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猪头21

时间进入八月份,天气由干旱无雨变成阴雨连绵不绝,十几天一直在大雨小雨中变换个不停,道路泥泞不堪,江水迅猛上涨,很多临江的草甸子也被上涨的江水淹没,白花花的汪洋一片。前年修建的浮桥因水势太大紧急拆除了,又恢复了运转了几十年的轮渡,没建浮桥之前渡口码头两岸之间约有五百米宽,轮渡船可以一次装载八辆汽车加百名乘客,讷河往返的客车不过江,对面渡口是临时站点,乘客要坐轮渡过江乘车往返。

到了伏天,东北的雨季受西伯利亚冷空气影响,要么不下,要么下起来没完没了,江河湖泊发大水是常有的事,大兴安岭南麓山洪爆发后分别注入东北几大水系,江面从几十米可以不说理的变成几百米甚至几公里,只有铁路必须通过的地方修建了钢架结构的铁路桥,不通铁路的地方就只能靠渡船维系交通,因此嫩江在上个世纪因此没有几座桥梁,多是轮渡。

这次连续的小雨大雨加暴雨使得江面暴涨了几米高的水位,破了建国以来洪峰记录,轮渡距离变成五公里远,直达对面讷河县二科浅公社(当时还是人民公社,现在是乡级镇),来回划几个之字型,时而逆流时而顺水,全凭船长几十年经验驾驶,航道定位坐标以两岸小山包为主,全凭目视,哪里走直线哪里拐弯没个准数,水位高低不同,船员用十米多长的竹竿时时探测深浅不一的临时航道。老旧的柴油机冒着浓烟龟爬似的,一次轮渡费时长达两个多小时,因此轮渡只摆渡车辆及公出人员,非紧急情况一律禁止过江,个人出行要有单位及居委会证明方予放行,二姐领着英子抱着儿子张新到了江对面却过不来江,无奈之下返回了讷河,住了两天旅馆,打听消息还是水势太大,啥时候恢复通行没个准信,只好乘车回了拉哈镇,想等水下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不差这些天天,这回回家带上孩子,多待些日子,趁着老爹健在,多尽尽孝心。

世上的事仿佛是早已注定的,谁和谁的姻缘,谁和谁的仇恨,谁和谁的聚散离合,都在那冥冥之中定好了结果,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生有时死有地,非时不生,非地不亡。不该送终之人转身功夫就看不到那最后一眼。二姐和小英子就属于命理不是送终之人。

连日的阴雨使得空气了弥漫了浓浓的湿气,被褥和衣服都带着一股潮气,屋里红砖地面也透出一层细密的水珠,使得室内更加潮湿。

老爷子已经挪到了西屋,西屋就一铺北炕,原本是几个成了年的女儿住,现在就四姐五姐住西屋,老爷子后期特别烦人多和声音,稍微大点的声音都不行,病痛的折磨使得睡个囫囵觉都是奢侈的梦想,整日里都靠坐在炕头瞌睡,一有轻微的响动都惊醒,看看实在不行了,就挪到西屋,四姐五姐搬回了东屋。

怕老爷子受不了潮气,炕洞里填了木柴,早晚两把火,火炕滚烫的温度烘干了室内的潮气,虽然热了点,但是对于病入膏肓的病人确是极好的照顾,临终前的病人即使是三伏天穿棉袄也不会觉得热,生命力过度的流失和失血过多是一样的道理,体温比正常人低的多,也非常的怕冷。

老爷子已经出现咽食困难。基本上就能吃点流食,面汤和稀米粥,身体状况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皮包骨的身体风大点都能刮倒。

这几天特别想吃粘豆包,夏天粘米面不好存放,很多吃了腐败变质的粘米面中毒事件在东北农村屡见不鲜时有发生,中毒者十起能救活一起是命不该绝。所以春季过后基本上没人储存粘米面了,最后通过熟人买到几斤陈粘玉米,在加工厂磨了细面,给老爷子蒸了一锅粘豆包。老爷子小着口细嚼慢咽的吃了两个,每一口都不能超过手指头大小,分几口咽下,嗓子往下食道都肿的快闭合了,稍微大口的水都咽不下去,两个个鸡蛋大小的粘豆包就半碗面汤,吃了半个多小时。

这几天眼看着老爷子状态愈发的萎靡不振,除了二姐和英子以外所有儿女全回到家中,分成白天黑夜两组,轮流看护着老爹。

自打吃了两个豆包以后,老爷子两天没有吃东西,全身从里到外的剧痛折磨的老人已经下不了地了,口服的止痛药不管用了,拿着几大医院的诊断书,甄喜托关系买到两盒***,两天注射六支,用去了一盒,老爷子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已经出现幻听了。

