙为沐轻尘辩解。

洛香卿没在说什么,拿了衣服去冲凉。

陆赫泉又给沐轻尘打电话,仍是关机。沐轻尘在做什么?自从他被释放,就没有到这里来,也许闭门思过吧。他应该忏悔,可是陆赫泉知道该忏悔的不仅仅是沐轻尘一个。

陆赫泉还在毫无头绪地思考,洛香卿进来了。她用了云沫曦的稻花香洗发水,清香瞬间沁人心脾,陆赫泉不觉深深呼吸一口。这种香味,总带着甜美的回忆,会让他想起郭荟荟。他曾经依着云沫曦的头发睡着,梦中还在稻花纷扬的田野游荡。

“你真美。”陆赫泉夸奖她。她那露肩的吊带长睡衣把她衬得秀丽,像一支才出水的荷叶尖尖。

“我知道我美,不要套近乎。”她故装严肃。

陆赫泉扑哧笑了。“好了,我的大小姐。我可以三天不说一句话,你可别和我说话啊。”说着,陆赫泉埋头看起了《精神支柱》,不再理她。

洛香卿对着镜子梳理长发,头发没干,水珠四溅。陆赫泉忍无可忍,只好回头看。乌黑的秀发如瀑地披垂下来,在灯光下闪着流光。她斜歪着身,头发随身子微微抖动,纤柔的手指轻轻翘起,用一条白毛巾一卷一卷的擦水。

陆赫泉看入迷了,第一次认真地看女人梳这样的长发。他感到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引诱一个男人。

“谈一谈你和沐轻尘吧。”陆赫泉无话找话。

“喂,你不是可以三天不说一句话吗?”她笑了。

“可是,现在我想说话啊。”

“又是男人的臭毛病,出尔反尔。”

“说一说吗,你们认识应该有些年头吧?”他忽然对这个女人和沐轻尘的故事感了兴趣。

“有啥好说的,恋爱六七年了,你说还能说什么?爱情,欲望,这些东西都平淡无味,能过着日子就不错了,日子就是日子,生活也本该如此。”她说着,用几个发卡把头发挽起。

“有风筒没有?”

“云沫曦那里有。”

“哦,应该说说你和云沫曦的关系,这别具一格。”说着微笑地看着他。

“这更没什么好说的,男人和女人罢了。你该明白的。”陆赫泉也学她的口气。

“男人和女人?这就是你的观点?你们男人太卑鄙了吧。”洛香卿近似尖刻地叫起来。

陆赫泉立即后悔了,怎么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实际他们就算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可是女人都希望男女之间不仅仅是男女关系,应该有更高尚更密切的成份。

“我是说男人和女人好比一双手,总会一对一对的。”

“一双手,不能分开,丢一个就是残废。”洛香卿想了一下,随后说:“这还像个人话。”

女人就是这样纯粹,仅仅一个比方,她们似乎从中看到哲学问题,仿佛用哲学来阐释男女关系,男女之间就不是红果果的杏关系了。

陆赫泉正准备说些愉快的话,洛香卿又说:“说也是,不外乎男人和女人。”说着叹口气,神色黯然,随后沉默地呆在那里,死死地看镜中的自己。

陆赫泉笑了笑。“是啊,不外乎男人和女人,一个男人总会有一个自己适意的女人,这就是注定。他们棒打不开,谁也不能让他们分开。”

“是吗?”她扭头盯着陆赫泉看。

“你和沐轻尘就是这样的一对。前些时候,沐轻尘喝醉酒,睡着了还在喊你的名字呢。”

“那也不代表什么,也许那恰是情感倦怠的开始。”洛香卿不信他的话。

“你们恋爱六七年就不曾分开,为什么这次这样认真,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实际那没什么,并不意味他是一个坏人。”陆赫泉是男人,所以体谅男人。

“确切说我们恋爱有十多年了,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就在一起。当然分手也不是一次,只不过这次来真的。”洛香卿看上去很哀艳。

“为什么不结婚?”陆赫泉突然感到意外,很少听说坚持十年的恋爱。

“他从没有结婚的意思。”洛香卿叹口气。

“男人大多喜欢得过且过,你可以提醒他啊。”

“可说实在,我自己也怕结婚。跟他这么多年,没有安全感,当年他在政府工作得好好的,说辞职就辞职。我原以为他与领导闹了矛盾,经了解不是这样。那领导对他很好,刚刚提他做副科长了。”她低着头。

“男人这样决定总会有他们的理由。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也许自由惯了的人大多不愿意失去自由,你应该理解的。”

“可现今他又打算回故乡隐居,你说他实在吗。大家都在努力奋斗,他倒好,躲在山窝窝里求自在,太不现实吧。在这个城市好好的,他为什么有这种想法?连我都不明白他。当年我可以为了爱辞职和他一起南下,现在我还能为了把握不住的爱情,别的什么都不要和他回到乡下吗?我到那里能做什么?做他百分之百的婆姨?连我自己也不信。你想我做保险才起色,有了这么多的客户,该坐享其成了,人却要离开,能说服自己吗?人哪能这样折腾啊,这个城市比我故乡还像故乡,我已经深深地爱上它了,还哪里能离开。”言语间,她滚了眼泪。

沐轻尘啊,在你征求别人理解你时,你是否去理解过别人?陆赫泉感到沐轻尘不可思议。隐居?简直是笑话,这个世界哪里有可以隐居的地方?即使有也该隐于市。

“实际乡下也好,至少让人少了五根杂念,能真真实实地做人。”陆赫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也许因他也来自乡下,便有了乡下情结。

“你也有这样的想法,那你毕业为什么来这个城市?”洛香卿不客气地问。

是啊,为什么来这个城市?只是头脑一热,就来了?这么久,只是因为家乡的歧视,还是别的什么?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曾经在这个城市存在过。

“我也说不明白,决定来这里时,对这里一无所知。也许曾冀望我会在这个城市中得到想得到的东西。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陆赫泉叹口气。

“沐轻尘比你强,他还知道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他说到这里来仅仅想看看。可看什么呢?他没有说。他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似乎什么也没看到,也没看明白什么。”她有些激动。

陆赫泉又想起沐轻尘那天的话。

“这个城市不属于你我的。”

“为什么?”陆赫泉不解。那时他们喝醉了,隔了窗看这个城市妖艳的夜景。

“不为什么。这个城市应该属于那些有钱的人,或者属于那些无知的人。所有的城市都是这样。”沐轻尘睁着大眼看着陆赫泉,仿佛陆赫泉不信他的话似的。陆赫泉一时无语,想他话中的具体意思。也许他说得对。

沐轻尘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隔窗可以看到外面车川流不息。他庄严地站着,像一雕像一样塑在哪里。也在那时,陆赫泉分明地体会到他内心存在的孤寂,他们似乎又是一类人。

“那他们可以挣钱,也可以故装无知。”陆赫泉连忙说。

“你不会有钱,你也不会故装无知,这是我们这群人的悲哀。我们是为灵魂活着,可是我们也活得很苍白,很憔悴。”随后沐轻尘又讥笑他。

“就像你,为了一座房子拼上二三十年,到那时年过半百,要那房子干什么?还不如退休,回了故乡,天高云淡,月冷风清,就此了却残生多好。”

似乎有道理,可又感到不是那么回事。这个城市的许多人,不都是为了一座房子拼上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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