这天早上天刚刚蒙蒙亮,师豪坐在院子里抽着烟,一宿没睡觉天放亮了老爷子终于沉沉的睡下,一会翻身一会扶起的折腾了一宿,后半夜二小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一边凳子上睡着了。

师豪想着心事抽着烟,就感觉前园子果树上有一团黑乎乎一片的影子,怕黑的师豪看天放亮了才敢出来透个气,这黑乎乎的东西有点慎人啊。

师豪低着头假装没在意的起身回了屋里,赶紧推了二小一下,二小吓得“腾”的站了起来,睡麻了的腿差点摔倒,师豪赶紧拉住弟弟,指了指窗外,二小睡的正香,冷不丁吓醒了迷瞪劲还没过呢,愣愣的没明白大哥的意思。师豪小声说:“外边有情况。”听到大哥的话,二小机灵的瞪大了眼睛,那个时代长大的人从小受红色电影熏陶,警惕性绝对不是现在的人可以比拟的,只要一句:“有情况”立马知道敌人或者危险已经出现。二小双手端着四股叉,师豪两手分别抓着短把斧子和菜刀,慢慢推开门探头探脑的往园子里的果树上看,刚才没敢看,现在手里拿着武器身后跟着弟弟,勇气倍增,有门挡着视线角度不对,哥俩蹑手蹑脚的溜出门,猫腰矮着身子往前蹭了几步,蹲在不到一米高的矮墙后,仔细往果树上看,叶子浓密的树杈上站着两只毛乎乎大鸟,紧挨着,不像别的鸟眼睛分开来长在两侧,这两只鸟眼睛像人一样长在一个平面上,看起来特别吓人,还发着绿油油的光!怪鸟有一尺开高,俩只并排站在一根横生的树杈上,黑乎乎的连成一片阴影。这功夫天又亮了些,东北方露出鱼肚白,雨在半夜就停了,地上的积水反射着拂晓的微光照射到树上,两只鸟露出来真容,两只硕大无比的猫头鹰!大,真大!二小多年以后回忆起当时的震惊还能看出心里的恐惧。俩猫头鹰不是站着,是坐在树杈上,对于哥俩的窥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勾勾的往西屋里瞧!猫头鹰在那个时代常见,时不时的在小城上空盘旋,一般的猫头鹰也就和家养的小母鸡一般大小,两三斤多重,可这两只绝对不低于七八斤的体重,翅膀展开得有一米多宽,罕见的巨型夜猫子蹲在自家园子果树上往家里瞧,看方向就是往西屋里看,这情景莫名的诡异惊悚,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二小看了师豪一眼,师豪明白弟弟的意思,别看哥俩打小就天生的意见不合,但有时候意见又罕见的一致!

哥俩同时站直腰板,俩死鸟跟本不在乎哥俩的存在,没必要猫着藏着了,二小单手仰着举起四股叉,像投标枪似的投向树杈上的猫头鹰,师豪也同时飞出了短把斧子和菜刀。

七八米的距离,含着愤怒的致命一击,四股叉透过一只猫头鹰的脖子带着猫头鹰飞出几米钉在泥地上,猫头鹰扑拉拉挣扎着拍打着想重新飞起,但是尖锐的叉尖刺进被雨水浸泡半个月的土地足有三十公分,猫头鹰挣扎了几下不动了。另一只在斧子和菜刀双重打击下掉了一蓬羽毛“嘎嘎”叫着飞上高空,这家伙命大不该绝,斧子和菜刀都没击中要害,受了点伤还能飞,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后一个俯冲落到房脊上,冲着地上的哥俩发出一连串的“呜哇呜哇呜哇”叫声,二小一看这玩意死了一个剩下一个还不跑,这是跟家耗上了,不全给你消灭了都对不起王二小这三字(妹妹常取笑他和课本上的抗战小英雄王二小同名,其实他大名叫师义),冲进屋里取了牛筋听管做的弹弓,抓了一把平时舍不得用的自行车轴承钢珠,搭弓上弹,瞄准猫头鹰的脑袋“嗖”就是一发!这只猫头鹰也真是命不该绝,在二小弹弓撒手之际,猫头鹰脑袋微微一偏,本该命中脑袋上的必杀一击“啪”的从耳朵上穿过!猫头鹰“扑拉”一下直接飞起,一边“呵呵呵呵”怪叫着奔着西南方飞去,一会就没了踪影。哥俩也没管园子里的死猫头鹰,看出来半天了怕老爷子醒了跟前没人,刚想进屋,二小猛的发现西南天际飞来一群黑压压老鸹(乌鸦),吓得二小当时就是出了一头冷汗,心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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